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汉青的家是在杂技团的家属院里，他是团长也是孩子王，徒弟和小团员们经常光顾，所以他的院子也宽敞。今天大哥来了，师弟故旧难得聚在一起，又值即将过年的喜庆，图个新吉祥索性多办几桌席面，趁机让大伙都聚一聚。积雪早被雀跃的孩子们扫的干干净净，露出平平整整的地面，四四方方的院子干净敞亮。秀气的汉青嫂子手脚麻利来回的穿梭忙活，厨子在厨房里勺子翻动挥舞，红红的火苗在锅底时常窜动不可意料的高度，映得他脸上油光红亮。陆莲，陆简忙着添水，柱等人摆放桌椅，慌忙着上菜。大家忙而不乱喜笑颜开的互相打趣。都是青年人，在一起气氛热烈喧嚷，年龄大些的华林，陈彩，因为都跟陆汉杰在山上呆过，所以他每次探亲回来都要兄弟相聚，所以有他们也来作陪。屋里屋外人影晃动欢声笑语热闹非常。提热水瓶的陆莲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勤快的陆简进脸上挂着喜气合不拢嘴。屋外寒风凛冽屋内暖意融融，快过年了就应该这样的欢乐喜庆。
推杯换盏表示相见尽欢，杯盘狼藉后都有点微熏。饭后大家到了院子里，寒意被这群人的火热气场所逼退，陆汉杰年纪最长，因为陆方云懒散，他在家时，常常帮陆方云辅导弟子练功，而且很有耐心，大家亲近他比师父更甚，所以每次他探家回来，聚餐后都爱在他面前显摆一下，他也乐得凑趣察看下大家有没有偷懒落下功夫。。陆汉杰多年在外，对家里的人和物都倍感亲切，这次也不例外，饭后自觉到了外面各展手脚，像小时一样尽兴的玩闹欢腾到了十点多才心满意足散场。
等人都走了，陆汉杰才自嘲说；“老夫聊发少年狂，今天真是尽兴了。”
玉枝椰喻他说：“大哥哪就老了，还没有娶嫂子呢，都是部队纪律给约束的，跟我老哥一样，总爱扮老成。”
“大哥这是为刚才的放纵找余地，这也难怪，部队是个严肃认真，刻苦训练随时出战的地方，不让人乱说乱动大说大笑的，所以走出军营的个个都是端严肃穆雄壮威武。”说话时小满无比认真的崇敬膜拜，听得大家怔怔的信以为真。
“看什么看，不明白咋的，要不然咱们大哥怎么这样不苟言笑呢。”她这一本正经的神情说。
冬天的夜间到了这个点，街上已经没了人迹。走到街口，陆汉杰，玉枝坚持要送小满，被她谢绝了。
“干嘛跟我这么客气？女孩家晚上外出不安全。“玉枝说
“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不安全的地方，碰到强盗，还不知道话语打劫谁呢。”小满扬起下巴说。
“本事不大狂劲不小，看把你给能的吧。”玉枝用眼睛横她。
小满嘿嘿一笑说：“不好意思，本事不长进，就耍嘴皮子呗。哥哥姐姐，真的不用操心，你们都回吧，天气冷，我就先走了。”说完不等他们反映，挥手告别扬长而去，那速度好像有什么追她似的。
拐了几个弯，确信身后无人，直直走向和几个老贼第一次相见的那棵棕榈树，远远的就瞧见四条人影，双手抄在袖子里，缩肩拱背的在树下来回徘徊。
“姑奶奶，你干嘛去了，冻死我们啦，说好的八点见，来这么晚，涮我们玩的吗？”刚看见小满的身影闪现在路口，几个人都忙不迭的迎上来。
“临时有事，没来得及通知你们，不愿等，你们可以走呀，埋怨谁呀这是？”小满挑了下眉毛瞪了他们一眼说。
“不是埋怨，你看看这天，多冷呀，你吃饱喝足了呗，这天寒地冻的，就因为等你怕错过时间，我们都没敢动地方。可怜，可怜我们，先把解药给我们吧，今是第三天了。”他们最掂记的是三天一次的解药，这隐隐约约的肚子疼痛让人有大限将来的感觉，如果不是为了这药，谁愿意呆在雪地里等三个多小时呀。
“急什么，忘不了给你们，这不一结束我就立马赶来了，天这么冷，那就长话短说，先说说今天的情况，他那里有没有反常。”小满轻声说。
“姑奶奶，都是按你吩咐查问的，他现在住的地方没有受伤的人，他买东西也没有多买什么，悄悄打听了他周围的邻居，也没有啥特别的情况。”猴子殷勤的想凑近小满说话。
“滚远点。”小满抬起脚用脚尖挡住他的靠近，说道：“老宽的狗都弄哪去了，从狗场那边能不能找到新发现，别忘了让你们监视的重点，这几天有人找过他没？”
“那边是我一个兄弟跟的，说是有一个不大像他亲戚的人来找过他，说会话就走了，但是那个人很警觉，我兄弟没跟上他，所以才说不像是亲戚，要是亲戚的话，他不能跟掉。”镊子说。
“继续跟着，来找他的人最好能跟着找到去向。”小满对这个消息很有兴趣
“姑奶奶，天天光忙你的事情了，我们只能喝西北风了。”看到小满对这个消息很感兴趣，小贼镊子故作可怜地说。
“少做点孽对你们有好处。”小满瞥了他一眼，掏出一个纸包扔给他说：“给，还是老样子，一人一颗。”
摸摸微微作痛的肚子，想到自从中毒后，天天提心吊胆的，不由眼睛飘忽的看着小满，他们这贼头贼脑面色如土的样子让小满心中暗自好笑。
“你给我们的是什么药呀？”跛子不放心，还是想问了心中所想。
“你是不是想说有没有性命之忧呀？不用担心，没有性命之忧也没有后遗症，一定是药到病除。你们也不用担心有多少事让你们做，只是这一件事，办好这件事就皆大欢喜，你好我好大家好，我不会再麻烦你们的。”小满直接给他们宽心。
“姑奶奶，你知道，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如果我们踩过界给你查这件事，让别人知道了，我们就很危险，你看我们一没实力，二没个靠山，到时候小命丢了算谁的，你说我们也跟你不熟悉，现在连你名字都不知道，就让我们为你卖这个命，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尖嘴猴腮的黄毛说。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小满沉下脸来问道：“想打退堂鼓是不是？咱们这是公平交易，如果心怀怨恨，你们准得糊弄我，不给准信呀，不想干就直接说，没二话我抬脚就走。”
“不是，你误会了，我们做贼也是生活所迫，虽然说也是技术活，但是只为生计而已，完全没有生死置之度外的想法。但是遇上了你，英雄相惜蒙你高眼想看不是吗。我们街面上混的人，怎么说也得讲义气不是，俗话还说士为知己者死。咱们哥几个虽然不比英雄盖世，但是也是讲江湖道义，给你办事我们心甘情愿，但是你总得让我们也安心吧，为了安全考虑，咱们打个商量咋样，要求不多，就是，如果因为给你办事出了什么问题，你总要给我们善后吧。你不答应做我们的靠山心里总是不踏实呀。”他们在街面上混得油滑无比，看人的眼光自然独到，他们看出小满的与众不同，不说她的本事是他们见所未见过的，所做的事情也很蹊跷不寻常，其中有什么隐情他们不过问，但是真的惹上亡命徒就小命不保，所以他们想求个保障。
“怎么，你们还想赖上我了？别对我说为生活所迫才做贼这话，你们肩不想扛，手不想提，好吃懒做不劳而获才走的这条路？哼，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我要求你们做的事情，只要你们小心行事，就不会有危险。如果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哪有资格找人做靠山。做人，做事，都讲个缘法，反正是你对得起我，我也会对得起你是不是。”贼是小人，智过君子，他们这是讲条件让自己给他们保证。小满乌黑有神的眼睛瞅得他们心里真发毛，十几岁的女孩说出来的话，让几个老贼脸上讪讪的。
“姑奶奶，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口下留情好不好。”经过几次见面混的熟悉了，对小满也少了些恐惧，说话也随意些。
桃子自嘲说；“成，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这年头混日子真难，替人卖命都让人嫌弃。”
小满想了想，认真的强调一遍，说道：“你们也别说废话了，明天起你们盯的仔细点。有重要的事情，还是老样子，在这树下给我留个记号，我看到后晚上一定来。好了，不用在这里装可怜，办好我交待的事，咱们情谊在，如果因为这事惹上什么麻烦我不会让你们给我担着。我的话就说到这了，你们回吧。”
老贼们互相对望后，磨磨叽叽不情愿的离开了。几天来按女孩的吩咐做事，从开始的反感，到后来的顺从，对她有了莫名的信任感。他们的背影逐渐消失后，小满转过身打算从原路返回。抬头看见两个人堵在那里，陆汉杰，韩玉枝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
看着去而复返的二人，小满愣怔片刻讨好的说道：”天寒地冻的，你们不回家这是干什么呢？你们不冷，我还冷呢，走了。“说完她转身想逃。
“逃了和逃了和尚，逃不了庙，跑什么，快回来，要不去我家，要不去你家，我今天学古人跟你秉烛夜谈怎么样？”玉枝出言叫住她说。
被抓个现行，小满有点不好意思了，她说道；“谈什么谈，有什么事好谈的，不好好休息你明天不上班呀。“
“咱们今晚先谈谈怎么做到说谎被抓到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鬼鬼祟祟不动声色，王满意你长进了哈，反侦察都跟我用上了。“玉枝眼睛斜睨着她说。
“嘿，嘿，”小满突然笑了起来，“玉枝姐还真是目光如炬，明察秋毫，什么事也瞒不住你，不愧是警察。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全告诉你。好姐姐，不是我瞒着你们，只是还没有结果而已，不愿意打扰你，你工作还忙不过来，不想再给你添麻烦啦。好意你不领就算了，总不能再怪怨我吧，我是体贴你呀。”小满走近她说，语气娇软的撒娇。
“去，别想用好话收买我，你看我是会轻易上当受骗的人吗。快说，到底想干什么？一定要全都说出来。”玉枝伸手打开她的手。
“知道你是假生气，就别装了呗。天气凉，别在这受罪，快回去，回家再说。”她又拉上玉枝胳膊，对陆汉杰说：“大哥也快走。”
“回去干嘛，多安静美好的夜晚，就在这交待清楚。”玉枝多喝几杯，正是微熏，连刺骨的北风都没有感觉了，她抬起脸，天上零星的雪花飘落，透过路灯的光线看见晶莹细碎。飘落在她发烫的脸上。冰凉的感觉让她舒服了不少。
小满，陆汉杰笑着对看一眼，那眼里分明是心照不宣，看，喝高了，陪着吧。他们在寂静的雪夜里慢慢行走，越来越密的雪花掩盖住他们身后的脚印，玉枝略带醉意的“咯，咯“欢笑声，在空旷的街道上，不时地传出老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