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紧箍咒原来是一个“理”
我心里打着小九九同爹绕过桃树洼，姐姐和大孩子们没了踪影，歌声也随之消失。路上是满洼山桃树、核桃树，路下有满洼子庄稼成梯状摞叠，长长的小路在无边的浓绿之中向前延伸着，真有人在路上走如同画中游的美感。在这幅美景中，还有一人趁出工前这段时间举着头在埋头开荒。我望望开荒人，问爹：“生产队已给分了口粮，他咋还开荒地呢？”
爹说口粮不够吃，生产队就给每户都分了自留地，以补贴口粮，仍不够吃政府还允许开小块荒地，就这还有吃不到年底的户口。我本来正盘算着见了老师该咋样应对才能摆脱那紧箍咒，不叫它箍住我头，看到眼前这番景象，渐渐地，那种见了老师的害怕感早一扫而光。我拉着爹的手一蹦一跳地走在前头，布谷鸟落前面树上“布谷布谷”快乐地鸣叫，一群烧鸭赶会似的打头上飞过。在家和红杏、铁娃他们玩耍时候见烧鸭在天上飞，总要一遍又一遍地吆喝：“烧鸭烧鸭赶会来，买得麻糖火烧来，麻糖分给男孩吃，留下火烧喂女孩。”
“烧鸭来了，学校的孩子们肯定也很待见它们，吆喝它们买麻糖火烧。”我说。
“学校的孩子们都知道念书写字，老师叫弄啥就弄啥，和你们在家耍的不一样。”爹说。
烧鸭飞远了，布谷鸟还在那儿“布谷布谷”着，看到天上那像老豹一样的云块，我突然问爹：“老豹是不是会算卦？它是咋样知道老段头家住在河北村的？”
爹想了想，说：“它肯定是提前侦察过的，老段头受到这种惩罚，肠子都快悔青了。”
我还想知道老段头是不是还要找证人跟哭郊那人打官司，就又问爹：“奶奶说，老豹是老人家，为啥总有人与老段头一样下地枪打老人家？他就不怕造孽？老段头还要找证人打官司吗？这老段头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为了一己私利，有些人啥事都能做出来。桃子，你是不是又瞧见有人下地枪，又去拨弄地枪了？甭说人家了，我看你也是狗改不了吃屎。”
“没瞧见，只是又在姐姐的小人书上见到地枪了，所以就随便问问你。我可不敢再去碰那玩意儿了。”我怕爹打我，忙用话搪塞过去。
“那天你用长杆子扒拉响老段头的地枪我没打你，是看了你奶奶的面，地枪那东西很危险，会要了人命的，你若再敢去碰人家的地枪，我可要吊起来打你了，只要你不害疼。”
我本来只想问问老段头家出了人命，他是不是还要找证人去哭郊与人家索要老豹，见爹这样说，我不敢再多嘴了，多嘴往往会吃亏的。
不知不觉地，说话间爹引着我走进学校院，老师早带着同学们出来院分男女两行站好，他们都拍着手齐声说：“欢迎桃子来上学！欢迎桃子来上学！”
学校院跟我家的院子差不多大小。在走过同学们中间时，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女老师。女老师笑容可掬，长得好漂亮好七，高挑身材，面若桃花，双眼皮，睫毛长长的，黑眼珠若泉水般透亮，上身是蓝花布衣裳，下穿一条豆绿色裤子，两根长辫子已超过屁股，就像是一个大姐姐。这会儿我心中产生了一个疑问：老师其实就是一个仙女，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可怕，她是用啥办法管住这么多学生的？紧箍咒？对，肯定是紧箍咒。观音菩萨乍看也不厉害，可她那紧箍咒实在厉害，而且她念起紧箍儿咒语来一点也不心慈手软慈悲为怀。观音菩萨才有紧箍咒，也许这个女老师就是观音菩萨投胎转世，我必须得尽快想出一个妙招，不然，若真叫那紧箍咒儿套住可就在劫难逃了。可是孙悟空有七十二般变化都挣不脱那紧箍咒儿，我一个泥胎儿娃娃能想出个啥妙招呢？看来我只能随机应变走一步说一步了。
爹把我引进教室，老师叫我坐最前头，同学们才陆续走进来坐好。爹又嘱咐了我几句，回头对老师说：“桃子这孩子很不懂事，本来是打算收新生时候送来的，到家他奶奶招架不了他，就先给你送来了，叫你费事了老师。”
“成天就是干这买卖的，有啥费事的，过了六一，我们的桃子就要是中国少年先锋队的队员了，就要起先锋模范的作用了，肯定会听话的，肯定会成长为一个新中国很英俊的红色少年，肯定会学好建设社会主义的本领，报效我们的可爱的祖国和人民， 小桃子你说是不是？大叔啊，你就一百个放心吧。其实你让巧梅引桃子来就行了，还亲自来一趟，要耽误你上地了。”老师爱抚地摸摸我的头，微笑着说。
“不耽误的。我就在靠近大南张的地里做生活。”
老师姓郎，叫郎秀英，可是，大南张小学的学生都习惯称呼老师，从不带姓。
爹走了，我偷偷看看老师，老师转身拿支粉笔在黑板上写字了，两根长辫子随着她身子的挪动在屁股上如绳子般悠悠晃晃的，就像有人在缓缓地荡秋千，若把这两根长辫子割下来连在一起肯定是一根很好的跳绳，看着两根美丽的长辫子，我想出了一个对付那紧箍咒儿的办法：老师若真拿紧箍咒儿来套我头，我就闪到她屁股后面来个先发制人，死死地拽着她那长辫子缠绕她的细腰儿，叫她手足无措拿我没法。对了，就是这个办法。
我正看着老师的长辫子盘算着如何应付那非常了得的紧箍儿咒，老师扭过来说：“听说桃子同学很聪明，已经识了不少字，现在请桃子同学上讲台上来，大家欢迎。”
在同学们的掌声中，我离开座位上了讲台，老师说：“桃子，黑板上这行字中有你的姓与名，现在请你拿起讲桌上的教鞭棍从中找出来，好吗？”
我用教鞭棍点着黑板上那行字一个一个地找，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却只见到了我的姓，于是我点住“夏”字说：“老师，这个字是我的姓，黑板上没我的名字。”
同学们都笑着说：“桃子，你咋连自个都不认识了？黑板上明明有你名字，你却看不见。”
我有些不服气地与同学们争辩道：“《百家姓》里没我的名字，黑板上就不会有。”
姐姐走上讲台，要了教鞭棍点住“桃诗”俩字说：“桃子你看，这俩字就是你的名字。”
当着老师和同学们面出了丑，我脸上热辣辣地，只感觉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就低下了头。爹只教会了我《百家姓》，却没提前教会我名字，才叫我今个出了丑，我不禁在心中暗暗怨恨起爹来。姐姐坐回了座位，老师摸了摸我的头说：“桃子，你也坐下吧，往后好好学习，当个好学生，就会知道自己姓啥叫啥了，就会知道自己是谁了。”
我坐回座位，又偷偷瞄了瞄老师，这会我又忽然觉得那双明亮得清水似的眼睛，还有那嘴角上的微笑，看上去很是亲切。老师一点也不怕。这会我才觉得我在路上的那种担心好像是多余的。我若还给这么美丽漂亮和蔼可亲的老师出乱子，来个孙悟空大闹天宫，是不是就显得我太不够个男子汉，太有些小儿科了？这样的老师我应该尊重才是。于是我又在心中赌咒发誓似的暗暗作出个重要决定：往后我一定当个好学生，好好听老师话，好好学习，争取得到更多的表扬，如若不然，就叫我遭五雷轰顶，变成个小猪噜噜拱吃屎。但我还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老师，你会给我箍上那个讨厌的紧箍咒儿吗？”
不想，我的问话把老师和同学都逗笑了。老师说：“你觉得老师真有紧箍儿咒吗？”
看着老师，我点点头说：“肯定有，不然你咋能管得住这么多学生呢？我爹说过，家有千口王八龟孙都有。还说过只要我听话，老师就不会给我套上紧箍儿咒。”
老师逗我说：“小桃子说老师有，那就肯定有了。你看，同学们都很听话，都很懂事，紧箍咒对他们就没一点用，老师的紧箍咒儿只念给那些不听话不懂事的学生，知道吗？”
看着敬爱的老师，我一个劲儿地点着头，尽量表现出一副很懂事的样子。
学校的事情是有条不紊的，姐姐给同学们检查作业，老师就用教鞭棍指着黑板上那行字教我：“我姓夏，叫桃诗，要跟同学们一块好好学本领。”
桃诗是爹给我起的大名，奶奶、爹妈都很娇我，就叫我桃子，村里人也都跟着叫我桃子，时间长了，桃子就叫顺了口。其实“桃诗”俩字爹也是教过我的，只不过是我忘记罢了。老师点着教了我几遍，我就会念黑板上那行字了，而且又重新学会了“桃诗”。老师已知爹教会了我汉语拼音，就在那行字上面加注了拼音，说：“桃子，你今天没别的任务，就是反复拼读这句话。有些字的读音你还没准确把握，要认真地纠正过来。”
老师又教了我几遍帮我纠正了读音，就去辅导其他年级了。我拼读了一会，出于好奇，就想看看老师的紧箍儿咒是个啥模样，于是就打书包拿出红杏的“狮子滚绣球”津津有味地耍起来了。边还时不时地瞅瞅老师有啥反应。老师终于说话了：“桃子，把玩具放书包里专心拼读，不然老师真的要用紧箍儿咒箍你头了，要不要在你头上试试？”
看来老师真的有紧箍咒儿，我想。我的头比不得孙猴子的那头，若真叫紧箍儿咒箍住不流出脑浆才怪呢，不看那东西也罢，我还是好好拼读吧。放学时候，老师叫我拼读了一遍，还表扬了我，我心里臭美极了。我虽然没看上老师的紧箍儿咒，老师却见到了红杏的“狮疙瘩滚绣球”。老师说：“同学们，你们晌午回家后都准备好红胶泥，明天带来，我们活动时候来个才艺大比拼，看看谁心灵手巧能在比拼中胜出，好吗？”
同学们个个都拍手叫好，我也直兴奋得手舞足蹈。明个的才艺大比拼，小伙伴们送我的那些用红胶泥雕刻出来的物件能在大比拼中一举夺魁吗？我想，肯定能。
回到萧家庄，我把学校要进行才艺大比拼的消息告诉了红杏、铁娃他们，他们都期待自个的作品能在学校的大比拼中亮相并且胜出，尤其小小子一举夺魁的那种心情表现得更为强烈。我看看小伙伴们那一双双充满自信的眼睛，说：“我们的才艺一亮相，没问题能压倒学校那些孩子们。你们明个就在村里坐着等好消息吧。”
小伙伴们的才艺可是花费了一后晌工夫才完成的，谁都不相信学校那些孩子们一个活动时间就能雕刻出比我们更好的作品。大家公认小小子的那件作品一定能赢，小小子对自个的作品自然也是信心满满。红杏说：“只要五个人中有一人的才艺能胜出学校那些孩子们，就说明我们是赢家，家里大人肯定会竖起老拇指夸我们。”
铁娃、毛毛说：“桃子已经是学生了，他那物件咋能代表我们这些没上学的孩子呢？”
小小子认真地说：“那大家也甭害怕，还有我和红杏呢，我与红杏的那物件不会都输了。红杏，你说我们要不要提前庆祝庆祝？我总觉得我们不会输。”
小伙伴们已把我当成了个局外人，我有些不高兴了，就说：“我上了学，你们就不把我当成好朋友了？我放学回到村不是仍跟你们在一块耍吗？不管上学还是在家我都是你们的好朋友，好朋友应该是谁都能代表谁，对吧？我觉得吧，提前庆祝总有些不妥当，万一我们那些物件都胜不过那些学生，我们就是空喜欢一场。”
我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一致认为好朋友不管在与不在一块耍都是好朋友，就是到了天涯海角也应该心灵相通互相支持，应该谁都能代表谁才对。当下小伙伴们取消了庆祝这一项。我说我后晌还要上学，大家就都回吃饭了。
后晌上学，同学们每人都带来了葫芦大一块红胶泥，并也刮好了小木刀儿，为明个的大比拼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第二天活动时候，老师把我们分成五个小组后，说：“同学们，以往你们表现得都很优秀。今天的才艺大比拼，你们更要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争取每个人的雕刻作品都要有新的创意，都能最终胜出。这才是我们这次比赛想要达到的目的。你们说是不是？”
每个小组均为五人，老师规定五人要雕刻啥都雕刻啥。五个小组分散在学校院五个地方，我被分在张美丽小组。张美丽问我：“桃子，你那五件作品都带来了吗？”
我点点头，就把“狮疙瘩滚绣球”、“大肚子弥勒佛”、“啄木鸟医树”、“碾”、“磨”都拿出来一一展示给大家看，看过后经一番简单的酝酿，都认为我的“啄木鸟医树”还有几分创意。红杏的“狮疙瘩滚绣球”与小小子的“大肚弥勒佛”虽然雕刻精细，但都是依葫芦画瓢照猫画虎雕刻出来的，缺乏新意。张美丽就决定我们小组的五个人都雕刻啄木鸟医树。其他四个人都各自把红胶泥团揉好，先用手捏出个雏形，然后才用小木刀精雕细刻起来，他们都很用心，那样子就像是绣女在缎面上绣花似的。
我则拿起自个的“啄木鸟医树”得意地观赏着。猛然间我想起了爹曾经访过的一个叫“五魁首”的小故事：明代选拔人才实行的是科举制度，以《诗经》、《书经》、《礼记》、《易经》和《春秋》来录取考生。每经之首称为魁，夺得第一名为魁首，由于是五科，就叫五魁首。明成祖朱棣自恃才华出众，就想在科举考试中出出风头显露一下自个，于是在有次科举考试中，他就改名换姓乔装打扮成考生模样混入了考场。考试罢他就在皇宫中坐等好消息，但等来等去，他万万没想到发榜时才得了个第五名，那颗高傲的心在刹那间就打峰巅凉到了谷底，十分的气恼。朱棣一怒之下就去质问主考官。主考官正在埋头写上报皇帝的呈文，就爱理不理地说连第五名还是勉强的哩。主考官见这个考生站在面前很碍事，就把笔搁到砚台上想把他轰走，待要发狠话时，猛抬头看，啊！原来是当今皇上，顿吓得魂不附体。朱棣怕这件事传扬出去丢了面子，一句话没说就扭头拂袖而去。主考官怕得罪皇帝，金榜已出不能更改，就在榜文上加了行注解：第五名为前四名之魁首。
看着我的“啄木鸟医树”，联想到这个小故事，我满以为在这次才艺大比拼中，我肯定不是明成祖朱棣来试考“第五名为前四名之魁首”，最终肯定要六六顺，肯定是货真价实的五魁首了，老师过来巡视的时候肯定会夸我聪明，说我是鲁班转世。可是老师走过来没夸我，却说：“桃子，同学们都在用心雕刻，你却在这儿傻看，难道你不想在比拼中胜出吗？你的作品虽然有些许创意，可是雕刻得很粗糙。要想胜出你还得花大气力，逼真了才能算成功。今天的活动要延长时间，还有修改机会，你得加油哟！”
老师这样一提醒，我才意识到我的作品还不够很好，若不稍微加加工，我的“啄木鸟医树”很有可能会淘汰出局。于是我就又用小木刀雕刻起来。我的作品是上学前在家完成的，已放了两天了，红胶泥都有些发硬了，小木刀根本不管用了，我只得借老师的铅笔刀一用。干了的红胶泥即使用铅笔刀也还是不大好雕刻，活动很快就要结束了，可我的“啄木鸟医树”却叫我整得越来越不成形了，我非常懊恼，情急之下，我想也许同学们的作品还不如我哩，就到各小组转了转，出乎我的意料，同学们的作品都比我的精细好看，尤其我姐姐的那件更是绝到家了。返回五组看看其他四人，他们的“啄木鸟医树”也都比我的要美妙绝伦多了，特别张美丽的还有自个的独到之处，那“啄木鸟”长嘴巴里还噙着一条“小虫儿”，真是太太的逼真了。同学们都比我技高一筹，看来我是输定了，真要当一回明成祖朱棣了。姐姐完成后过来帮了帮我，老师也来如此如此耐心指导了一番，我的作品才多少有些形象逼真起来。拿去跟张美丽的放到一块，老师说还是略逊一筹。
同学们都把自个的杰作放到讲台上展示，乍看上去还真是美轮美奂栩栩如生。
老师叫各组都评议一下，每组推出一件，结果有五件作品胜出。这五件作品分别是姐姐的“新型载人宇宙飞船”、张美丽的“医树高手啄木鸟”、刘田子的“远距离动物诊断仪”、苗楚楚的“多功能潜水艇”、石头的“大力士铁牛”。
接着，老师叫胜出的同学都说几句感言，姐姐首先说：“前些时候，我看了一本课外读物，里边介绍了苏联宇航员加加林乘坐东方一号宇宙飞船进入太空的英雄事迹，我就想，有了宇宙飞船，我们就可以组织夏令营到天空旅游，到月亮上，到火星上，到很多很多星球上去看看。所以我就雕刻了个宇宙飞船。但我的雕刻手艺远不如同学们。”
其他四个胜出的同学也先后发了言，都认为在这次才艺大比拼中收获不小。没评上档次的也都说获益匪浅，纷纷表示往后要向胜出的同学学习。
老师总结这次活动时说：“这次才艺大比拼，同学们表现都很好，每件作品都具有丰富的内涵，这说明你们学会了动脑筋，所以这次活动很成功，达到了预期的目的。张美丽小组雕刻的虽然都是‘医树高手啄木鸟’，但都别具一格。值得一提的是，这次活动每个人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桃子同学的启发，所以桃子同学的作品也是首屈一指的。桃子同学特爱动脑筋，大家往后应该向他学习哟！”
在总结这次活动时，老师还特别提到了我，帮我找回了面子，这使我很受鼓舞，顿在心里坚定地说：“老师，请你放心，桃子往后肯定听话，好好学习，不给你添乱子。”
放学后，来到罗泊滩就远远瞧见小伙伴们在村口等我了，他们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今个才艺大比拼的结果。到了村口，我还没张嘴，大孩子们就说比拼结果我也是首屈一指的，小伙伴们忙把我拉到红杏家，猴急猴急地问我啥是首屈一指，我说：“可能也是第一吧。”
我的话里有“可能也是”几个字，红杏妈听出了门道，就很婉转地说出来一番话，甭看她瞎字不识一个，可是这番话却叫我们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大人们收工后总要误上一会，把地里的苦苦菜捡回家来吃，地里锄光了苦苦菜也要费些事在地头塄边或山坡上薅几把来吃。红杏妈拎着一篮子苦苦菜走进院来，正碰上我给小伙伴们解释“首屈一指”，就说：“要想是第一，得熬上几冬几夏才行哩，不受苦中苦难熬世上人，我不是给你们访过‘鲁班学艺’的故事吗？鲁班那么聪明还得去拜师呢，往后你们都进了学堂，好好学，熬上几年，‘可能也是’就会‘肯定是’了。”
小伙伴们不约而同地说：“我们都还没熬上几年哩，咋能跟那些拜过师的学生比呢。”
我也骑驴就圪台地说：“婶说得对，我爹是半把手木匠，很尊敬鲁班，我家就有鲁班的牌位，我还磕过头哩。我们也像鲁班那样好好跟老师学几年，就哪方面都敢与人比了，就不会像我今个一样，做了回明成祖人丢大了，还一点不觉呢。”
红杏妈把苦苦菜倒到地上，我们都过来帮着择菜。红杏妈说：“桃子上学才两天，就变斯文了，说话也跟从前不一样了，看来还是得念两天书啊。收新生时候我家红杏就要背上书包跟桃子一块去上学了。铁娃、毛毛、小小子，你们比桃子和红杏小，等到过年收新生时候，你们爹妈就会叫你们都背上书包去上学了。老师调教几年，你们就都长本事了。”
我们正蹲在红杏家院里边说边择菜，就听见远处有“轰隆轰隆”的响声，就同有人在地上滚石磙子一样，那声音越来越近，接踪而来的是，窗户纸风吹似的呼扇着，门环淘气的孩子般使劲拍打着门扇，几只才宿进去不久的鸡也惊慌失措地打窝里跑了出来，地上的篮子也疯子般狂跳着，浑身抽搐的大地俨然是个伤寒病患者，弄得在场的一个个都摇晃起来，我们都觉得很奇怪，就问红杏妈：“今个这是咋了？”
红杏妈也停止了择菜，摇晃着很勉强地站起来说：“孩子们，不要惊慌，这是地动，我们居住的大地是由四个大力士分在四个角扛着的，四个大力士这会累了，他们在同时间换肩膀大地就晃荡起来了，你们还没经历过这种事情，等那‘轰隆’声过去，地面就稳当了。”
萧家庄的房屋全是矸棚房，就在大家都等着“轰隆”声过去的当儿，却见红杏家的柴房塌下去了一个角，我先才瞅见红杏奶奶进柴房搂柴了，这会还没出来，会不会是叫坍塌下来的黄矸给压住了？是，肯定是。不行，我得去看个究竟。于是我就立起来摇摇晃晃地朝柴房走去，一边吆喝着：“红杏，你奶奶还在柴房哩，我们进去看看。”
我这样一吆喝，红杏妈与小伙伴们也都摇摇晃晃地跑过来，进到柴房一看，红杏奶奶的身上已覆盖了厚厚一层黄矸，脑袋还露在外面，但已压得上不来气也吭不出声来了。我们都慌忙把塌下来的椽搬开，用手挖去厚厚一层黄矸，七手八脚把红杏奶奶抬出院来。红杏妈忙掐住她的人中，忙乱了好一会，红杏奶奶才慢慢缓过气来。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听着那滚石磙子似的“轰隆轰隆”声由南向北渐渐远去了，大地不再患者般抽搐了，几只鸡也重新宿进窝了，我们才把红杏奶奶抬进正屋炕上。
见红杏家柴房坍塌了，小伙伴们不由地担心起家里来，就都各自回去。我也匆忙回了家，见房屋没事，家里人都安然无恙，我的心才稳定下来。爹妈问我：“地动那会你在哪？咋不先送回书包来？往后记着放学后要先回家里来，不要叫家里人总担心你。”
我所答非所问地说：“红杏家的柴房塌了，红杏奶奶也压着了。”
奶奶惊讶地说：“这可是件稀罕事，我活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说过地动也能塌了房屋压着人，我照护俩孩子吃饭，你俩快先到她家里看看是咋回事，人伤得重不重。”
爹妈往红杏家了，我问巧云：“地动那会你害怕不？是不是觉得很好玩？”
巧云摇摇头没说话，兄妹俩嬉闹了一会才往锅棚吃饭。吃饭间爹妈回来了。爹妈说红杏奶奶不碍事，到村上转了转，其他各家并没发生啥事。这一黑来我翻来覆去总睡不踏实，心里老是牵挂着老师和姐姐，心想：“大南张不会有事吧？大南张也是矸棚房，大南张没事，老师和姐姐就没事，同学们就没事，我就能跟老师学才地长本事。其实这次才艺大比拼我输得很惨，有好多东西我还得向老师学习。”
天明，奶奶起来生火做饭我就起来等姐姐了，大南张有事没事，姐姐回来就知道了。除了我，同学们早晨还上学。饭时，姐姐回来吃饭，我第一句话就是：“姐姐，老师没事吧？咱萧家庄地动了，大南张是不是也地动了？”
姐姐说大南张也地动了，没见说谁家出啥事。地动时，姐姐正在教室做作业，老师打里间出来拽着姐姐就往院跑，还把房东都叫出了院。老师说地动就是地震，大地震很可怕，具有很大的毁灭性杀伤性，恐龙的灭绝很可能与大地震有关联……
吃饭间我问姐姐：“老师就是个百事通，她咋啥事都知道呢？”
姐姐想了想说：“老师博学多才，是因为老师看的书多，很爱学习。”
爹妈、奶奶都看着我，说：“只要你听话，跟老师好好学，往后你也会成为百事通。”
妹妹看了看奶奶和爹，把小木碗撂到小桌上，跑到妈妈面前，奶声奶气地说：“你给我缝个花书包，我也要叫爹爹送我去上学，我也要成为百事通。”
巧云也很乖，妈妈说你长哥哥那么大爹就要送你上学了，她就又端起小木碗吃饭了。
吃罢饭，背上书包，姐姐引着我与大孩子们一块去上学。红杏、铁娃、毛毛与小小子都很羡慕我们这些上学的学生，我们每次上学，走到罗泊滩回头望他们时，他们仍旧眼巴巴站在村口听我们高唱《上学歌》：天亮了，天亮了，公鸡打鸣哟，穿好衣，洗过脸，快快上学校，见到同学拉拉手，互相问个好。天亮了，天亮了，公鸡打鸣哟，穿好衣，洗过脸，快快上学校，与同学一块学本事，永远不骄傲。天亮了，天亮了，公鸡打鸣哟，穿好衣，洗过脸，快快上学校，有了本事为人民，人民夸我本事高。我们一路上歌声不断其乐无穷。
老师自编的《上学歌》天天鼓舞着同学们按时到校，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就这样不知不觉过了俩月地，我竟开始迷恋学校生活了，觉得学校生活也挺有趣味。
我们的老师虽然很年轻，但却很受家长尊重。这天后晌，老师正给我号作业，爹妈一块来看我，还给老师带来了煳角和油饼，是晌午煮的。老师告诉爹妈：“桃子在家已多少有了些基础，学啥都很快，这不，拼音部分已学完了，就要开始认字学课文了。”
“桃子在家很顽劣，净招事惹事，他爹没少打他。这俩月可叫老师费辛苦了。”
“老师办法多，上学后桃子就像变了个人，在家打也不听，我和他妈真拿他没法。”
仨人说了会话，老师送走爹妈，要给三四年级上课，叫我们一二年级先出院活动活动。我们八九个列好队跳起了老师教给我们的民族舞，边跳边唱：“……学习马列主义，提高政治水平，加强业务学习，努力锻炼身体，建设我们的新中国。”
跳了会欢快的民族舞，谁都有作为民族大家庭一员的那种自豪感。这会老师唤大家进教室，我们都先去茅厕方便，小朋友们小便罢先回教室了。我大便罢正要回教室上课，忽听得“铛”，离茅厕不远的牛圈上的铡刀响了一声。我心里疑惑：“欸，这铡刀为啥会响呢？”
我跑到铡刀前，来来回回看一遍，铡刀横放在一大片驴皮石上，旁边放着一只上粗下细的大草筐，里边还有少半筐草，还不到半后晌，放牛的还没圈牛，除了铡刀，驴皮石上啥也没有，我正诧异：“怪了，铡刀咋就这么神奇？莫不成真有狐狸精作祟？”
这些天有些大孩子不知从哪里听来些狐仙故事，说有个狐仙要嫁玉面书生，书生不敢娶就躲到亲戚家，亲戚把书生藏到阁楼顶墙柜里，结果还是叫狐仙摄了去，这个狐仙心地可善良了，待玉面书生真是没说的，还给玉面书生生了个胖娃娃，这个胖娃娃长大成人后一鸣惊人考中了状元；有的狐狸精却是住在人家阁楼上糟害人，不是往人家锅里尿尿，就是往人家炕上屙屎，再不就是把人家的小孩藏起来，人想整治她又治不了她，她能瞧见人，人却看不见她，直叫她整得人家全家不得安宁……
狐仙的故事还在我心里无休止地徘徊，猛见驴皮石后面土崖上又掉下一块石头来，不偏不移的砸到了铡刀上，重重的“铛”了 一声，我明白了，原来不是狐狸精在作祟。
一群没上学的孩子正在土崖上玩“小搬磨，磨豆腐”的游戏：每两个孩子相互结合，并肩站好，其中一个孩子向后转，两人同时把左胳膊弯曲着放到脑后，右胳膊相互盘绕着伸到对方的脑后握住其左手，然后磨道里推磨似的转起圈儿来，嘴里同时还振振有词：“小搬磨，磨豆腐，大家都来割豆腐，割上豆腐过大年，再娶一房花媳妇。小搬磨，磨豆腐，大家都来吃豆腐，吃嘴豆腐喝口酒，毛主席领导咱有福。”
忽然，玩“小搬磨，磨豆腐”游戏的孩子们嘎然停止，一个个惊恐得瞪大眼睛，慌作一团不知所措，站在旁边看的那个没配上对儿的孩子从高高的土崖上滚落下来，土崖上几个稍大的孩子边跑边喊叫着去找大人了，几个小些的吓得都怔怔地呆在那一动不敢动。
滚落的孩子若掉下来摔到驴皮石上丢不了命也得摔成残废，我若是袖手旁观，我就不是桃子，见旁边有个大草筐子，里边还有半筐草，就忙顺手用力拖过来，屋檐下接水似的把大草筐狠命抵到土崖根，那孩子不偏不移就落进了筐里。被这重重地一击，草筐和我都几乎叫冲到。把这孩子打筐里拤出来，见他只是衣裳挂破了，头上擦了层皮没啥大碍，算是捡回条性命。之后我又绕到土崖上把几个吓傻了的孩子引下来，嘱咐他们：“看好这孩子，甭再到那上边去耍了，那地方很险，不小心掉下去就没命了，听见没？我要回去上课了。”
走回学校院，正碰上老师派的两个大孩子来找我，我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回去吧。”
回到教室，刚坐下老师就问我：“桃子不守纪律啦？你咋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我拉肚子了，刷刷刷的就像尿尿一样，怪不好受的，老师。”
同学们见我这般回答老师，个个都忍俊不禁，但又不敢笑出声来，我担心老师这回肯定要给我套那紧箍咒儿了，心里不禁有些发毛了。
坐回座位，我斜楞着眼偷看了看老师，老师仍那么和蔼可亲，没看出要责怪我的意思。爹送我上学那天，我曾暗暗赌咒发誓不给老师添乱子，决心要当个好学生，今个我这是咋了？犯了纪律本来就不对了，咋又说了这么句没廉耻没礼貌很不得体的话？我犯咒了，是不是要真的变成小猪噜噜了？我可不愿当小猪噜噜拱吃屎，于是我又默默而虔诚地祈祷一番：“雷公爷爷在上，桃子今个犯了咒，冒犯了敬爱的老师，做了不该做的事，说了不该说的话，甭再惩罚他叫他当小猪噜噜了。念在他是初犯纪律的份上，你就高抬贵手原谅他，放他一马吧，倘若他再冒犯敬爱的老师你好实打实惩罚他，叫他真变成个小猪噜噜……”
正在心中祈祷，就见老师说：“桃子，念你是初犯，暂不惩罚你，不过，下不为例昂。”
原来我先才那番担心又是多余的。我在家做了错事爹妈常常嚷我，而且爹还动不动总是用拳头来吓唬我，虽然他那拳头始终没落到我身上。在爹的“武力”威胁下，上学前我就念会了拼音字母，但有好些读音都不大准确，这俩月地，老师为纠正我发音时的口形、矫正我的读音没少费了事。老师真好，往后我肯定下不为例了，肯定会像学校的大哥哥、大姐姐们那样不犯纪律，叫老师省心。所以我再次暗暗赌咒起誓的同时，做出一副极为懂事知错就改的样子，赶紧拿出石板、石笔写起拼音字母来。
老师似乎见我有悔过的表现，脸上顿露出了笑容，那笑容仍然那么美丽、漂亮、温和、亲切，我觉得这笑容里藏有赞许和鼓舞的那种意思。
给我们一、二年级检查罢家庭作业，三、四年级出去解手也回来了。老师说：“这节课各年级都上美术，桃子，你也停下来跟大家一块上美术。”
同学们先把星期天留的美术作业呈给老师看。星期天的美术作业是给父母画像，老师看着同学们作品逐一进行了点评，特别提到了姐姐给我爹妈画的那幅林荫小路上扛着锄头、牵着耕牛随社员们一起出工图：“巧梅这幅‘出工图’，反映了现实生活，且画得惟妙惟肖，十分传神，是一幅很优秀的速写作品，大家可以传阅传阅，从中取取经，看看在今天的美术课上是不是也能有所发挥，给老师呈上来一幅得意之作。”
传阅毕，都朝姐姐竖起了大拇指表示称赞，然后个个都把草纸铺在课桌上，拿出红蓝铅笔，静静地构思了会，就开始描摹，准备临场大大发挥一番。
老师叫同学们甭拘泥于图画书上，要向我姐姐学习，想到啥就画啥，并把我叫到了黑板上来画。我打粉笔盒里抽出红、黄、蓝、绿、粉、白几种颜色的粉笔各一支握在左手里，右手举着白颜色粉笔准备要画，却不知该画个啥。老师那意思分明是不叫同学们照着书本上的画儿来临摹，我自然是也不能例外。窗外，有一只很美丽的鸟儿正落在树上“唧唧喳喳”不停地鸣叫，对了，我就画一只落在树上朝着教室里鸣叫的鸟儿。该打哪儿下笔呢？想了想，我就先在黑板上用心画了个大大的教室，觉得教室里空荡荡的不好看，就又画了几排座位，每排座位上都画了几个小人人，有一个小人人低着头直看抽屉里，还画了讲台，讲台上一个编着长辫儿的大人人正拿着教鞭棍指导一个小人人画画，然后我又朝窗外仔细瞅瞅那只鸣叫的鸟儿，才又用心在这幅画的窗外画上了大树和那只美丽的小鸟儿，鸟儿还冲着教室张开长长的嘴巴。看看有些不大像，就擦了画，画了擦，不厌其烦地画了好几遍，最后在老师的帮助下终于完成了这幅“杰作”，我好高兴。
老师当然看出了我这幅画的内涵，但她没点破，只是微笑着说：“桃子，你不是对同学们说你上过佛山，曾在鸟王国做过形象特使，炫耀自己懂得鸟语，做过鸟翻译，那现在老师就请你把那只美丽的小鸟说的话翻译给同学们听，美丽的小鸟一直冲着教室鸣叫什么？”
窗外大树上那只美丽的小鸟这会仍旧冲着教室不停地鸣叫，似乎在向老师诉说苦衷。
其实，才进来教室那会我就瞅见二年级刘元同学的抽屉里面有个圆圆的茅草窝，窝里还有几只才长上羽毛但还不能飞的小鸟。老师可能也发现了刘元同学这个秘密。老师的意思我领会了，于是我看了看窗外那只不停地鸣叫的美丽的小鸟，就用老师的教鞭棍指着我的画，像煞有介事似的说：“老师，那只很美丽的小鸟是在向你告状哩，‘唧唧，唧唧’声就是‘老师，老师’，‘唧哩喳啦’就是‘您的学生’，‘唧噜唷喳哟’就是‘把我的儿子’，‘喳啦哟唧哩嘚吁’就是‘藏在他的抽屉里’，把这些话语连起来，就知道这只小鸟是说：‘老师老师，您的学生，把我的儿子藏在他的抽屉里。’”
看得出老师对我的“翻译”很满意，老师说：“同学们，你们中间有谁把鸟妈妈的儿子藏在了抽屉里？你们倘若走失或者叫人拐走了，你们的妈妈肯定会很伤心的，是吧？这会鸟妈妈的心情肯定就像丢失了孩子的人妈妈一样，心里不知有多难受哩。”
刘元同学环视了周围同学一眼，很不好意思的站起来说：“老师，是我藏了鸟妈妈儿子。”
看着非常诚恳的刘元，老师说：“刘元同学是个很诚实的孩子，我们大家应该学习他。”
刘元依依不舍地端出圆圆的鸟窝儿看了几眼，说：“我还把它送回茅厕旁边的树洞里。”
说罢，刘元就走出了教室，老师忙叫一个大同学陪刘元把鸟窝儿送回原来的树洞，大同学与刘元走出学校院，那只一直在窗外树上不停鸣叫的小鸟才张开翅膀一路跟了去。
大同学与刘元回来了，老师看着黑板上说：“桃子这幅画构思巧妙，画得很有意思。”
我又照着黑板上把这幅画描到了纸上，老师拿进去贴在了她的里间墙上，并列贴着的还有姐姐俩月前在我家大门外画的那幅“佛山图”……
今个后晌放学早，老师有事回古郊家去了，姐姐就和我们一同回家。路上，姐姐讲了个野生动物的故事，叫同学们保护可爱的野生动物，也包括鸟类。说世界上若没了动物，只剩下人类孤单单的，那世界会成啥样子？很多动物，你不侵犯它，它也不会主动来攻击和伤害你，姐姐说：“老师说，人类和动物的关系其实就像嘴唇和牙齿的关系一样，是相互依存相互依赖的，没了野生动物人类会感到唇亡齿寒的，说白了人类会遭殃，要我们不要随意伤害野生动物。老师在我的作文批语里这样说过。”
“那我们能不能成立个保护野生动物的小分队，姐姐。”
“能，我想一定能。不过这事得老师批准才成，我想老师肯定会赞成的。”
回到家，姐姐做起作业过来握住我手教我写字。开始学写字，手老是不听使唤，写出来的字常常是歪歪扭扭的，在学校不知写了多少遍，回来家还是这样子。奶奶做好黑来饭引着妹妹走过来看。姐姐握着我手边写边说：“做啥事情只要舍得下功夫就成，写字也一样。老师不是说过，写字时候身子要坐直，石板要放正，石笔要拿稳，笔画要看清，笔顺要写对，眼不看别处，只看石板面。这些写字的要领可得记牢。”
我紧握石笔的手随着姐姐的手在石板上慢慢移动，一笔画，两笔画……一个字，两个字……擦了写，写了擦。末了，姐姐说：“要领都记住了吗？自己来一遍。”
照姐姐说的，我又写了几遍，看看还是不大好看，姐姐要我看清哪一笔长哪一笔短再写写看，最后一遍我叫姐姐看，姐姐说：“欸，这一遍不赖！可得继续努力哟。”
拿给奶奶和巧云看，奶奶脸上浮上了微笑，妹妹淘气地扬起小手，说：“给我石笔石板，我也要写字，我也要写字，我肯定比哥哥写得好。”
妹妹真逗，我把石板石笔举高叫她够，她蹦了几次够不着，就搬来小板凳立到上面够，仍够不着就吓唬我：“哥哥你看，麻胡来啦，麻胡来啦，谁叫你不给我。”
妹妹正闹着，爹妈探进门槛还没来得及放下锄，我就举着石板迫不及待地撒娇般跑过去，大声说：“爹，妈，你俩快看看，我会写‘毛主席万岁’啦！我会写‘毛主席万岁’啦！”
爹妈见我写得不赖，又听说我在学校画的画也不赖，就表扬了我。隔了会，爹开玩笑地说：“他妈，桃子能有今个这成绩多亏了老师的那紧箍咒儿，你说是不是？”
“是啊，若是没了那紧箍咒儿，孙猴子一辈子也成不了佛。”妈妈也笑着说。
今个我总算明白了，老师的紧箍咒儿其实也就是一个“理”字，就是遵守纪律。老师有文化，很会说道理，我很佩服老师。爹妈刚夸罢我，红杏就兴冲冲地跑来叫我，要我到她家走一遭，说她妈妈要跟我说件很要紧的事，我看了爹妈一眼就匆匆地跟着红杏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