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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陪客后醉醺醺的夜晚回家,慧芬还是一副冷冰冰的脸相,酷似冤家路窄的仇人。我兴奋地将馒头手机拿出来,说,你瞧这是什么?她毫不稀罕的瞟了眼,自个折叠衣服去。我又把手机送到她面前去,她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你和手机过去,还回来的!我神气说,我决定要和它过的,因为它归你了。她孩子气说,你是马总了,我不配。我告诉真给她的,并且拿出我的新的来。一时,她的目光和新手机一样锃亮,随后我把手机来历告诉了她,她还是不以为然的。阴阳怪气说,啧,她送得了马,我还配不起鞍呢。话费是多少钱你知道吧。我豪气说,你现在是马总夫人了,把个钱挂在嘴边多俗气。拿去明天上号了我们联系也方便,现在有的学生伢都带手机的。她白我眼:你可不把腾腾宠坏了。
气氛稍有改善,邹传志闯进了圈子。慧芬变脸似的换了张热腾腾的笑脸招呼他,又递茶,又让椅。弄得他畏手畏脚,便说,廖伯,您别客气。我说,你坐吧。又随口问:交接么样?他说,马总,我正是来向您汇报的。交接还顺利,执照办的也顺利。在行政中心实行一个窗口,名称已经核准下来了,你给的开户行帐号也没问题。这……注册资金定多少,得您拿主意。还有台商是么意见。我说,不是跟你讲过,以我的名义注册,不要考虑台商。他连连说,是是。我若有所思的说,既然是公司不能定少了,对外要气势。过去红炉也是上千万,定三千万么样?我说得慢,是想等他发表建议,他始终很沉稳,在探寻我。缓缓挤出几个字:三千万。我自信说,我现在的资产起码有一个亿,不信你们交接完了帐上会明白的。他又不紧不慢地说,我是说需要银行的验资证明,审计上才出验资报告,工商部门才认可。我听明白了,说,邹会计你吞吞吐吐不就是为个资金证明,剀说嘛。只要你的报表一出来,证明就会有了。他又说,是的。不过,关资产是通不过的。能不能用资产抵押到银行贷款,注册资金要开户行帐上的现金。我精神的说,这工作我已经做了。你只给我尽快把报表算出来,意思你明白了吧。他在点头,我接着说,审计的谢会计亲自参加的,这有么问题。哎,当着邹传志我是信心百信的表示,其实心里象宇宙黑洞没底儿。也许邹传志没有融入其中把康吉当自己的事,还是那种得而不喜失而不忧的沉稳,告辞而去。
千头万绪的事都摆在面前,要我拿主意,不关拿主意,还得下深水身先仕足自己做去。我忙拿起新手机,又去找出个旧本子上的孔道然的手机号,笨头僵手地打了过去,一阵炫铃音乐响过,他接了,那种典雅的敦厚语气。嗯,谁呀?我忙说,孔局长,是我。你呀,你是……。声音太小听不清,更大声喊:我马昌俊。知道你是马师傅,不要象打雷。也许分贝高了反听不了,便放轻声说,我有事向您汇报,有空么,就这时。我正要找你,好,你来金孔雀。我重复了,金孔雀。他说,就在彩云巷。的士知道的。听他语气,一定是个特别的地方,而且能让我耀眼的场所。
在城门口招的,司机听了金孔雀很熟道地把我送到了,闪烁着金孔雀招牌的奇明灯,还有复合材料精制的门面,很是花技招展。我径直向内闯,身着淡雅祺袍的迎宾小姐温润齐声:欢迎光临!堂厅不大,光线弥蒙。进到内里似乎入了迷宫,我放慢脚步辨别,吧台小姐佻亻达过来,轻逸的嗓音说,马老板吧,请跟我来。一切让我大失所望,一个堂堂正正的政府官员怎么到这样不明不暗的地方来呢。由不得我迟疑,浓烈的檀香气味一下淹没着我就一个宗旨,找到孔道然,汇报我的事,解决我的燃眉之急。我被引到三楼的一间小木房。迷彩蒙漫的暗光糊弄得什么也看不清晰,就见低矮的电视屏上闪着舞曲。孔道然喊:过来,马师傅。小姐随立关门离去。我调节下瞳孔交距,隐约有了房内的轮廓。孔道然在里边的洗脚床椅上躺着,手中的烟蒂亮着红星,中间是茶几,茶几这边靠进门处也是一张象躺椅的洗脚床。我浓缩的招呼了声孔局长,他又让躺下。我学着躺下了,边挪动超标的身子边问:这就是洗脚城吧?他说,晚餐应酬太喝多了,来洗洗脚,泡泡第二心脏,缓解缓解。不这样,明天工作都会萎靡不振的。当我把脚抬到那小凳上,完全放松身体,一种莫明其妙的轻爽感觉怡然而升。立刻,有小姐递上茶放到玻璃茶几上,问洗么样的脚。我听不懂,孔道然说,来狸藻的。我也不例外管李枣还枣李。随后他灭了烟蒂,抿了口茶说,这两天情况如何?我没有立刻回答他,还在考察这里的环境,有隐约的话语声传入,房子间不隔音,我不想让外人知道我们的谈话。便轻声说,人家的声音我们都能听到。他说,你还不习惯,管他呢。我们也变得窃窃私语起来。
不一会,两名小姐说着话儿各端一个桶盆进来,分别放到我们脚前,娴熟地给我们脱鞋袜,没有厌倦地又把我的脚往内搁。我踩进狸藻淤着,如果不停地踩动,有种在海绵上的爽心感。当然比海绵更任你蹂躏的爽心,有种似痒非痒的舒适感觉。再比较那种光脚踩在硬梆梆水泥地上的感觉,才发现那是受罪!然来,一双终身着地的粗脚也还能有这么高贵的享受,怪不得满街兴起洗脚屋按摩房的。嗨,现代的人真会生活!我们的谈话搁置了。转到分别与各自的小姐挑逗。她说还有香草中药杀菌类的。孔道然和小姐攀谈起来比谈工作还熟坊而自如,我也不放弃和小姐闲聊。我说,你不是正规培训过的吧?她反诘:怎么了?她有些紧张的,也许怕得罪客人了被炒鱿鱼。我说,没感觉的。她便竭尽全力捏。我说,你知道黔驴技穷吗?她没有回答,专心致志捏脚,捏脚趾脚丫,在我茧若坚冰的大脚上不是等同蚂蚁捞痒。渐渐地她有些喘息了,我便说,有了,有了。又说,你总是不愿上学才来洗脚的。她开始给我涂脂膏,骄矜说,老板太瞧不起人了。我儿子都快上小学,我还上么学。我说,还以为你是个没谈朋友的黄毛丫头的。那边小姐搭讪说,老板你看错了,她的毛黑魆魆的。她俩吃吃笑了,我们也附和笑了。孔道然调戏说,那你俩比试看,你的毛黑不黑呢,那小姐艳媚说,帅哥,你想看等会去做个保健。让你黑过够。他们闲聊带着挑衅,伤风刺耳。也许这地方不忌讳这些,就象夫妻俩的床上世界,自娱自乐自由天地。洗了揉了还涂护肤膏,她们端走桶盆去换清水了。孔道然问:老马尝试过吗?我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这话应该还有个意思,和我买红炉当老板样,不知他听没听出弦外音。他感慨万千说,人啊。不要老只知工作工作,还要学会生活。更好的生活才能更好的工作,更好的工作才能更好的生活。过去你不当老板,天天造反,嘴都顾不上,哪还顾到脚下去。我连连答应是是的。
我正要说工作上的事,小姐就来了,又给我们清洗脚,穿上袜子,才离去。留下无穷的意蕴。我说,哎呀,世上还有比夫妻生活更甜美的享受呵。孔道然说,你一回就上瘾了,明天买份月票,又划算又规律。我说,好啦!唉,这几天是够累的。不等往下说,有小姐进来打岔。你们去做个保健噢!口气不象征询,倒是邀请。孔道然抢先作主:马总,一定去做个保健。人生在世是该享受享受的,看她们么花招给我们保健。我没有反对,再说我找他的事还没说呢,先依了他去。
做保健在上一楼,一人一房间。房里是一张硬板大床,床头一个小柜,再没多的摆设。床单是白布和软绵的舒绒被。灯光更是暗得低于能见度警界线了,是柔和的红光,在这温柔乡里,一下把人带入到情绵朦胧的意境。小姐不声不响的进来就关上了门,轻声说,躺下吧,先生。我听话的躺了下去,四肢放平,象接受解剖似的。连粗气也不敢出。她开始从我的头部按起,指头很有力的。男人的头女人的腰,只准看不准摸。她竟那么大方的按摸起来。我觉得整个神筋都在受到侵扰,警告自己不能出局的,要留着精力干工作。她又嘱咐:放松点,不要紧张。我们是专门学了的,太阳穴,涌泉穴,什么穴什么功能都准确无误的按到。这时,我闻到一股好闻的女人味,比慧芬的特别。于是睁开眼看了下她,一眼就映入了我脑海。乌黑的秀发披到肩后,清澈见底的大眼睛放着勾人的光彩,小脸蛋似中秋圆月,既现代又传统的美丽女性。我赶紧闭上眼睛,心里叹惜,她怎么该从事这样的职业,糟蹋了粮食!甚至幻想,是不是遇上蒲松林笔下的狐仙了。尽管她笔下的孤仙那么娇娆善良可爱,我是不愿过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的。闭着眼睛里仍是抹不去的她那含情默默的微笑。我不得不睁开,此情此景恍若置身了世外桃源的仙景,让我忘却一切,尽情享受。她从头到肩到手到胸到下胯下肢,循序渐进。当她的玉手按到我胯腿时,我本能的击活性情起来。她的手不再冰凉,而和我滚烫的体温融为一暖。小家伙有些不自在了,我死命令的节制它,还伸手紧握她的手,以度难关,不知是希望她终止还是希望得到她的满足。她又轻柔说,怎么了,放松点,不要紧的。这时的我好象不是我了,得到一种超脱,超脱家庭,超脱工作,超脱锁碎和烦忧。接下来的动作,我只好凭她摆布。摆布我俯过身体,她竟用双膝跪在我腰间蹂按。称是泰势,还全身俯到我身上。正当我想入非非的时候,她牵人魂魄的动作嘎然而止。她突地下床说,好了,你可以休息一会。我垂涎的翻过身来,她正离去,便喊住她。喂,你还没告诉我名字呢。她杏嘴一笑:阿欠。来,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把我的手机记下,交个朋友。她随后从小包里掏出手机按按的。我又要求:你的号码呢?她说,我打给你。立刻我手机响起。她说,那就是,你存下。我说,不会。她说,骗人!那生气的样儿也是甜甜的。我说,真的。便递给她手机。她熟练地打了阿欠,按了保存。哎,我还不如一个买身小姐,真丢人!当然,她不这样看我,以为我逗她好玩。她把手机还我,说,你想打炮,老板立刻可给安排一个。我疑视着她,她又说,不贵,一炮五十。我问:你按摩一个多少?她说,象你这样三十。老板和我三七分成。说完她离去,还带上门。我静了下,忙警醒的起身开门出去。见斜对的孔道然的房门还关的。心想,让他多风光会,尽情享受。便轻步下楼去。原来,他已经在楼下的条椅上等着,说,完了。我笑说,你早下来了。他嗯的。吧台小姐过来喊马总,我愣地嗯了。孔道然说,买单。并做出样子。吧台说,你有月票。我说,今天不用月票,我买单。赶紧去吧台买了,140元。比酒桌花消少得多,而且享受胜过酒桌。酒喝多了,简直是出钱买罪受,伤身体啊!
出了金孔雀,我随便而放肆的说,还有事找你的呵。他看了手机,说这么晚了。我说,我的事捱不得了。他想了想说,去茶楼里坐座。我答应便跟着他走,他没有那种爽快过的余兴,也无羞愧。一路足疗和按摩的店子多,总不见茶楼。便说,打个的去,孔局长。孔道然没好气地说,打什么的,那边就是了。不远处的斜对面果然闪着茗品音乐楼招牌的绿灯。他目无一切的要穿过街去,把行驶的司机吓得来了个急刹车。我也吓了一跳,他却训斥:怎么开车的!司机小声嘀咕:险些撞上酒鬼了。的士一溜烟驰去。茗品门前虽没有"欢迎光临"的小姐,我们照例进去。进入到一个烂漫幽静的世界,灯光柔和,音乐优雅,窃窃私语或默然消磨。我随他进入一隔间,马上有小姐过来服侍:先生要点什么?他潇洒说,两杯龙井,一碟瓜子,一碟葡萄干。他压低声音说,茶楼又是一种格调的生活,象特写镜头的漫步,要跑不跑的。我学着悄声附和,都象病得发不出声音的人儿说话吧。他在继续侃谈:与快节奏的生活形成鲜明的对比。人不能总在快节奏里劳累奔波,会减寿的,是得慢悠悠点来调节,达到身体与社会的和调。他讲着这般养生休闲的道理,茶碟就递来了,台桌的胶牌上夹着记了我们点东西的单子。按照他教的办法,斯文地品了一口,便说我的事。有点象失控的闸门关不住了,他似乎耐心在听,最后不等我说完,他突地冒了一句:舍不得孩子怎能套得住狼!话声不大,但显急促。你不懂中国的汉字吧,舍得,什么叫舍得,不舍哪有得。现在行政权威不象过去那么效用了,你再加压力,他也无动于衷的,甚至和你兜圈子,你干瞪眼。我的手机想了,接通是慧芬打的。噼啪说,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刘奶奶一天没吃了。这样的时候她打这么个讳气的电话,我耐着性子说,好,知道了。她还在喳喳的,我忙断了手机,问:刚说什么?对不起。他说,老总就是不同,这晚了还有人找。我说,没啥。你说我听着。同时干脆关了手机。他说,银行早划属垂直领导,地方政府很难干预。他的话很实在的提醒了我,西游记里西天那个洁净的神界都要"人事"才取经书,何况现在市场经济呢。我起身说,去下洗手间。他望了我,以示默认。我这人喜欢直去直来,就怕人家默不作声,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么药,你无法招架。我躲在洗手间数了10张票子,又找吧台要了纸,她寻了个茶叶纸袋给我。
回到茶台,他在闭目韵神,对我的到来没有感应。我喝了茶,嗑了颗瓜籽,就把东西放到桌上。他忽地睁开眼,热忱说,老马,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明天我再去找解市长,不请他亲自出马是不行的。今天就到这。说着他喊了"买单"。小姐过来,看了单说,算八十。我二话没说,给了一张,她去找回二张小的。孔道然已经站到一边了,我赶紧将茶叶袋去递给他。触到了他的手,他很严肃的说,你这干什么!我说,没什么,茶楼的茗品,你回去尝尝。他恍惚说,哦,茗品不错。跟你说当老板的人是不能关手机的。我点着头,趁机塞到他荷包里去,他推辞了下便不再说什么。出了茶楼,他仰望星空,说天气预报也不准了,预报几天的雨都没下,看明天一定还是个晴天。我说,不然怎么叫预报呢。接着我们都笑了。我说,还有事去忙的。就此和他分手。他说,等等,还有一事差点忘了。市委宣传部最近要组织改革典型的宣传报道,比出钱做广告还好,你一定要很好的准备。我没有反应,他又说,你去忙吧,不过要注意休息。我逃一般地招了的,消失在黑夜中。不夜城和不夜的我形成了这个时代的一种特征。的士很听话的在工商银行停下,我没下车急于进去,而是借着街灯打了大哥家的电话,问高行长的家那住。然后在他们不远的日夜小推上买了两条芙蓉王的烟,在避静处数了20张张票子夹在里面。我当然不会象人家傻得把钱藏到烟盒内,让买烟的人得了解意外财去。
高炳国的家一按铃就通了,是单元洞门上的电控对讲器。我问:高行长吗?对方说,我是他儿子,他人不在家。心想,这么晚了,他还在外享受着,就他们行长有钱人的日子好过。我忙说,我是你表叔,你爸让我来等他。好,那你上来。我说,楼梯门关着。他说,开了。他说话的同时在按着开键,下面的门锁咔的一声响,门自动开了一缝,我拉开上楼,不知还要顺手关上的。当了一二十年的工人,第一次才见识有这种防盗的关口,到四楼才敲开高家的门。不愧是银行,住宿楼的防盗都与众不同,还有感应灯,楼道粉饰得比人家的居室都明净,还配有专门的清洁工管理打扫。宽敞的客厅里,肥厚的沙发;透明的玻璃茶几;王遐举的装裱书法:云山开眼界,风雪练精神;天顶吊装回形复合板和小孔内倒栽着电子式三基色白光灯,中心的大彩灯在花丛中点缀;淡黄的丝锦落地窗帘边是台34英寸的大彩电。彩电没有开,不能让我开眼界;乳白的木地板比人家的床铺还清洁。他儿子让我换上拖鞋,我关上门换了。他却躲到书房里去做作业了。我提着烟进去,也没打扰他的专注。看他连忙写着,象机械手在作业。行长不在也好,偏他老婆也不在要在更好。我说,你能停下吗。他向都不向我一下,问有么事。我说,借你笔用一下。他说,那,你自己拿。我在桌里边的盒内拿出支晨光动力中性笔,顺手扯了张纸,写上康吉公司的马昌俊。然后对他说,我不等你爸了,不干扰了你的作业。你爸托我带的材料放在茶几上。等我要开门离去,他突然丢下作业出房,喊住我,望着茶几。喂你的东西拿走,我爸决不会要的。我说,那是还你爸的。他又疑惑说,我怎么从没见过你。心里讥讽,小小年纪戴着眼镜怎么认识。便说,我的名字写在纸上,你看去。趁着他看字条,我赶紧溜之大吉。象汉奸逃过村口小八路的岗哨。似乎送人情象做贼样,胆子越做越大,越做才有效果。下到楼梯出口,有人进来正关门,嘴里在责斥:谁这么有前手无后手没警惕不关门。我也附和一句,接着说,我来关。跨出门赶紧关上,生怕那小八路提着烟追下来;又怕他从窗口丢下来,忙顺着他俯视不到的墙边逃逸。
逃出险境,心想腾腾是不是象高炳国的小八路在发奋学习,好长时间我没有关心他的学习了,也顾不上。人家高炳国能心安理得在外潇洒,儿子为什么这么听话。腾腾只能由着他自己了,只要我赚足了钱,还可送他漂洋过海到美国去留学嘞!刘奶奶不知怎样了,转种了吧,先回去了再说。想着这些,目光不经意扫到银行办公楼,办公楼的小后门开着,走出人来,是个不高的个头,是高炳国的身影儿。我装着没瞧见的向圆门走去,他没想到我这时来他家的,径直向宿舍楼去。回家的中途,我估计高炳国已经到家,便手机给他打电话,亲热说,高行长,您回家了吧。我是康吉的马昌俊。高炳国说,来就来么,看你还搞什么名堂!我说,一点小意思。他别开礼事,说,你们的交接完了吗?我说,完了。就是办执照要资金证明。他说,不早了。有么事明天到我办公室说。我说,好!谢谢您。我如释重负,轻飘起来。他挂了电话,去小房和颜悦色对儿子说,年年,还在做作业,洗了早点睡去。年年猥琐说,刚才的事真不怪我,那么大个人太狡猾了。等我转身看字条,还没我的字写得好,他却没人了。到窗口瞧了一会也不见,象魔幻变没一样。他哪里只看了一会,一直看到他爸爸上楼,才赶紧回房乖乖地做作业去。高炳国说,算了,爸又没批评你。早点休息吧,妈妈在姥姥家守夜,今晚不回来了。
交接工作在张国庆、邹传志他们紧锣密鼓的带领忙碌下第三天进入汇总阶段。我8点不到去厂部他们已经在那忙上了。张国庆见了我约我到屋外去,恳求的说,马总,康吉要发展肯定是要人的。你看我在你这忙着,妙面摊我不能去顾及,伍燕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说到这他停住了,我接着说,现实摆着也是的,他过去当老师的人,能拉下架上街谋生也是难为她了。他揪准我话语的空隙,忙说,你就随便给安排个事做做。我说,那怎么行!他以为是回绝,视死如归的直眼对我。我接着说,当老师的人不能委屈她了。他哀叹的:么老师哟,顶多个孩子王。我断然说,你说的杨柳我都没落实。他垂头丧气说,杨柳都好说,伍燕才是我的心病。我没法回避,正色说,康吉不可能办幼儿园你是知道的,你们先商量好再说。他的目光一下暗淡下去,不再别说,回会计室去。康吉要开好头,肯定不能烂进人,多一个人就是一分负担。弄不好产生负面影响,到时效益不能给我创造,反消耗我的有生力量。然而,张国庆却耿耿于怀了。谢乾提着几个早餐包子进厂了,自高自大的。因为他不是我请的人,还是管我的人,我深知康吉以外的人都是管我的,都可以卡我的脖子。要是他是康吉的人,我肯定不准他把早餐带到厂里来吃的。我主动招呼他:谢会计来了,还没过早。他洋洋得意说,马总,你早。我肚子象饱的,还不想吃。来你帮忙消灭两个。我哭笑不得,顺水漂之。一块钱4个的小肉包,他打开袋我拿了2个。我是忙得连早餐也顾不上了,再说我也不想再吃慧芬煮的无滋无味的面了。我咬着溢油的肉包子,和谢乾进屋。张国庆明火执仗说,马总,康吉得有个好规矩,不能上班还在吃早餐的。谢乾忙笑说,是我栽给马总请他帮我核消的,这过该我受。他还接着说,我正不想吃,来张副总垂涎也帮忙消灭了。张国庆说,你这叫什么,借刀杀人。不,堵我嘴巴,我才不拿把柄你抓的。刘涛息事宁人说,谢会计,快吃了,我们都下不为例。他附和:下不为例。
这时,手机响起,有人在惊呼,咦!马总有手机了。电话是孔道然打来的,让我去他办公室。我嚼着包子地嗯着,这样子确实没有一个老总在员工中应有的形象,我三两口咬着咽着,又向张国庆交待:我去市政府的。他笑说,吃完了再说,别梗着你。等我一走,他却在他们中非议:老马还是那副草莽样,哪有一点老总的气派和风度。见他们都不搭讪,自言自语的说,唉,都怪我们,过去找政府上访要饭吃,就是看中的他这点,他家简直就是上访的窝点。现在要自己创业,跟上竞争的形势恐怕有难度了。这时,党盛国是找王逸洲来这的,听他这么说,特地探进头来,忿懑说,诽谤!都是一丘之貉!等张国庆则过身,党盛国已经没了。他又问大伙,刚才是谁在说什么鹤?邹传志复审着交接表,边说,一丘之貉。他还是没听懂,把东张西望的目光移到邹传志身上。谢乾趾高气扬说,这叫时世造英雄,应该更准确。是吧,邹会计。邹传志这才转动目光,对谢乾说,还是审计师有水平,定义准确,分厘不差。张国庆故意说,你们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们轮大锤的和你们拔算盘子的就是合不到一块。他这么一说,其他人倒笑了。从他们的耻笑中他感悟到点什么,忙说,我们这也算草莽英雄?我看还不如狗熊!刘涛又冒出一句:张师傅,你别把我拉到你们狗熊队伍呵。张国庆正好向他发火:谁拉你了。你可是未来康吉的熊猫,国宝。见他恼羞成怒了,刘涛不敢再信口开河的。
原来,是孔道然要带我去见解建北,当面呈请。解建北在后楼房的三楼办公,孔道然公公似的敲门叫门,没人应声。他只好打了手机,说我马昌俊找他汇报工作。解建北下乡了,在电话里听了他简单的汇报,说让我们直接找去。孔道然关了手机,对我说,老马,解市长说了,要你直接去找工行的高行长,对改制企业他会支持的。我心想,你不说解市长说的,我本来今天是要去高行长那的。打电话叫我来,无非是要把我这个刺猬踢给市领导啦。我说,行。如果有阻力,还是得麻烦你的。这话等于栓钉绊上他了,受人钱财得替人办事,我不会放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