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心乱
郭威奉命平叛,他从白文珂口中了解到李守贞的情况后,自己回到营帐思索良久。
柴荣等人见他到了晚饭时间还不出来,便有些疑惑。众人猜不出元帅到底在想什么,都在帅帐外窃窃私语。
“我进去看看。”柴荣道。
柴荣迈步进了帅帐,见郭威正坐在帅案前发呆,帅案上放着一张地形图。柴荣仔细一看正是河中地图。
“爹,您都半天没出帅帐,晚饭也没吃。各位将军有些担心您。儿子进来看看您。”
“我没事,你来得正好,把大家请来吧!为父有事要同大家商议。”
柴荣答应着将几位将领请到帅帐。众人行过礼后郭威道:“明日一早我要去会一会李守贞。”
“大人要带多少人马?属下去准备。”白文珂道。
“不必。我只带两人去足矣。明日柴荣与白将军随我去会李守贞。你们几人去附近雇佣一些百姓,记住是用钱雇佣,不可强抓强掠,来与不来百姓自愿。我有事情让这些人做。”
“大人,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士兵做,为何要雇百姓呢?”常思道。
“士兵要用来打仗的,我要百姓来有别的用处,你们只管去就好。多雇一些。我自有道理。”
待众人退出帅帐时,郭威便将柴荣留下。
“荣儿,你看这仗我们需如何打?”
“听白将军说李守贞父子将河中城建的十分坚固,守备森严,十分难攻。若强行攻城我们必会损失惨重。依儿子看我们不如困他些日子,等他军资耗尽自然就要开城或战或降。不过听常思将军说李守贞上次能神不知鬼不觉把他的三千士兵弄进城,既能进,便能出,这城中一定另有出口,如此一来,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困得住他。”
“此事为父也想到了,不过即便有秘密出口,大量人马进出也不太可能,三五千已是极限。还有一点,我与李守贞认识多年,对他也有些了解,他应该不会弃城而逃,河中与潼关不同,丢了河中,他就没了落脚之地,且他经营河中多年,绝不会放弃!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派人在城外加紧巡视,否则万一真有敌兵出来从后边包抄我们,我们会十分被动。明日我们去城下看看情形,然后再做其他部署。”
“是。一切由父亲做主。”
第二天一早,郭威来到城下。城头上的李守贞见敌营中跑来三匹战马,忙命弓箭手做好准备。却见来人在离城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李将军,多日不见,故人来访,你可还识得我?”
李守贞仔细一看是郭威。他朗声道:“原来是枢密史郭大人,不知大人来河中有何贵干?”
“我奉圣上之命来劝降将军!皇上说了,只要李将军肯降,过往之事都好说。老朽也会向皇上进言,厚待将军,不知道将军意下如何?”
“大人说笑了,自打起兵之日,李谋便没有再打算归降。大人不必费口舌了!”
“李将军若如此固执,郭谋只好与将军比邻而居了。”
“欢迎之至,河中物产丰富,风光秀丽,大人尽可多留几日。”
“如此多谢了!告辞!”郭威调转马头回了自己的大营。
李守贞见郭威远去,便将眉头皱起道:“想不到汉帝竟派此人来统帅三军,看来我们需加倍小心。”
“王爷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属下看他不过是普通人一个,看样子还不如他身旁的白文珂有才干呢!”高雄飞道。
“郭威此人不可小觑,他在军中的威望非一般人可比,手下柴荣、赵匡胤等大将更是有勇有谋,尤其是柴荣文韬武略样样皆通。白文珂远不如郭威。”
“爹,那我们怎么办?”
“唯今之计只有先守城!好在我们兵精粮足,支撑一两年都没有问题。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来打我们。传令下去,从即日起加强防备,不可怠慢!”
众人领命去部署。李守贞和李崇训回府之后,便让李崇训去请婉澄。自从婉澄帮他解决了些难题之后,他有事总想听听婉澄的意见。
李崇训回房的时侯,婉澄正在抚琴。她弹的是李白的《秋风词》: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李崇训放轻了脚步,他不忍去打扰她。便静静地在窗外驻足倾听。在他印象中,婉澄每次有心事,便会抚琴排解。她的琴艺算不上高超,但琴为心声,她的感情总是让人忍不住与她共鸣。
她在思念一个人,是谁呢?是她曾经提到的那个在巨蟒下救她的人,还是那个为了她被江水淹没的人呢?他不知道。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首《秋风词》不是为他而弹的。
待到一曲弹完,只听锦屏说道:“小姐的琴艺又精进了,只是这曲子都太伤感了。小姐可是思念心上人了?”
“思念又如何,又不能相见。”婉澄轻轻地叹息道。今日一早李占告诉她敌军易帅,听说皇上派郭威前来平叛。
郭威来了,柴荣也一定会来吧!自从那次两人在山上采灵芝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柴荣。后来连书信也断了。乍一听到郭威来此,想到柴荣可能就在城外,她的心便乱了。 也许有一天,他们会在阵前相见吧!
她对柴荣的思念一阵阵袭上心头,好想见一见他,向他诉诉心中的苦;好怕见到他,她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自己和李崇训之事。后来转念一想解释什么呢?从一开始他便有慧娴,自己与他并没有什么可解释的,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兰萱,你的琴声真好。此曲只应天上有。”
“李大哥说笑了,我琴技拙劣,我自己知道的。”
“论琴技你确实不及那些琴师,但他们为演奏而弹,你为心而弹,论感情,你更胜一筹。不论是何技艺,有情自能动人。只是不知道你是为谁弹的?”
婉澄目光有些闪烁,她沉默了片刻方对他说:“谢谢夸奖。找我有事吗?”
“今日敌军换了郭威做主帅。早上郭威带着白文珂和柴荣来城下劝降,爹自是不肯,他让我来寻你,看看你有没有好主意。爹说郭威远比白文珂厉害,手下大将柴荣和赵匡胤也是带兵的好手,我们遇上劲敌了。”
他后面的话婉澄半句也没听进去。只听到柴荣,柴荣。一时间柴荣两个字占满了她的脑子。她有些失魂落魄地站起来,不小心将一杯茶打翻在地上。
“烫到没有?你怎么了?”李崇训见她脸色苍白魂不附体的样子,忙过来扶着她问道。
婉澄强作镇定,勉强对他笑了笑:“我没事,突然有些头晕。也许是连日来太累,太紧张了,你不用担心我,去忙吧!”
“我扶你躺下休息。锦屏去叫大夫!”
“不必,我静静躺一会儿就好了。你去忙吧,我一个女流之辈能有什么见解?军中大事还是你们父子定夺吧!”
“好,你先休息。我去找大夫,去去就回。必须看看我才能放心!”在这个问题上婉澄永远也拗不过李崇训,只要她不舒服,他不管多忙都要给她请医问药。
他越是如此,婉澄越是觉得愧对他。但她不能再给李家父子提任何建议,哪怕这建议根本伤及不到柴荣。
婉澄让众人都退下去,自己躺在床上沉思。虽然她料到柴荣会来,但从李崇训口中证实他真的来了,她还是激动到无法自控。她不能想象,若有朝一日两人见面,自己会如何?
李崇训很快请来了大夫。大夫看过之后说没什么大碍,他才放下心来。去书房回了李守贞的话。李守贞听说儿媳妇不舒服,便让李崇训好好照顾,不能怠慢。
李夫人和几个姨娘也都来探望婉澄。李夫人又让厨房拣着婉澄喜欢的东西做了给她吃。
李家众人真是把她宠上了天。可们越这样,婉澄越煎熬,那感觉简直如同在火上烤一样难受。她宁愿李家人都对她置之不理,这样她心里也许会好过一些。
该怎么办呢?她真想离开这里,眼不见,心不烦。她不想看到柴荣与李崇训兵戎相见,更不想看到两人受到伤害。然而她既逃不掉,也无计可施,只能在房中乞求上苍垂怜,不要伤害这两个人。
原来书上说的心乱如麻就是这种感觉。思绪怎么理都理不清楚。只恨没有一把斩愁的宝剑,将这愁思斩断。
这一日李崇训都没有出去,就在房中陪着婉澄。他觉得婉澄病得有些奇怪,到底哪里怪,他一时又想不明白。
婉澄闭着眼不说话,他便也不说话,只盯着她。婉澄感觉到他关切的目光,她不敢睁眼看他。两人便这样默默地在房中。
锦屏见李崇训如此,不禁黯然神伤。她为他做了许多事情,照顾他饮食起居,为他清理疮伤,替他整理公文,但是他仿佛从来也没有正眼看过她。他的注意力全在婉澄身上。
李公子啊李公子你可知道那个与你拜了天地高堂的人是我啊,那个与你在洞房里待了一夜的人是我,那个对你痴心一片愿意为你而死的人也是我!我倾尽所有,只为能与你在一起,你到底何时才可以明白呢?小姐虽好,但她心里的人根本不是你,你又何苦强求呢?
三个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一时间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风偶尔吹动窗户上一串串珠帘发出阵阵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