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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忙碌碌,一晃到了挂牌的日子,阿欠给我的形象作了设计,让深灰格毛料西服笔挺笔挺的。太阳红绸缎领带格外光彩。然而,太阳还没出来,看来是个阴天。阴天也行,只要揭牌那会儿不下雨,关键事上孔道然能说出关键的话。领结也是阿欠给打上的,发型是她坐在美容美发店督着我整理得跟高级领导一般,乌黑光亮,韭菜叶般的齐刷刷,胡须被刮得下巴青更更的。我是一线工人出生,顶多预防工伤事故装束得紧凑一点,也还随便自如。今天,仿佛插在花瓶里不自在。又怕花技偏移,更当心花瓶摔碎。有了靓丽的阿欠伴在左右,让前来祝贺的人目光里也放出异彩。时下,只有老婆的男人是废物,既有老婆也有情人的男人是人物,当然多个女人的男人是动物。此时,我在众人眼里应该算个人物了。我康吉的揭牌定在10点,有十全十美之意。然而,孔道然说有点冲突,市里安排撤县建市十周年庆典,省市领导都要莅临。让我推到十一点。我坚持不让,说这时间也是你孔局长在场定的。孔道然解释:建市庆典原来因三农问题是作低调处理的,谁知上面发话要充分展示十年来的发展成果,让世人知道我们荆江的巨变,新城区,步行街,工业科技园,农民负担减轻,社会和谐发展,必须得通过一定的形式来展示。所以定了10点庆典。我怨言:电视里报纸上一再反对搞形式主义,铺张浪费,你们这不是消耗纳税人的剩余价值。孔道然罕然厉色,呵斥:市里是搞形式,你马总未必叫试行(式形)。我辩驳:我这是企业。电话里和你们说不请,你们不来算了,我们自己揭牌。不容他再说,我便关了机。阿欠凑近说,有什么麻烦了?我恢复常态说,没事。哪那么多麻烦。阿欠,招待客人去。阿欠不高地说,当外人不准你喊阿欠。我笑说,喊小阿。百家姓里恐怕没有阿姓。她认真说,叫我罗靖。好熟悉的名字,我象在哪见过似的,便详端起她。她腼腆地说,马总,不认识我了。我真的叫罗靖。我一时没想起孔道然曾推荐过他的表姐罗靖。这阵子真把我忙昏头。李明忙过来喊我。又说你有事吧。罗靖自觉旁去。我审视的:你说么事?他打量了我,笑畅畅地说,马总,您今天就象电视里的马总。我说,不行吗?他说,今后就应该这样,能代表康吉的现代形象。我不耐烦了,说,有么事快说。差点没迸出句粗鲁话: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毕竟我不是过去的油手马昌俊了,行为举止得高雅些。一下把他镇住了,不敢嬉尔鄙尔,小媳妇似的细语:马总,请您去看看,已经有客人来报点了,看场面布置得么样。过去红炉文墨方面少不得李明上忙下碌的,我一时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事务这摊子就暂聘了他。再说他与老厂的人都很融和,我通过他串连,新公司也容易被人接受。
大门经过米色瓷砖和锃亮不锈钢伸缩门的简单镶饰,就彻底摒弃了过去红炉铁锈斑痕,尘埃垢面的哀败景象,加之彩旗鲜艳招展,大气球升空,热烈庆祝和热烈欢迎的大红条幅从天而拂;地面干净整洁,且一条红地毯铺着。真可与我的装束媲美,相映成辉。正在我得意之时,称赞之辞但未出口,却看到墙面贴了揭牌仪程,忙沉下脸说,小李,把议程扯下来,象漂亮女人脸上生了块疤似的。李明还申辩:议程起告知作用。过去都这样的,人们也适应了。我狠的说,过去已经过去。现在要更新,主持人手中有一份就行了。快去扯下。他吃了霉低下头,殊不知议程在变化中。计划不如变化,现如今变数太大了,就是不能告知来客。也许还指望我赞扬他几句的,此时我没去考虑他的感受。还不等他扯下议程,我又训话了。乐队怎么还没来嘞!他转身晃了下,险些跌倒。忙应声:刚才我都催了的,已经在路上了。要是过去,他李明说不定会和王逸洲犟嘴的。即便不明的犟嘴,也会无声反抗,不但不纠错,而一走了之的。现在不同了,他李明端的我马总的饭碗,且光棍一条,不听行吗。他的话音未落,一辆双排座50铃的车把整个乐队拉来了。李明大声喝斥:还慢吞吞的,快点摆好吹起来,市领导都要来了。唉,他李明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吹。我回避离去,去和外地来的几位老总招呼。由过去红炉的销售经理游世宇引荐,游世宇也是为应酬揭牌活动而前两天才聘来的。李明指导乐队在大门右边摆台,帮着找电源接响环宇音响。他们屁股未坐稳,便熟道的从《今天是个好日子》的乐曲打开闹台,吹拉弹唱起来。一时间,人越聚越多,李明又来报告,社区民警已来维护治安,热闹吉庆欢乐的气氛在这方沉睡尘封已久的天地掀起,扬溢传播开去。以防有肇事,市政府还特地向公安部门打招呼,安排市治安大队的民警来现场。
十周年庆典在市宾馆举行,那边的点缀比我们康吉更华丽,场面更宏大,几十条五颜六色的一二十米长的彩色条幅遮满了主楼的墙面,数块图文并茂的成果版展摆满大门两边,一截街都沉浸在喜庆中。市直单位负责人都被通知参加,尽管还没到时间,司机去洗车了,孔道然就早早地来到这里打听。当得知和我们的揭牌相碰,便立即给我打了手机。我蛮横的关了手机,他并不意外和恼怒。他已经看到了我行事的作派,当时不会和我计较的,况且我暂时俘虏了他。是人就有弱点,只要你对症下药,终究是会征服他听命于你,为你所用的。他竭尽所能的去调平,气喘吁吁的返回市政府,在办公室值班室翻看报纸,手里翻着,眼睛和心里却在等候解建北的到来。已经快8点半上班了,正副七八名市长,一个都不见来办公室,也许都去了宾馆。想到这层,他忙丢下报纸,出值班室,却见政府办分管文书的瞿副主任一副眼镜,斯斯紊紊地上楼去,望了他下却视而不见的。孔道然忙喊:瞿主任早!他嗯了下,继续上楼。孔道然赶上去喊瞿主任,问你个事,你知道解市长今天不去哪吧。他稍停说,场子上,正坐车出去。孔道然连带谢谢,拨腿跑去,朝鄂D60002号车喊去,解市长!解市长!并拼命招手,司机在反光镜瞧见,说解市长:孔局长找您吧。解建北朝车窗外望,小吴已拧下车玻璃。孔道然近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解市长,有个事向您汇报。解建北向窗口靠点,孔道然凑近捂嘴说,您去宏达,不,康吉揭牌的。您看天气阴层层的,时间是不是调整一下。解建北说,时间不调,我们去抓紧。马书记和魏市长可能都不能参加。孔道然着急说,定好马书记和人家维柴的文总揭牌,魏市长致词的。解建北说,我知道,你把议程改改给我。孔道然犹豫下,说,仪式要不了半小时,能不能您去给马书记或魏市长商量商量,康吉这边提前一刻钟。建市庆曲推后一刻钟,不是都完满的。解建北沉稳说,不存在哪边不完满的事。书记、市长有事,那边不……说到这,他停了下换了句话,你去康吉检查下准备情况,我去宾馆接文总,议程等我到康吉了再定。他心想,明星都有出场费标准,当行政领导的似乎是私人业主的唤狗。孔道然答应好,小吴鸣笛把解建北送去。
康吉身着节目的盛装,以薪新的姿态在迎接嘉宾。孔道然坐着经济局的旧红旗驶到康吉,被热闹的场面激奋起来,欣然抬头查看,我得到李明的通报,赶出来迎接,似乎没发生过此前不愉快的通电话,并热忱地一一向他介绍,他不时的点头,把目光落到"荆江市康吉有限责任公司"的铜牌上。说,红绸巾是不是一拉就下来的。一旁的李明抢话说,没问题,只用透明胶轻轻粘了下,我们试过。他哦的点头,然后把目光对着我们问:怎么没把议程贴出来。李明笑说,马总要改用新办法。我望了下孔道然,他恍悟说,对,对,等会解市长手里有就得了。他又说,还是按市领导的意见不收人情,不请客,不发纪念品,啊!我说:对的,对的。不收情肯定不请客铺张,要请总会请得起。他接着说,要揭牌用电钮按的就好了。我笑说,想过。正在研制中。这次是来不赢了,下次再按钮自动化。有人从中笑了。他说,不过当初也没这么定,要这样就有特色了。我说,才一个多月,康吉能正常生产正式揭牌,比深圳速度不慢吧。要是过去,想都不敢想。孔道然说,那是,那是。不然为什么彻底改制,实行民营化,不招商引资民营化能给宏达带来今天的生机。他停了下,我邀他进会议室坐去,是想单独问问书记市长的事,他缄口不说议程调整的事,他已经把球踢给了解建北,天塌下来有市长顶着。电话里说得无所谓,实则他们到场当然会给康吉蓬荜生辉。以我私人老板请他们是难的,说不定出场费都支付不了。反过来我这民营化也是在荆江的土地上,外商老板投资也是在中国的土地上,他们是不会和我计较义务出场的,到时按章缴税足矣。不过我得破费点,人家在给我添光彩啊!孔道然没有进去的意思,我就把李明喊到一边,要他摸底外地客人和市里领导人数,每人安排两百块钱的礼品,礼品要有点意义。他有些为难的。我说,你去和邹会计他们商量下,可以让罗靖参谋参谋。他答应的去了。孔道然又喊我:马总,市电台报社的记者还没来?我说,是象没见到。他又给经济局的唐丰指示,要他以政府办的名义催督,电视台报社,还连胸花也问过了。
一会儿,解建北抵达康吉,众人刮目相看。孔道然简单向他介绍后,请到我的办公室坐。他们进到力邦高级乳胶漆粉刷洁白的办公楼,我感觉人群相伴,有重要人物已至,便从会议室出来迎着,笑吟吟地说,解市长亲自光临,昌俊真诚感谢。孔道然说,去,开你的办公室坐坐。解建北四处视察,感慨说,嗯,焕然一新,生机勃勃。我请解建北坐到我的全有老板椅上。他却笑说,你老马的总座不能随便让人坐的。说了便坐到一旁的红木椅上,老板椅我也不好坐上去了。他又说,老马果真与众不同。孔道然插话:领导决策英明,民营路子走出荆江工业的新天地了。罗靖机敏地进来给客人递荆江牌饮水机的茶,解建北视而不见的,也许他在琢磨议程调整的事。等外人走了,他却说,你在哪请来的礼仪小姐,老马。我说,不是礼仪小姐,是公司员工。解市长,我还不老呢。您就叫我昌俊,小马也行。在领导面前我永远是小人。我不知道自己的嘴巴几时变得这么乖巧起来。解建北笑说,好,叫昌俊也顺口。你康吉公司里人才济济啊。他接着说,哦,我和书记、市长碰了个头。你把揭牌时间提到九点五十,不会有问题吧。在孔道然面前我坚持,可解建北前面不能任性了,便说,没问题。他说,等你的仪式结束,我们再去宾馆举行建市庆典。台商张先生这次不能亲自参加,太遗憾了,希望他今后来的意义更大。孔道然喜得眉眼一堆儿,我也高兴地说,感谢解市长,康吉牵扯了市领导的宝贵时间。解建北说,嗯,不能说是牵扯,这也是工作嘛,是要荆江的老工业都象这样焕发青春了,我们荆江的经济就上去了。发展经济是解决一切问题的重中之重,发展就是硬道理。孔道然将红板纸打印好的议程递给解建北,浏览说,这里面有节目的人都要落实的?孔道然说,基本落实了。解建北强调:不能基本,要一定。哦,对了,文总在和魏市长面谈,等会来。光谷的陈总呢,来没?我忙解释说,来了,在会议室打坐。解建北说,请他过来,我们见见。不能怠慢了人家大集团的老总。我申明:他是一个部门的经理。他说,部门老总也代表光谷集团嘛。解建北不懂,我这个小企业么样沾上高科技的光谷,陈总不过是通过我同学的关系接来的。孔道然插话:要不要去看看他们的生产,解市长。解建北说,等书记、市长来了,一起去视察。趁着他们说话,我去叫来了个儿不高而年轻俊气的陈总。目光炯炯,精明之至的他一眼就瞅住了解建北,象老熟人似的主动上前招呼握手。解建北说,陈总还不足三十吧。陈总说,您好慧眼。就称我小陈吧。解建北说,坐。都坐下后,他又说,中午我再陪你们。孔道然见陈总凝视的,忙解释:解市长他们在这里揭牌后要去宾馆参加建市庆典。陈总哦了声,说,中午不必了。解市长。我参加了马总康吉的揭牌后,马上赶到广州去参加博览会的。解建北豪气说,你们企业家时间就是机遇,机遇就是发展啊!陈总说,是发展更是挑战,现代科技日新月异,市场瞬息万变,不紧跟上不行啦!解建北说,不仅是紧跟上啰,还要有超前意识。陈总说,对。市长有战略眼光。然而,解建北转向我说,昌俊,你也要有超前措施,不能满足现状嘞!我应声,是的。虽然我们是闲聊,但闲聊中也能获取自己需要的信息,能给人以紧迫感和激励。
领导的时间观念也强。9点半过了,一辆气派的银色本田才驶来,走下西服革履的魏炎生,我和孔道然忙迎了上去,招呼说,魏市长来了,稀客!听说他是交换来的干部,这是第一次见面,按照电视里的印象和孔道然的表情而冒认的。魏炎生说,我算什么稀客!然后注视我:你是马昌俊。我便笑点头。孔道然说,是小马。魏炎生风度翩翩说,还么小马,识途老马了。你的名字我听得多。你的客人呢?我说,都在会议室休息。魏炎生说,好,去见见!我又引着魏炎生来到会议室。老厂的大人小孩在场子周边向我们投以新奇的目光。客人正各自交谈。我大声说,各位领导、各位老总、各位嘉宾,我们荆江的父母官魏市长来看望大家了。接着魏市长挥手说,各位企业精英,荆江人民欢迎你们做客,我来迟了,让大家久等了。又侧向孔道然说,可以开始了吧。孔道然说,好。我去请解市长。正说着,解建北来到,将议程交给魏炎生,其他人纷纷出去。因为只来了魏炎生,马平波记没到,我不便去问。魏炎生很快看了,轻声说,马书记有事不能来。我来揭牌,你致词。解建北征询说,那主持?魏炎生说,就道然。
人们陆续向大门聚去,魏炎生和解建北最后出来。又把等在门外的我喊到一边,问孔局长呢?我说,刚才在这。便赶紧找去。孔道然叫了唐丰在作最后的检查,落实揭牌的每项事宜。我叫来孔道然,解建北讲了议程的调整,他听后望了下我,没作重复传达。就说开始。我们都来到大门口,乐队凑唱得更起劲了。唐丰指挥李明,要两位准备着的小姐给嘉宾们带上胸花,鲜艳的胸花有柏子树枝往上衣荷包口一插便成。邀魏市长、解市长、周局长从中向左排,我在最后一个,文总、陈总等企业老总从中向右排。其他客人和职工群众向着他们围立,形成一二百人的揭牌场面,是我始料不及,各种车辆也停满场子。孔道然站到麦扩风旁,向乐队示意,音乐歌唱嘎然止住。在几度的温度里夹衣和棉衣的人们似乎没有寒冷的差异。孔道然又对着麦扩风喂喂的试了两声,按照主持词先介绍有关领导和嘉宾后,便宣布:荆江市康吉有限责任公司揭牌仪式开始!接着是解建北致词,代表市委、市政府欢迎外地来客,祝贺康吉公司正式成立,还充分给予了改制的肯定,也提出了希望。随着魏炎生和文总齐手扯下招牌上的红绸,一阵掌声鸣起,鞭炮掀响,把喜庆推响了高潮。我的心也随之飞扬起来,但没忘记手中的红稿子。还有陈总没用稿子即兴致词祝贺,职工代表周同旆师傅恳切表态。最后由我致答谢词,照着稿子念似乎手在颤动。每项议程间隙都是乐队打击连接。结束时孔道然邀请客人到长江酒店午餐。整个仪式没有超过半小时,人群散开,乐队又响起凯旋曲。
我轻轻地嘘了口气,也象众人样缓缓散去。孔道然忙过来喊我:马总,魏市长他们要走了,去送送。我们来到小车边,真诚挽留领导,请他们到长江酒店就餐。他们推有事,魏炎生还说:要张先生来了就好,这么喜庆。孔道然说,把摄像制好碟子寄到台湾去。他们又和几位外地老总打了招呼,才离去,本市客人一旁笑脸相送。几位外地老总见市领导走了,也称有事,纷纷告辞。重要人物走了,我站在操场上,心里空落落的。形式做完了,可业务上的事一字也没谈。也不知游世宇和他们谈没?我不能一个人呆立这里,便向办公室去。见李明在忙碌收拾,忙喊住他。你准备的礼品呢,客人都走了。他说,您放心,早放到他们的小车后箱里,叫司机带走了。我问:是么礼品?他告诉我:是荆江的特产,苦荞酒和小麻油。我皱眉说,小农经济。他又说,是孔局长说的,荆江的农产品,人民的情真。心想,这个孔道然!我这是工业企业嘞,为什么不把工业产品送人,也可作广告宣传。李明疑惑问:还有事吗,马总?我说,去忙。又说,哦,长江酒店那边,你和张国庆联系下,客人马上就过去的。
孔道然留了下来,要保证揭牌善始善终。他来到我办公室喜兴未尽,说,今天你的揭牌太成功了,又隆重又有意义,魏市长他们很满意,外地的老板也很感慨,尤总、麦总他们一帮有眼光的老板也啧啧称道。马总,你是天时地利人和俱备啊!老天爷把雨水吊在半空也不落下来。他说着说着反问我:马总,你怎么有点不高兴的。我大声说,高兴啦!我是在琢磨接下来如何把生产搞起来,把产品打出去,创造好效益。哦,还有一事。我那台商姑父在福建搞了个大项目,资金暂时可能投不过来,魏市长刚才提到,等有机会,你给我解释解释。孔道然收敛了忺意,说,社会都知道你康吉是台资,这是个问题呵!我说,不是问题。工商那边我还不解释办了注册,说政府硬要元旦揭牌,外资手续复杂来不赢。孔道然恍然说,我是说原先定的湖北名称,最后还是荆江市级的。不过不要紧。只要你把产品打响,银行全力支持的,评为了中国名牌,省级名牌,各级政府都要奖励的。我们市里明文规定,奖现金五十万。我说,资金都是次要的。要产品出名,销售过亿,收入过千万,税款进库了,我才能踏实睡个觉。他没有问什么产品,也许他不太懂。而说,记者还要专访你的。找过你吗?我说,那得多少广告费。他说,不要钱的,免费宣传。这时一年轻人推门进来。朝孔道然喊马总,孔道然引向我便离去,尽管我的服装换了,也许精气神还是个工人大老粗的。年轻笑盈盈说,恭喜马总开张大吉!我正惊诧地注视着他,他又热情地递上一个红包,说,这是我们二爷的一点心意,请您笑纳。我疑惑的:二爷?他和缓说,王二爷,您不记得了。前不久我们兄弟们都来给您捧场的。我恍然大悟:哦,二憨子。对,二爷。又说,小兄弟,你收回去。我今天谁的人情也没收。说实在,眼前的年轻人彬彬有礼,和善可亲的,怎么也不象人们印象中的社会上的玩的。年轻还是不骄不躁的说,您瞧不起我们二爷,贴子都不下个。他老人家可没忘记您呢。要是不收,那是不让我们跑腿的好出门啰。我说,小兄弟,别这样说,我真的不收情。他阴阳怪气说,那不收也行,看二爷怎么有面子。看来是我轻敌了,便说,慢,你放这里。不过,你给我带个信去。中午请你的二爷和兄弟们去长江酒店小酌。年轻人傲慢说,中午我们有人请了,再会。说了他就转身。我说,那你给二爷说,改日我再单独请老街坊。我说这话是提醒他们,兔子不会吃窝边草的。
荆江电视台当晚播了康吉揭牌的新闻,可惜我没看到自己的光辉形象,荆江日报换了个角度,把康吉的揭牌作荆江建市庆典的成果,在庆典专版内以《国企改革出重锤,熄火宏达冶康吉》为题,称康吉由台商投资改造组建,公司有资产2亿6,流动资金8千万,年产值可超5千万,利税1千万。生产柴油机系列,和二汽联营生产东风载重车气缸,和武汉中国光谷联营生产LED照明,集成电路。引领我市工业经济迈向健康发展之路。媒体没有专访我,但有我的特写镜头,影响极其深远。当晚就有老同学黄尚坤打电话为我祝贺。电视里看到你马昌俊的形象比魏市长还高大,是我们荆江一中七七届同学的骄傲。他话锋一转,说,宏达现在红火了,几时可给我们兑现股金哪?你的成就里不也包括我在内的社会股东的贡献啦。我拦了他的话:黄局长,你弄没弄清楚,我的康吉与红炉是两码事。我现在是民营企业。黄尚坤不解地问:老同学你慢点说。我听人家讲,康吉就是过去红炉的位置,是不是。我肯定说,是。不仅位置是,而且资产也是,不过被我收购了。他讥讽说,不过吧,宏达改革摇身一变就姓马了。你马昌俊用多少美元收购的。我说,准确说是台商张先生收购的。他嘲笑说,时髦说法应该是招商引资的台湾有钱人。那为什么你是法人代表。我取笑他说,你呀你,只知道当官,不懂企业运作,银行也是企业懂吧。他说,这我早知道。我又不是小学生。我又质问:资随债走懂吧。他说,不懂。我只知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走也走不脱的。我急了:怎么跟你说呢,算了,不说国家的大银行。说你的小股金,市政府对宏达股早发了通告,由政府财政分期兑付。他说,我看到了。可现在宏达都被你吞了,那通知还有效?我坚毅说,错了,老黄。不是我吞了,是我把红炉的银行债务都背起来了。他笑我:那还不把你的脊梁骨压断!我说,压断有么法。改革大潮所趋。一个不迎上二个不迎上去,改个屁革。他说,不和你辩了。秀才遇了兵,有理说不清。你说几时政府可兑我们股金。我说,不清楚。那是政府的事,关我个营民业主屁事。他又说,不过,我今天打电话不是找你要兑钱,是真祝贺你。问了好几个同学才打听到你的手机。我说,感谢老同学的关心抬爱。我实在累了。他说,好好休息,不把身体拼垮了。我又道谢。
我们的电话还没完全结束,游世宇春光满面的来到我办公室,等我关了手机。他激昂地说,马总,聊得这么亲热,那一定是你的好朋友吧。我说,反正不是女人。他嬉笑说,是女人又不是拐事,那是时尚老板。我看他酒兴正浓,以免捅出岔话。便说,你小子油腔滑调到我头上来了。他瞪眼说,哪敢。我是看您的办公室还亮着,就特地来向您报喜的。我吭的哦了声。他接着说,下午我陪那些厂商代表喝了不少,销售合同的事定了,他们抢着要签,看了今天的阵势,说销我们的产品准没有问题。我说,不仅没问题,是保他们有利可途。游世宇赶紧说,现在的人,他没有利能和你走亲戚?马总,你说对吧。我没有表态,因为我每表一个态,人家就会拿去当圣旨执行。尽管是那么回事我也不能明说。便反问:文总、陈总、柴总他们午饭都没吃就走了,你怎么和他们谈的。他放肆说,这你就不懂了,瞅准每个空隙推销自我,是我们销售人的本能。一早我就去他们宾馆扯了。两三天内他们就派业务人员来公司洽谈签订长期合作协定。您放心,康吉等着发财呢。我说,是吗。他又伸手去打开我的电脑,说,刚才荆江新闻都播了康吉揭牌的新闻,你没打开着。我说,还用看,都是现场当时人。他说,那不同,你自己的表现只有在电视上才看得一清二楚。真象上市公司的老总。他又接着说,马总,你打不打算上市的?我应付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能谈得上是好士兵吗。他说,你又没当兵。忙停了,也许他的酒分子在我这里得到了一定的散发,当散发到一定程度,就接近常态了,就有了警醒。改口说,马总,你还有事吧。我不打扰你了。我酒喝多了,刚才出了些废品,请你责罚。我关切说,你休息去,注意点,不会有事吧?他自信说,没事!你不信我还可喝。我走了,不打扰了,我走了,不打扰。他重复着离去,没忘记带上门。
哎,键盘不听手指点,笔划也好,拼音也好,打不出准确的字来,只能操动鼠标,点击有关信息浏览,不时地还显现美女视屏,便连想到罗靖,近日来她的能力和表现,几乎没有什么纰漏。而且体面,还比慧芬理解人,能以我为中心转。慧芬不如她。很固执己见。巴不得我发达了,过去的那此同事都能沾上光。说我忘本。我最厌恶的就是这句话。难道我不忘本就一世穷到底。什么是本?我自己就是本。再说我办公司不是民政局救济所,去济贫救助。对公司没有贡献我凭什么聘他们。都不创效,那公司利润从何来,如何发展!咚咚,一种细巧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说,进来。罗靖笑微微的,说,是我,马总。我抬眼望去,眼睛忽地一亮:你这时怎么来了?她不直接回答,俏皮地说,你马总还没下班,我敢拍屁股走人。再说,工人们还一身油衣的干得正起劲呐。我说,你去车间了。我的意思:是她去车间做监探了。她说,我没去,是路过。听到砰咔,啭啭的响。吸引我到窗边偷看了下。虽然高朗的车间里只有五六个人,但都很专注的。我又问:你走哪路过?她绕过我的话说,马总,安居花园那边一个熟人的一套新房想出手,价格不高,才五百多,您何不买了。我好象没当谁说要买房,便说,我又不是没有住房。康吉才起步,得先治坡再治窝。她目光晶莹剔透说,我是说大城市住房有了涨价势头,省城都被江浙人贷款囤积在。现在买正合算。她又舞眉说,再说不是学大寨时的政治气候。现在窝和坡一样重要,窝也能表象你马总的实力和眼光,也能表象康吉的形象。看着她嚅动的瓜瓤小嘴,似乎觉得有些道理,或是启迪。便说,行,我明天看看去买了。在她面前我几乎失去谨慎,信口道来。既然出了我的口,就是要实现的。她荡漾地说,这就不愧是荆江市的马总。又婉转说,不过,你的住房也够贫民窝了。立刻,我横了粗眉,说,你怎么知道的?她说,我路过呗。我说,是刚才。心想,她在到处"路过",是侦探吧。她点头:嗯。也许知道自莽撞了。我忿然,说,没谁请你做私人侦探哪!我看她低下头,便和缓说,那是红炉六十年代的老房子,当时走红过一阵。现在是他们母子俩在住。她终于抬起羞红的脸,噢了声。说,原来是这样的。随后起身笑的向我告辞,还关切说,马总,您也要早点回去休息哟。明天见。我也轻声说,早点休息,明天见。她的话仿佛句句刺在我好强和自尊的心房。也许是"明天见"给她吃了定心丸,离别特显一笑,有点勾魂的那种,勾走了我刚才对她的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