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满天,照着脉脉流水,仿佛清夜出游一般,一点都不恐怖。解红衣抱着萧鉴尘的手,就想着再走慢一点,再走慢一点。
眼前似乎是一个土包,上头布满低矮灌木。萧鉴尘一挥掌,斩断上头的木叶覆盖,只见幽幽蓝光,点点荧荧,透露出来。
原来只是某个垮塌屋子的废墟,被落尽叶的灌木覆盖,加之干枯的苔藤,已近遮得完全看不出原样了。
萧鉴尘用树枝挑出一团银丝,对解红衣道:“你看,全是你身上那种带夜光的丝,不过很可惜,埋没在这里铺地用了。”
解红衣用指尖刮擦一下,这丝比普通桑蚕丝粗数倍,韧度极好,拉扯也好,刀削也好,根本不断,博闻如她也从未见过,不由得蹙眉道:“火红蜘蛛的蛛丝金铁难断,但是银丝中常带青点。这种银丝却纯银色,从未见过,也许是火红蜘蛛的近亲吧。”
萧鉴尘试了一下蛛丝的韧度,叹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雨打风吹,连砖石都架不住侵蚀,可这些铺满一地的蛛丝却依然银白发亮,真不知道是什么异种。”
解红衣一心却在他身上,叠起双手,双目亮闪,温柔道:“我以为长生教的珍禽异兽已经够多了,这个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天下之大,果然是无奇不有。”
萧鉴尘看着这月下美人,似乎心神俱醉,顿了顿,方道:“我倒有个想法,‘荼毒千室,垂明之怒’这句话,你听过没有?”
解红衣道:“那是什么?还是第一次听到哎。”
萧鉴尘看着她一无所知的茫然样子,不由得苦笑道:“你姐姐真是保护得你周全。我还指望你能够知道一些情况,看来是白费心思了。”
解红衣低头为难道:“帮不到公子,那怎么办呢?”
萧鉴尘一笑,凑近道:“我还有其它办法的。”
解红衣香肩一抖,她不是没和其它男人如此亲近过,可这次不同,来得好生突然。她咬了咬红唇,方才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呼吸。
萧鉴尘又指着一处,分开上头灌木,道:“红衣,你看看这里,多的是蛇虫骨骼,可见当年是有人在这里养殖大批毒物的。后来这人死了或者走了,这些毒物就自生自灭了,只留下这些不被腐蚀的蛛丝和骨头。”
解红衣拨去苔土,惊奇道:“那些长的蛇骨,是南疆的巫虺。散满地的黑壳,是剧毒的锥蜗牛。一南一北,都养在这里。一喜水,一喜旱,这养毒物的也是高手呢。”
萧鉴尘摇头,解红衣一派天真,完全没有正邪之念,心中暗道:“还好你不以害人为业,做这种事的人,再高手也有自食其果的那一天。”
解红衣想到姐姐喜欢搜集各种奇异毒虫,欣然道:“这些蛛丝真的很少见,我搜集一些拿给姐姐看去。”
萧鉴尘道:“一些?太少了!全部弄走,帮我编一条软鞭,接下来我们要用到的。”
解红衣呆住,道:“这么大的工程,你这是欺负我呀。”
萧鉴尘得意洋洋,道:“谁让你上了我这条贼船呢,苦活你干,好处我得。我已经用随侯尺试过,这里并没有残毒。开干吧!”
解红衣实在拒绝不了,只能软软地拉住了萧鉴尘的手,道:“那不成,萧公子你也得一起来帮忙。”
萧鉴尘道:“好!”
他应承得快,干活却是出工不出力,错漏百出,解红衣忍了好多回,终于着恼道:“哎呀萧公子,你手怎么这么笨,还是让我来吧,你别添乱了!”
萧鉴尘哈哈大笑,偷懒方法千千万,装傻犯二最简单。
笑过之后,萧鉴尘却陷入沉思。这里看到的只是一个废墟而已,残留痕迹就已经超出了魔教妖女解蓝环的水平。那么“荼毒千室,垂明之怒”这句话,以及后头“倾天下若倾一舟”的隐藏势力,究竟有多恐怖?
沧浪剑的白焰只够发一次了,所幸自己软兵器还算擅长,危急之时,这蛛丝软鞭也可以充当自兵器。
不是他不想赶时间,是他必须停下来做准备,为自己增添胜算。
萧鉴尘看向稍远处的山坳,那里有集中的葬地,如果可以挖坟的话,对这个神秘地方曾有的神秘故事,说不定可以多一些了解。奈何名武山庄的人,做不出来这种泯灭人性的行为。
这么想想,忍不住瞟了一眼解红衣:还是魔教好啊,百无禁忌,啥都敢做。
解红衣已经将全部蛛丝编成了十六股细线,道:“萧公子,要不你先休息一下,编这条软鞭,要好久的。”
萧鉴尘道:“好!”但他怎么可能真的离开,边聊边帮,安心作陪。
解红衣用了诸般工具,都免不了双手全是蛛丝勒出的血痕,但心中却是甜蜜蜜的。
萧鉴尘道:“红衣姑娘,上次你是什么时候开启下一道门的,我们时间来得及不?”
解红衣有点窘,回道:“我挺怕黑又怕水,上次熔金海那里姐姐就把我点晕了,后头发生什么我全都不知道。记得姐姐是第二天日出时,才带着我入下一关的。”
萧鉴尘道:“只有你和你姐姐么?一直都没有人来找过你们么?”
解红衣回忆了下,摇摇头道:“确实就我们两人,姐姐就住在隔壁。这地方的屋子,虽然不至于朽坏,可是没有生人之气是肯定的,整个晚上姐姐都禁止我出门。”
萧鉴尘笑了:“我若是你的话,说不定就偷偷跟着你姐姐一起溜出去了。”
解红衣睁大了眼睛,看她的样子,多半在想姐姐真的出去了么?
萧鉴尘叹了口气,这地方真的处处是谜。
解红衣说的软鞭要编很久并不是说假话,普通的绳子三股就够,而解红衣编了十六股,真可谓是尽心尽力。所以,萧鉴尘拿在手里,只觉得银光流转,质密坚韧,禁不住赞不绝口。
他对着院中枯树挥出一鞭,蕴含劲力,一缠一绞,树干顿成三段。
解红衣看他兴奋把玩,演练出招,仿佛刚成年的男孩得到第一件趁手兵器时一样兴奋,心里头也替他开心,觉得通宵辛苦,也是值得了。
等到他玩累了,转回到她这里,她才有些犯愁,下意识地想藏起满是割痕的手指。
这种事情怎么瞒得过萧鉴尘。萧鉴尘把她的双手捧在掌心里,半是感慨半是怜惜地道:“累着你了。”
解红衣脸一红,低声道:“不要紧。萧公子你说过的,上了你的贼船,就得和你同甘共苦。”
她的长发黑如墨,肌肤白如雪,眼睛晶亮如星,笑容更是如花绽放。
萧鉴尘心中一动,捧着她的手,道:“可你说过的,上次就只在这里等候你姐姐,根本没有进去。这次你也先想好,里面可是有危险的。”
解红衣认真道:“萧公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而且,而且…我姐姐也要我关注萧公子行程的。”
萧鉴尘大笑,心里头也默认想与她一起,嘴上却调戏道:“为了姐姐,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么?”
一句话触动了解红衣的心思,她眼圈一红,声音都变了,道:“我不想再做在后头等着的那个人。”
萧鉴尘心也被刺了一下,知道伤到她心了。但是他不敢再问,只是握紧她的手,道:“放心,我们这一路一直在一起,我不会撇你在后头的。”
“那这一路之后呢?”解红衣不敢想也不敢问,只是抓紧了他的手。
此时日光已经耀眼,只是没有温度。解红衣道:“萧公子,我们该走了。”
萧鉴尘点点头,却没有放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