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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局后小姐泡上茶来,又按我的安排,给各一人一包大中华烟,我又张烟,又开始不自觉抽烟了,缓解酒桌的气氛。我趁热打铁,邀了傅涛到隔间坐,歉疚说,刚才有点冲动,不要往心里去,他也自责:我就这个性不好,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我是觉得你们搞企业的也不易。我说,象你这样,一定前途无量的。他不作答,我便切入正题,说,康吉的事,你就一笔带过算了。你们局长也来了,公安局赵局长也陪了,还有孔市长准备来的,马书记点他去陪一个外商。傅涛仍然板着个脸,说,我不管他孔助理还是马书记。你只把徐局长说好。他妈的,真是免开金口,总算有了句话。我也好去让赵军进攻徐志才,没有攻不破的碉堡!我回隔间继续和傅涛聊,说不是有台商收了破红炉,我马昌俊再能耐也办不了康吉。我压根就没想过要当老板。傅涛说,台商是你姑父吧。我说,你怎么知道的。他说,要收税,也得有依据,要不是台商兜着,我们早封了康吉的账了。你马总还这么自在的。我恭谦:还不全仗你们支持。你们不支持,我马某是一天都过不下去的。他又说,支持归支持,那是道义上。你们企业也要支持我们地税你想算了是不行的,看徐局长怎么说。他重复了这句犯讳的话,我心里有了几分,咬住说,还不你傅股长说了算,徐局长道义上点个头。他说,话不能这么说,我不能凌驾领导之上去吧。与他细谈,也不是不好打交道的铁水,他只字不提法字,是在拿人格和原则作妥协了。我好一阵欣慰。徐志才和赵军进来了,看我们要说正事,赵军便出去。徐志才终于拿眼看了傅涛,说,康吉的事都到哪一步了?傅涛说,只差要法院传唤了,不过还可通过公安局经侦队立案。徐志才不作声,傅涛又说,康吉的事是很严重的,。他们老不配合,上了三四次门,马总一直不见我们,不是说忙,就是不在公司。我插话说,今天不是负荆请罪吗。说了我赶紧出去,好让他们商议。徐志才试探说,按市里精神也是可以照顾扶持。他的意思按行话是培植财源。傅涛犟着说,照顾不是分文不交呵。徐志才说,交,让他一定交,。停了下又说,今天就到这里。说完他要离去,傅涛也想趁着让局长定调,忙说,交几千块钱算照顾。徐志才坚决说,不能低于两千。以后再按先征后返去处理。他们三两句拍定便出来。徐志才说,马总,明天去局里办手续,这是最后底线,不要把傅股长和我们太为难了,否则早抓人了。众人要告辞了,我忙把傅涛叫到一旁,问:多少?他仍冷寞说,明天去局里便知道了。我紧追着说,能不能算了,你看看徐局战友的面子。他凝视说,两千满足了吧。我故作惊诧说,还要两千。又喊了走在前面的邹传志,让他给两千块钱小佘,免得夜长梦多。他惊愕:两千就没事!可我身上没有这些。要不让他们等会,或我送上门去。我说,算了。你去喊罗靖来。有她管着钱,我身上再没带多的钱了。我跟她说了详情,她赶上前去把小佘叫回餐厅,给他钱。小佘愣了下,听了情况,很不情愿的说,我又没带税票来吃饭,明天去纳税厅办手续。我说,小佘,钱你先拿着,打个便条。我们明天派人去办正式手续。罗靖说,才说定的,要马总明天反悔了,分文不交咋办。趁着他酒兴好说话,你先收了。小佘不得已打了便条收了钱。我开着宝马送徐志才和赵军回去,他们要邀我去搓两盘,我说,今天确实有事,改日再奉陪。
没几天就五一长假了,经过三番五次的催督,又请孔道然出面作陪,请市发改局秦都以他们喝酒,方敲定再度去省里接专家评审团来荆江为康吉“863”光纤项目作评审报告。全公司上下可以说老鼠都动员起来了,整治厂区车间环境,硬是让昔日破旧厂区,陈旧设备焕然一新,整个整治和改造花了10多万。达到按申请报告上写的,具有牢靠的光纤产品开发的条件和基础,具有宏大的科技人才和职工队伍,也具有雄厚的物资基础和资金实力,还具有几十年的市场信誉和遍布全国的销售商。给制了统计和销售网络等示意图标,一目了然,制作了“奋进中的康吉”光碟,视听具像。的确,要达到光纤高速公路每秒1万兆的生产实力,还得下大功夫,过去徐 国发明了停电缓冲器,解决了停大电的损失。跑长途我不能冒险,请了名手上长毛的司机给我开宝马。秦都以坐的他们发改局的帕萨特。他们在前行,我们紧跟着。司机要我称他小习,应该小不了我几岁。也许他见我粗大,像貌要大起码5岁。他技术娴熟,一路放着蒙格尔的歌曲,雄浑旷荡,令人悠然。我不知不觉地跟着节拍小声嗯嗯的,同去的黄尚坤说,昌俊,你还有学生时一点底子,哼出了那草原的味道。我含笑说,黄总,到省干部面前,我们还是公对公的呵。黄尚坤笑说,知道,我的马总。这不车上就我和小刘三人。刘涛跟了我上10年,我是有意在培养他,让他给黄尚坤当助手。我正韵味着我的家我的天堂,忽地手机响起,接通是冯长青打来的。说,又快半年了,许可证还要不要的。我说,怎么不要。他说,那你明天带十万来取证。心想,现在什么都要许可,替光谷加工IC集成板也要办证,且一开口又是10万,似乎康吉是印钱的。我没好气地说,你说明白一点。他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十万服一次务,难怪人人都想去质监局的。他听出味来,说,不是许可证贵,记得红星的案子吧,这些年我们局前后冤枉花了何止十万。凭你的侵权,按你的产值算,罚你的款只按百分之一算,是多少你心里明白。我说,你少跟我狮子大开口,我在去省里的路上,回头再说。他说,你别先关机,马总。听我说,你若又惹上侵权的官司,还想报“863”的国家项目。你先不了了这事,项目怎么报得逞。我说,你讹诈是吧!心想,质监局怎么总让他搞这个股长,也许换了人好打交道些。他缓了缓说,好,不影响你的安全,一路顺风,回来再说。我挂了机,嗯,刚好的心情全让搅啦,咒怨说,前脚出门就有人跟踪电话!黄尚坤说,最近我也一旁体味出你当老板的滋味了。我说,什么滋味?五味俱全。黄尚坤说,这就是生活,就是人生价值。没有虚拟,没有夸张,剥脱得赤裸裸。
我脑子里装满了康吉的事,对他的高谈阔论没有感悟,也没有兴趣。事情既有了开头,总会有收尾的。“863”项目五定要申报成功。便伸手打开音乐,还是那嘶哑声似的蒙格尔。小习见我嗯了下,腾出只手给换了个磁带,是轻音乐,茶楼的那种。黄尚坤便称赞:师傅有欣赏水平啊,高雅享受。昌俊,你只闭上眼跟上节拍的,真会有那种超凡脱俗,优雅至尚的神韵感觉。我说,是吗!尽管不去闭上眼,还是留意静听。渐渐地,渐渐地被牵入无人之境的四外桃园,悠闲自得起来,也许就是他讲的所谓神韵吧。会享受生活的人缺不了它!车子打埂驶过减速板,在收费处停下。一路到省城恐怕有五六处收费的,不说油费,过路费也得四五百。已过11点了,先吃饭,下午去找人。谁知进了省发改厅,又是一次久等,对口的霍处长下省直一家大企业检查工作去了。我对秦都以说,要不要我们赶过去?他半天才说,求人办事是这样的。我想了想,又担心处长被人留下吃晚饭,我们便白等了。催促:你给霍处长打个电话,反正快吃饭的时候了,我们定家好酒店接他吃饭,饭桌上也可谈项目的事。秦都以说,不急。既来之则安之。这次一定要讨个说法才能回去。否则,我也不好面对市领导的。我说,既然你秦局这么坚决,我还慌么事,高兴都来不及呢。陪同他来的吴钰玺说,我们总在这里坐,会影响人家办公的。我问,那该么办?他说,马总是见过世面的人,不必我告了吧。我说,好,我有个好去处。
上次,我在车上已经看到卡尔酒吧,好象就在附近不远。在我们城区没有那玩意,正好去尝尝新。秦都以质疑说,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吴钰玺接茬:你不该是带我们去足疗按摩乡干部热衷的领地吧。我炫耀说,你们尽管上车跟着,到时保你们省干部享受得了。我上车砰地拉上门,命令似的说,开车!小习说,往哪儿开?我说,往大街上开,看见酒吧的地方停下。小刘你注意点。小习说,酒吧白天不营业的。我质问,谁说的。电视上不有白天营业的。小习说,酒吧不是吃饭的地方,是消遣的。我说,对,就是去消遣,照我说的开。在生疏的街巷穿行,司机似乎肓人瞎马。可他只有遵命。说着已经开出发改厅大院,走上人车如梭的洁净的街道,从后视镜里见他们跟着。心里暗暗欣喜,还贬人家是乡干部,我这下给你们乡巴佬一个惊彻的地方。走了一截并没看见有酒吧的招牌,小习犯疑了,这附近一定没有。我回忆说,上次来时眼睁睁就在街边的门面,还有显目的奇明灯招牌,叫卡尔酒吧嘛。除了它的名称特别,那门面的色调也特别,显得淡雅,不浓彩。后面的车在按喇叭,闪灯发问,也许不想再往前开了。我说,管他呢,你只管开,还怕他们不跟着。在荆江这类消遣应该是避街小巷,我又让往小巷拐进去。小习说,是单行道。我说,单行道就单行道,卡尔酒吧一定在里面。小巷里比大街热闹多了,行人多门店多花色多,一家挨一家的,没隔空。小习说,他们跟掉了。后视镜里果然没有他们的影子,秦都以看到一个叫简谱的茶厅,叫周师傅停在泊位上,进去了。还说,马昌俊这个企业狂,让他找他的迷宫去。我赶紧用手机联系,并没怪他们跟掉了。他却先发制人:一眨眼,你们怎么跑没影了!我只好陪笑说,对不起。你们往前一点的小巷进。我又问小习叫么路,告诉他水果东路知道吧,跟你司机说就知道了。秦都以牢骚说,我们又不游街,我们已经坐在简谱茶厅了。跟你司机讲在大道上,刚走过的地方。我说,好。只能听他们的调遣。小习听我说了,一直开出巷口,又转了几个弯才转到洪山大道上。我说这是我们经过的地方。又一下看到了他们停着的车号。小习没在意我的指点,娴熟的停了过去,他们默然地跟着下车,我望了那不显眼的门面,说这里有么好进的。
走进这闹中居静的茶厅里,有三二的人坐着,沉浸在音响里悠闲着,切切丝语,象街市婆娘私房话似的。我本来要大声的说秦局长他们呢,马上意思到音乐茶座没有喧哗,便静下来寻觅。吴钰玺悄然出现眼前,向半楼上示意下,努。我们跟去,上到半层楼,说,你们怎么进了这里。秦都以莫然地望了下我,吴钰玺示意我们在挨着茶桌坐下。身着红缎长裙的服务小姐过来,细语地问我:要什么茶?我看了他们桌上,说,来一样的。她说,有乌龙、有普尔、有咖啡。他们三人,吴钰玺要的是咖啡。我眼睛瞟到桌上的竖牌,上面有各种饮品和点心的名称和价格,一杯茶最低的也得40元。我心头一震,在我们老街的茶馆里不过2块钱一杯,当然新式茶楼得10块。我不能打扰了这里的幽静,也很快融入其中,有种在小车里听轻音乐的感觉。然而,不能只顾着感觉,还有此行的使命不能甩开。瞅着他们桌上的一个空椅,我端着茶过去和秦都以搭讪。说,早来这里就好了。在省发改局的办公室,人家办公,我们憨巴样的生坐。又说,城里人还是会享受。吴钰玺说,我们荆江还不有这类茶室,只不过没有这场面大。心想,其实是劳动者在给人类享受。便说,等回荆江了我来接你们,去东方红,还可天天享受,用月票。他们不接话茬了,停了下,我再说,有没有必要再和那处长联系下。秦都以派头地押了口茶,说,算了。他们不想和我们联系,今天我们不找他了。他一定是有事扯着的。我想了想,说,万一不行,到晚上再打个手机。让他们知道我们住在省里了。这次不见到专家是不回去的,就是在这过五一长假也不讲究的。从第一次为跑许可证的事,我就已经领教过了,你急他不急的事,只有坚持到底就是胜利。然而,参加博览会恰恰相反,是风风火火的,还有受表彰那么风光的事,台上台下都有目光在光顾你,不至于如此冷落不堪。
终于秦都以撂下还新鲜的半杯茶,起身了。说,走,吃饭去。找个地方住下来。他的举动就是行动的指南,我们纷纷起身,刘涛赶紧买单,仅一会竟要700多,是一个员工的月收入。其实也没消费完,什么开心果呵,台湾枣的都只动了下。吴钰玺问,这么贵!我笑说,不贵。这是省城知道吧。贵不贵我似乎不计较,只要项目争取到手,达到产业升级,企业转型的目的,不愁没效益的。晚饭秦都以坚持吃排档,说经济实惠。我大度说,来了省里就得享受下。说着,递给他烟。他说,大街上抽么烟。那你一个人享受去。吴钰玺也说,不必花费的钱,你何不给我们每人带份礼品回去。我承诺:在计划之列。秦都以说,小吴不是这意思。上次,江城集团的瞿总来跑项目,请我们去好世界,一桌花了一万多。而且没吃饭,回去在教育巷瘸子的夜摊上一碗热干面填得才踏实。黄尚坤说,就依秦局长的。过去我们来省里多,也没少上过这样的当。讲么排场,都屋里几个人。秦都以仍沉个脸说,黄局长这说的没见外的话,也是大实话。都是场面子过来的。我虽然拗不过他们,也从内心感激他们能为企业着想,为我马昌俊着想,我不能不为他们考虑,真得给他们买样上档次的礼品。绸缎睡衣男女各一件的,全当一桌饭花了。
按照秦都以的意见,在水果湖大排档吃了晚饭,喝了黄鹤楼酒,抽了黄鹤楼烟,兴情尤在其中。边喝边抽边聊,烟灰掉在西裤上,又点了个洞,手指似乎乏黄,牙齿似乎蛀斑。带着笑闹去找住处。我说,吃饭依了您简便,住宿不能简便,得正规一点。黄尚坤理解我的意思,接茬说,去洪山宾馆,也不远,还可随时与发改局的处长联系。正说着,游世宇打来电话,问我吃饭没有。我说吃了。他说这就好。我没多想他的话意。他接着说,湘机的事下午法院给了个说法。我惊诧地说,终于有结果了。其实我早已不抱太大希望了。他说,您听了不要发火。他这么说,我反恼了。说,你快说,啰嗦什么。他说,他们前几天开了债权人会,通报了财务审计和资产评估情况,除开安置职工和破产费用,债务授偿的比例为零。我说,我们是新近的业务往来,又不是历史三角债。你没有据理力争。他解释:债权人主席是人家银行的,几个亿的贷款一个屁都没放。最后酒桌上还是我们划得来,一餐饭仅一百多万,而他是几个亿的一餐高价饭。我说,他们可上吉利斯世界记录啰,混帐逻辑。银行是国家的钱,我们康吉是私人钱,怎么能和他攀比。是你的嘴被他们塞住了。这都是你搞的好事。他等我发泄了几句,又说,这几天我一直在找他们放死,所以等到今天正式栽定下来才给您打电话。他们是依法判的。我没心思听他在说什么,他等了会接着说,那明天我回来再具体跟您汇报,要不我们让律师上诉。我说,上个屁!红炉的事让我明白了一些沾上官司的烦心,我们的几个亿还不甩到长城公司去了。他的话是在找退路,破产案按《破产法》是终审裁决,还哪有申诉的权利。我接着说,我在省里不知几时能回呢。说了这话,又望了秦都以他们一眼,还好他在一边接手机。我狠地挂了机,他们见我黑着脸过去,问,湖南的钱拖了几年,有结果了?我淡笑说,结果……。
黄尚坤使使跟色,他们继续聊着闲话,只当没看到我对着手机发火的。他又转向我,说,马总,就去洪山,是中等价位的,正适合我们。我说,看秦局长意见。他接完电话,没有立即向我们透露。我说,一个电话打这么久,我们等着你的指示呢。他说,还不是为你的事。我电话里跟霍处长强调了好久,长途加慢游马总。我迫不及待的问,他怎么说?秦都以说,什么怎么说,五一长假以后再说。我建议:他们可以休假了再去荆江。但总得和我们见过面,说落实。秦都以不耐烦的说,这不是你我可以定调的事。走,我们回去吧。还早,转钟前可以到家。他们这么武断令人费解,我想弄清他们在电话里到底说了什么,康吉的事还有没有戏,但没问出口。在这成败的关键时期,我的新的出路在哪,似乎感觉到自己在苦苦寻觅。霍处长在手机里讲,“863”项目对申报企业的要求很高,企业转型,产业升级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们康吉是作坊似的企业,也是明摆的,还要做艰辛的爬坡。秦都以拦了他话,百般解释,您说的是过去的红炉。现在人家是台商投资,资产几个亿,更换了数字机床,都是现代的设备和人才。完全有实力和能力承担“863”项目的开发。霍处长说,你们上次报的材料上有,我知道。不过专家评审这一关是不行的。秦都以说,那您这次让我们和专家见个面,看专家有什么要求,他们企业好早作改进。霍处长仍是轻缓说,不是你在下面想当然的,搞个样子应付行政检查。要按程序来,急有么用。秦都以无可奈何的说,那这么说,我们只有打道回俯啦。霍处长说,那是你们自己安排的事。秦都以想反诘,既然是这样,就不该叫我们今天来哪!但没冒失出口。他毕竟是上级,这关口随时还要过的。霍处长接着说,要你们暂不来,你们硬坚持要来,我也没办法。汽油没涨价是吧。秦都以心里在恼火我姓马的,还是宽慰说,不要紧,好事多磨。是的,不要紧,多跑几趟,增加他们的印象,对今后项目的实施有好处。也许是让我们知道申报的难度,珍惜项目得来的机会;也许要改变象霍处长对康吉的看法样的人的观念,比蚂蚁撼树还难;也许……
省城的夜幕完全挂起,华灯绽放,人车潮涌,我让小习驶向亚贸广场,在眼花缭乱的服装世界里给他们买了情侣牌棉锦睡衣,花了一叠子心里才觉安稳些返程。小车不停地鸣叫,好不容易挤出热闹的都市,进入开阔朦胧的矿野,带着不知疲倦的滋润奔向荆江。黄尚坤笑说,我们这象哪家的小媳妇回娘家,快去快回呵!我也戏谑:这就是竟争社会里的高效率,快节奏。不管怎么讲,又催促了一下霍处长他们。刘涛顶真说,一个电话催得了的事,何须乎白跑一趟。我还以为秦都以他们有了十足的把握才带我们来的。小习插话:还是马总说的对,一个电话与亲自跑一趟的效果绝不能同日而语。他们默不作声了,我自言自语:还是听听优雅吧。说着要顺手拧开唱放键。小习灵动地先一步腾手打开,车内荡起一个美妙的音乐世界。黄尚坤突地一嗤,说,我们不能捆在一根树上吊胫,世界的富强排名前位的是房地产商和股票证券业。我没有在意他的话,在享受优雅的乐曲节奏,抹去杂乱纷繁的生活。也许觉得他的话书本调不着边际。而他继续说,我们可以多条腿走路。现在农村的稻草都被野地一把火焚了,且不说乌烟瘴气,污染环境,当心火烛,关键是付之一炬的浪费资源多可惜!记得小时候扫树叶,捡梗蔸,有时为了几片枝叶还和小伙伴打斗。可它能尽已所能烧饭。黄灿灿的土炉锅巴饭,无污染的菜,香悖悖的每每想起就流口水。你们看现在农村都烧藕煤的,煤是煤矿人用性命换来的。前几天山西又有瓦丝爆炸,死了几十人。他说得动情了,象音乐散文朗诵。刘涛插话:安监局长李京春有事干的。电视里倒处是他拿灭火器、水龙头当组长。黄尚坤不被他的话打断思绪,继续说,地球总有一天被石油和煤搯空的,没有脑髓和血液还怎么转365天。若干年后,我们的子孙后代,靠水发电又缺水,靠太阳取能又乌云遮日,怎么办。国家已经在作长远考虑了,修建沼气池。既节约能源又清洁卫生。唉,他讲了一通,都是国务院总理日理万机的事,与我的康吉,我们凡夫俗子有何相干,你瞎操心了又有谁理睬。我能把康吉做到上市就满足了,望尘莫及啊。我轻咳了声,脾睨小习精着眼注视一线之亮的前方,对他的高论仍兴趣不了,不如感受音乐轻松大脑。他还在饶有兴趣:我们研制一种实用的铡草机,便利农民将稻草铡碎投入沼气池,又解决了沼池沤气的源料,我们康吉又找到新的广阔市场。铡草机又不需那么高精的技术,也不要省里批专家评、到处找门路,还可申请专利。他见我还不搭讪,便喊了我说,昌俊,马总,我的话你听到没。我没有去捕捉商机,装蒜说,你说么事。我象睡过去了。他哎哟的说,真是白费口舌,浪费感情了。刘涛打俏说,又不谈情说爱,有么浪费的。我也没听出道道儿,黄总,你再来一遍。小车在呼啸前行,象电视里的效果。黄尚坤提了声调说,小刘,你扯大耳朵听清楚记住,我再不说二遍的。他的强调是对所有人的抗议,而我也不能随意和人聊企业话题,随口发表观点。我还是认真倾听了。他说,康吉生产铡草机,销给农民铡稻草沤沼气。投资少,见效快,最实际的开发项目。当然,我这只是建议。刘涛说,行啊,你个当局长的,还懂搞企业产品开发。黄尚坤得意的说,企业要为市场领航才有无限的前程,只跟着市场屁股后跑,又吃力又不得利。你说是不是这个理,还多跟人学着点。尤其是你师傅。他终于点到我要表态采纳他的意见了,他好一阵快感。我偏不,不入套。便说,过去我们吃过实用主义的亏。刚打破计划生产,红炉开发什么粉碎机,说广大农村大有可为,最后全力投入,生产的粉碎机全摆到操场上,大路边生锈,还一季一个战地会,半月一个动员会,指令每个职工必销十台。经济的,行政的法子都使尽了,产品变不成资金,红炉就是从那时一蹶不振。几年时间,眼睁睁一个好红火的红炉烟熄火灭了。用事实说得他们都不吭声了,该我大发感慨了。人家说共产党象太阳,照到哪儿哪儿亮。深圳不搞特区优惠,资金人才能流向那小渔村,有照顾政策,有助威呐喊舆论,还愁没市场、没钱赚不成。既然他们哑口无言的,我也没必要显耀下云,别让他们学乖了,都去当老板企业家,和我平起平坐去。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过余狭隘。气氛似乎静止,黄尚坤便调侃:刘涛,象么样。要你多向你师傅学习吧。转而把话射向我:马总,做师傅应高姿态,不要卖关子,象孔老二还一刀腊肉呢。要毫无保留的把秘笈特技传给你徒弟,刘涛还是个不错伢。一定有出息能胜过你的。我说,谁不为愿呢。青出于蓝还胜于蓝嘛,这是自然规律。不然,社会还不在奴隶时代。刘涛高兴说,你也一定能胜过我师傅的。对了黄总,你该叫我师兄吧,先到为兄。黄尚坤说,你个小刘,占便宜是吧。一场简辩,我的殊荣得到满足,好畅快。小车安静下来,只有呼啸的空气摩擦出的呜嗞声,和轻微的人体嘘呼声,美妙又好听。
发改局的车上经过一阵静寂后,朦胧睡意过去,格外新鲜起来。他们啧称:到省厅的工作才高贵,不象我们下面为人跑腿说好话,还有被人埋怨的时候。司机小赵说:听句把话很正常。人家用了大把的钱,达不到目的,换了你恐怕不止几句埋怨,恐怕要揍扁人,骂你官僚腐败份子。吴钰玺质问,小赵,我在你心目中是这号人!秦局长,你说说公道话。秦都以不经意,小赵,你只是比喻吧。他还不是公务队伍里的一份子。小赵笑说,还是秦局长英明。吴钰玺说,当然是领导英明。又转话题说,不过老马这人也不错。这次已经是第三趟了,评审这关还没影儿,他没一个字的埋怨,只说把我们拖累了,感谢不离嘴。还给我们每人买了礼品,真丝绸的睡衣,男女各一件。不会少了一千块。秦都以眼睛一亮说,你还看了,真是高档睡衣。早说我让他退掉的。他妻子微胖,生性怕热,几年前睡衣在荆江市场露脸,她偷地买了一件,一直没敢穿出来。后只好从积蓄里给他也买了件,单薄的混纺布也花了近3百。有天洗澡突地穿上,秦都以刮目相看,兴情陡升,扯了小裤欢乐过去。他赞不绝口:睡衣好,电视里富贵人都穿这,多方便,今后干脆内裤也不穿更好,可是只有一件,每天没换的。又是烦腻感,后来就不穿了。前阵子他又想起穿睡衣的情趣,可妻子觉得过时了。今天我马昌俊送了他欲要之物,眼睛能不亮吗!亮归亮,要是我申报的项目黄了他也不会那么轻松的。秦都以叹息下,说,老马也真是太出手了,每次都这样。小赵说,这有什么愧疚的。您帮他把项目拿下来了,他得的利换睡衣可用汽车拉,不,用火车拉。吴钰玺心安理得说,老马本来就和别人不同,不光口若悬河,而是说到做到的世海人。秦都以说,不能这样类比。工业不比经商的赚钱容易轻松,完全是靠汗水拼来的。又说,吴股长,下次再来要动动大菩萨才行,把孔市长请来,找找樊厅长。樊厅长走不通,孔市长还可找刘副省长去。不动菩萨,关我们虾兵蟹将是不行了。吴钰玺疑虑说,孔市长谁请得动,不又多了一个关口。小赵拧了声喇叭说,又不是为发改局的私事,是市里工业的大事。以工强市还不要落实到行动中,关嘴里喊几句口号屁用。他管工业的应该更主动,还要人请。秦都以点了烟说,孔市长的工作口碑是很好的。听说他去年催过康吉报“863”项目的。年初班子会上规划全年工作提过,不知怎么没列入政府的文件。不想,这个马昌俊信息真灵,真会钻营。小赵说,他不钻营行吗,他的公司要生存发展哪。司机当久了,和领导也没了顾忌,直言不讳的。
五一长假晃而即逝,我只通知放假4天,五号就正式上班生产了。假期我象熬病一样的无所事是,坐在电脑前,连股市行情也没有看的。发表博客不感兴趣,和网友聊既无聊低俗,时间长了还眼花脑胀的。翻了码在一旁的书籍资料,还是现代企业家成就谈之类的对我有点作用,再翻翻那次碰上慧芬我从废品挑上拦回的一堆书里竟有发黄的毛选,过去的一句顶一万句如今颂来也还感触,也许作文物更有价值。罗靖要和我出去旅游,说会赚钱还要会享受,要生活得质量,才是真正的人生,否则比动物都不如。我戏谑:再世我一定做熊猫。她撒娇,我铿锵说,不行。好多事还等着我休闲时在头脑里理个头绪,我也好有时间静下来自学。光纤电子集成板产品的实用价值,深沪的雄市牛市走势分析,人际交往艺术。她见我态度坚决,不知几时与阳光酒店的常店——那帮荆江的贵夫人攀上的,忿懑说,人家那才是生活!我们顶多算活着而已。小车迎进送出。包钟点房3个风,输赢都快活似神仙。对着胃口点营养配比菜,。吃个七八成饱,手一推走人回家。真正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天的日子就过去了。我不反对她和她们交接,觉得她有眼光,进入了档次。但反对她在我面前吹嘘,而不顾忌我的自尊。虽然我不想走夫人路线,不过也获得一些时政信息。让我在世人面前称个灵通人士。某乡党委书记要进市领导班子;某领导要上调到省某厅;连国务院的暗访组来荆江也了如指掌。每每谈到这些,令人刮目相看,你说我在荆江能不呼风唤雨吗。我说,这几天你玩好了,明天要正式上班了。今天你和小李帮我设计套书柜。你看我办公室都象废旧书摊了。她傲慢说,我早就说你应该用知识包装一下自己啵,你不听。今天我没时间,市政协易主席的婆婆约好陪她。我脱口而出:陪她有么用,又不是马平波的婆婆。她说,你懂个屁!只顾埋头拉车,不抬头看路。马平波省里已经谈话了,要调省粮食局当副局长,还和他婆婆有屁用。倒是邓阿姨的易主席是地头蛇。她前天当我透出,省政协今年换届,我们市里除了老的省政协委员,要增加新的。她几次提到要增加象你的小马这样的企业家典型。我摇头说,人家牌桌上的话是随口说的,显耀下自己图嘴巴快活。再么是要你打字她和。你这么聪明的人都悟不到。其实,我心里很期望,政治前途和经济地位是互为促进的。她神秘说,你懂个屁,到时自有你的惊喜。她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我洋不睬说,惊喜个屁。又不给我批项目拨扶持款。她恬不知耻说,你不懂。关有经济资本,没有政治资本多受气。如果人家有权有势欺侮了我,让你戴绿帽子,你只能干哈气。我惊愕地瞪了她,内心打上深深痕迹,狠地说,你敢!政治资本也不是经济资本换得来的。她杏红着脸说,我是比如。不过你还是把马克思的资本论,政治经济学再对照对照。如果你是政协委员或人大代表,司法要抓人还不敢乱来,要通过人大政协程序。我说,我为什么要让他们去抓。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又不是个人私利保护伞,是要为人民群众的发言人。她强词夺理:我不是人民群众的一份子,你不是。我缓缓说,不过有个个人荣誉。有时碰在一起,喊某委员某代表。他们那表情怡然自得。她见我有点羡慕,整了我的衣领,温情说,你不焦急,邓阿姨讲了,你的事包在她身上。我疑视的:她真有那能耐,我不信?她莞尔说,不信她,该信我吧。我不知道她这是什么逻辑,散发出她那变味的茉莉香,几乎让我捂鼻。我说,不过,上次易主席带队视察工业到康吉,我接他们在阳光吃了乌龟肉喝五粮液的,后来还请他们下乡到老江河钓鱼,吃大水里的鳜鱼,最后用网给他们每人拉了几十斤。她笑说,这么说,是你自己的努力啰。我去了噢。她挎上棕色坤包,砰地出门。
我给小李打电话,安排了书柜的事。很快他从家具市场拉了套五组合的广式书柜,喷漆黑里透红的泛亮,还帮着分门别类的清理进每隔柜。分政治的,经济的,社会的,科技的。大类多了,还从经济类分出企业管理。他拿着一本乡村日记,征求我意见放到哪。这是政府办副主任魏开胜上门推销来的,是他在乡镇任职时写的纪实作品。花了上万块钱用中国文联出版社的书号,将辛勤之作变成铅字,要助销1千本。定价零售21元。也不是出版社分派,是伯乐文化公司代出版,合同上规定的不仅没稿酬,还有助销任务。见他的手下说得恳切苦楚,我就接受了100本。我说,就放到杂七杂八之类里。他说,统称综合类?我说,其他类。他边写标签粘到框玻上,边说,这日记也没么看头,就象身边吃喝拉撒的锁事。我敲着键盘,望了下他说,没看头还是花钱了的。因为机关的人他当时每人都发了一本,其余的让外来客户随意拿了,有几本还丢在他办公室的费纸堆里。他又拿起一本,弯月上的诗行。是市委宣传部那写稿的李毅推销来的。他没少写过我的报道,被李明收编进公司简册里。有些时髦语句我还是从他笔下剽学来的。它是散文之类的叙事抒情文章,夹杂有几篇散文诗。什么似花还似非花;洪湖拾零;春天的遐思等,也有报告文学。可没有我们康吉的“改制焕发青春”、“骏马驰骋市场”等。对了,记得他上次说过,下次再出一本,就把我们康吉编进去。我要当了省政协委员,那他更可大写特写;写一篇象徐迟的“哥德巴赫猜想”似的轰动报告文学。那时我马昌俊真是闻名遐迩,流芳百世了。不过,慧芬的病事,我得有个稳妥的动作,她是我辉煌人生中的一个瑕疵,不能让别有用心的人从反面炒作攻击诬蔑我,时下的社会千万双眼睛在盯注这类人群。李明又递过一本乡村探案,说是上次公安局某某推销来的吧,您在北京出差电话让我接受的。我记不清了,随口说,放到社会类。我想看现场直播的足球赛,就是下载不了,有些心急火燎的。他接着为难的说,上次,您不在家,张主任来找您了。我点开空间,转向他,问,哪个张主任?他说,工业局的。我嗯了下,因为改革工业局早名存实亡了。见他支吾的没有后话,又问,他来有么事?他蹙眉咧嘴的:还不推销书。我嘲讽:他也写书竖碑立传了。他说,不是的。是周局长的。闲着没事,写的荆江趣对。说是收集的民间有趣的对联,还有顺口溜之类的。我问,你怎么说?他耿直说,我说上次商务局一个退休老干部来推销一本歌词,马总是拒绝了的。康吉又不是歌剧院。小张奈着,说老局长现在又不在位了,马总会给面子的。只当接老局长吃了一餐饭。我向他解释,现在不是红炉公家的,怎么说也得等马总同意。台商拆资了,全归马总个人。等您回来再说呗。我笑了下,心想台商的事会渐渐过去,马昌俊完全能顶起康吉。小李也笑了,我说,你笑什么。他说,我看他象推销狗屎样的走了。我说,那也是周局长的一腔心血。再来,你就收了。要周局长散步时,逛到我们康吉来看看。李明如释全负的欣然答应了。清理起书本来,劲头更足了。我关了电脑,健步离开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