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村里炸开锅
书名:红色岁月 作者:明月 本章字数:11707字 发布时间:2021-07-15

3.村里砸开了锅

从没见爹骗过谁,也许爹说的是真的,我想。

摸索着往前挪了几步,又走了几步,没啥异常。我放宽了心。可是再往前走走,就听到里面有响动,心一慌,头都炸了,汗毛也根根直竖起来。紧接着又是一声长唤,我腿都要立不稳了,勉强一挪步,脚下又好像踩上无数豆粒大的小钢珠,身体重心偏移失去平衡,一个趔趄,出溜溜的把我滑出去不知多远。我又摸索着扒住个小石窝窝试着往回爬,刚要用力,小石窝窝满是稀泥膏了油似的滑,没扒牢又掉下一个深水坑。水坑冰凉冰凉,原地打了个转儿,感觉这水坑就像个圆圆的石缸子,水刚好没过我的肚脐眼。托着石缸边缘爬上来,还没立好,又是一声吼叫,直叫得我浑身抽搐动弹不得。也是我命不该绝,过了会那声音不知咋的渐远渐小了,我想:“这里边不会常年住着啥怕东西吧?这儿会不会是它的老窝?莫不是老豹的家就安在这?一定是,这里一定是老豹窝。若要试着从那边洞口出去是不可能了,把它惹毛了,我就死定了。我得赶紧出去找我的小伙伴们。”

我壮壮胆,用小拇指掏掏耳朵,又贴着洞壁听听,那声音倒是没了,但凭感觉那东西一定还在附近。洞里伸手不见五指,回去的路又是斜坡,况又是膏了油似的滑,一阵慌乱,心口又剧烈的“咚咚”起来。跌跌撞撞摸到洞壁,幸好,这面洞壁不光滑能扒牢。摸到一个石疙瘩,又是一个,往上摸索了好半天,出去的路坡度才算趋于平缓。猴子般爬出洞口来我几乎成了个泥娃娃,小伙伴们问道:“桃子,你咋成了这样子?”

“洞里有汪泥,有石缸,我滑石缸里就成这样了。”我说。

“桃子,我们喊你咋不答应?可摸到啥子宝贝?”红杏问。

“甭提了,甭提了,里边有妖魔,真的。谁骗人谁是龟孙子。”

小伙伴们一个个惊得都目瞪口呆起来。队伍里小小子天生胆小,听说有妖魔早吓得丢魂落魄似的,泪花儿在眼眶里直打转转。红杏虽然是个女孩子,胆子却比其他几个男孩子大,她靠近小小子戳戳他的胳肢窝逗他玩儿,说:“不当缩头乌龟,这话可是你说的,对吧?还男子汉大丈夫哩,我看你就是熊包一个。桃子是吓唬我们哩,你咋就当真啦?没想到你就傻成这样子,往后出息些,也叫我看得起你。”

“是啊,我是逗你们玩呢,甭当真,甭当真。”我说。

“可把我吓坏了。爹给我说过孙悟空的故事,铁娃适才也访过了,我还以为里面真有啥牛魔王呢。桃子,往后你可甭再吓我了。”小小子破涕为笑。

铁娃和毛毛都不大爱说话,做事却追求有始有终。铁娃说:“桃子,你进洞后我们喊你不应,等了半天都听不见你咳嗽,以为你找到了宝贝一个人搬不出来,就也拱进去了。小小子见黑乎乎的就哭了,都只好把他送出来。红杏跟我俩正想再进去找你,你就出来了。我们来一回也不易,不如再进看看。”他俩不甘心就这样回返。

“桃子,你说话呀。我们空手回去多没劲。”毛毛说。

“桃子,你说咋办就咋办,我们都听你的。”红杏说。

我望望洞口上面那样子奇特的白皮松,想想洞里的情形,说:“不进去了,我们都还小,洞里很危险,弄不好会出人命的,等我们再长大些时候点上黄栌火好再进看看。”

新玩法不能继续玩下去,铁娃、毛毛俩人脸上都流露出一丝丝不快之色,就连小小子也说这一趟来得实在不值,啥险都没探到。我安慰大家说:“我又给大家想出一个更新鲜的玩法,不危险,还能学到不少本事。”

红杏说:“我们回村吧,肯定快吃得晌午饭了,吃罢晌午饭桃子会带我们玩新把戏的。”

大家踏上了回返的路。回去的路上,小伙伴们一言不发,好像都很失望。

为了打破僵局,红杏又访了个“东施效颦”的故事,这个故事还真把大家逗笑了。红杏想了想又说:“我妈妈说了,向别人学,就要学别人身上好的地方,坏的地方就不能学,不能像东施一样。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小伙伴们都认为红杏妈妈说的很对,我也觉得红杏妈妈的话对我们这些还啥都不懂的孩子往后很有好处,就说:“再好的人他身上也不可能没一些毛病,若一股脑儿啥都学,我们身上也会染上不少毛病,这对我们很不好。我们学别人,应该好好想想哪些是我们该学的,哪些是我们不该学的,弄清楚这一点很重要。弄不清楚可以问问家里大人。”

僵局打破了,小伙伴们七嘴八舌地说今个在佛山顶上的故事会收获还不小哩。

这会忽然有小伙伴问我那更新鲜的玩法是啥,我卖关子说:“那我就少多透露给你们一点点,你们肯定都对这个玩法感兴趣。”

我给小伙伴们想出的更新鲜的玩法是玩红胶泥,他们问我咋个玩法,我说:“具体吗,后晌你们就啥都知道了,肯定不会再叫你们扫兴了。”

“我这会儿就想知道,你不说,我可要叫你们背着我走,我实在没力气了。”小小子蔫不拉几的一屁股坐到地上说。

“小小子,你就甭闹了,这会又挖不到红胶泥,桃子跟你说不清。”红杏说。

“小小子,来探险也是你志愿的,探险队没孬种也是你说的,甭瘫坐了,命令你快立起来走,吃罢饭我们还得去挖红胶泥呢。”铁娃和毛毛说。

“谁说我要当孬种,我力气还大着呢。”小小子叫铁娃和毛毛用激将法这么一激,很有些不服气,立起来呼啦呼啦扒开草丛就冲到了头里。

近段坡紧,大家都不希望在路上遇上啥意外。可是有时候害怕啥就偏偏躲不过啥。

回返不远还真碰上老豹了,模样儿如同猫,个头若半大牛儿,我们忙照奶奶说的,小声念着‘老人家上边走小的下边行’,折回到一条更崎岖难行杂草丛生的,根本算不上啥路的小路上。老豹朝下看看我们,似乎很是不屑一顾,径直威风凛凛迈向洞口。我们个个都吓傻了,谁都惊出一身冷汗。小小子浑身痉挛着,尿都打裤腿流淌出来。好一会大家才镇静下来。红杏打趣说:“谁有裤裆里流河本事?你们看小小子就有这本事。”

“我们都尊重老人家,奶奶说老人家就不会伤害我们。小小子你也甭害怕成那样子,你看老人家不是没招惹我们,对吧?”我说。

“老人家那毛色就像我铺的小毛毯,很好看。”铁娃说。

我们几个把小小子裹到中间往回走,没走多远红杏发现有人在附近下了地枪,我说:“这一定是有人盯上老豹了,看来我得救救老人家了。”

“是得救救老人家,你说用啥办法救呢?”红杏问。

“你们都远远的绕过去,千万甭趟到连着地枪的那根绳子。都看到绳子了吧,绳子连着扳机,在黑洞洞的枪口处还拴着一大块肉,千万动不得的。那一大块肉就是个诱饵,老人家看见肉如若过去吃,肉带动绳子拉拽扳机,地枪就会‘咚’的发出雷一样的响声。地枪一响,老人家就完了,我不能叫老人家来上这个当。”我说。

指挥着他们走远,我找到一根长长的木杆子,用劲把绳子一挑,就听“咣”的一声巨响,地枪炸飞,周围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我忙捂着耳朵踉踉跄跄连滚带爬了一段距离,有个烂木疙瘩绊了一下,就骨碌碌滚到了老社背通大队的路上。小伙伴们以为我受伤了,也都捂着耳朵跑下来了,他们说先才我就像是大人捆好的一捆柴似的骨碌碌滚了下来,看到我并没严重伤到哪里,只是脸上少多擦破了些皮,就都松了口气。这时我猛然记起在我滚到离这条路不远的茅草丛时,只觉得好像看见个啥东西躺在那,就对小伙伴们说:“你们先等着,我去那里看看就回来。”

当我走到路后不远的茅草丛时,却见到了我最不愿见到的事情。

姐姐每次打学校带回的图画书我都忒喜欢看。虽然才打爹那识得不几个字 还看不懂图画书下面的内容,但上面那些狮子啊、老虎啊、麋鹿啊等好些动物我都忒喜欢;家养的猫啊、狗啊、小金鱼啊等我也忒喜欢,久而久之,我就喜欢上动物啦。我的小伙伴们也都很喜爱动物,不管是家养的还是野生的,这也许是受了我的影响。

我爹是小队会计,生产队里有个规定:打死一只圪狑或灰鼠记二分,打死一只野兔记八分,若是打死一只獾就要翻倍记分呢。小小子爹就打死过一只獾,记了双十分,相当于在生产队干两天活。我问爹:“动物们也是一条命,为啥打死动物都要记分呢?”

见爹没搭理,我就又问道:“世界上有动物不好吗?”

爹想了想说:“它们糟蹋庄稼,是山害,各生产队里都有专门负责打山害的。”

每次看到那些活生生的小家伙葬身枪口,我都很惋惜。尤其看到有些动物虽然中了枪弹但没能马上死去时的惨状,心里总是为它们打抱不平。有一回小小子爹用土枪挑着一只野兔来我家报账,我见那野兔还没死,瞧它那眼神好像是叫我救它,我就对小小子爹说:“叔叔,把这只兔子给我吧,它还活着,我想试试能不能养成一只家兔。”

小小子爹以为我想吃兔肉,就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要求:“好,就送给侄儿改善改善生活。”

其实我家没人喜欢吃肉。妈妈说过女孩子吃了兔肉往后要生豁豁嘴娃儿,见我要了野兔,姐姐和巧云就催我赶紧送回小小子家,爹妈也说家里没人会做肉吃,我说我并不是想吃兔肉,只是看到这只兔子还没死,想救活它看能不能驯化成一只家兔。奶奶本来就反对杀生,见我要救野兔一命,就说孙儿这是好生之德。有奶奶支持,我就把这只可怜巴巴的野兔养起来了。爹还给我做了个铁丝笼子呢。

好像有人说过,家养的牛、猪、狗、鸡、兔都是野牛、野猪、野狗、野鸡、野兔驯化而来的,于是我也萌生出了要在这只野兔身上做个试验的打算。

小伙伴们见我救了野兔并要把它驯化成一只家兔,也都积极参与进来。我们每天都轮流守护着铁丝笼子,生怕野兔再出个啥意外。社员们在地里间豆苗,我们就把间出的豆苗捡回来喂野兔,豆苗是野兔最喜欢吃的,可这只野兔只是用鼻子闻了闻,三瓣嘴略动了几下,却不肯吃。红杏说它可能是嫌伤口疼,我就向奶奶讨了颗止疼药,研细放在适量水里,在红杏、铁娃帮助下,用长长的竹管儿灌进野兔的三瓣瓣嘴里。虽然流到外边一部分,但还是喝下去的多。野兔服下了止疼药,后晌居然就能吃地里间来的豆苗了。

可是喂养了几天,野兔伤口严重感染,我们没了办法,问奶奶,奶奶说用盐水能消肿,我们就照着奶奶说的给它擦洗伤口。小伙伴们谁都盼望野兔能尽快恢复,就一块为它祈福,希望它奇迹般地闯过这一关,成长为一只活蹦乱跳的可爱的家兔。哪知只隔了一黑来,当我们再来看它时,它就直挺挺地躺在铁丝笼里永远地睡着了。打眼圈上湿漉漉的短毛可以知道它在弥留之际流泪了,可以想象出它当时有多么痛苦,它是多么不愿离开这个世界啊!

白忙活了几天,大家不禁有些黯然神伤,怀着沉痛的心情把野兔埋在了地里。

打这后我见到有人伤害动物心里就不舒坦,更不愿见到把动物一枪毙命的恶行。可是我今个见到了,就在这茅草丛里。眼前这只小老豹咽喉穿了个透,很明显是中了人设下的套。先才我们见到的那大老豹或许是它的妈妈?我在洞里听到的那叫唤的东西或是它哥哥、或是它姐姐、或是它弟弟、或是它妹妹?肯定是,我想。我不敢怠慢,马上把小伙伴们都吆喝上来,大家见到又一条活蹦乱跳的生命被扼杀在摇篮中了,心中都有些愤愤不平。红杏说:“上边那支地枪是桃子用长杆子挑响的,这只小老豹肯定是被另外一支地枪打死的。我们不如把这两支地枪都给他弄毁,这样,这两支地枪就不会再残害生命了。”

两支地枪都找到了,可是没工具,毁起来还不是一件易事。小小子听他爹说过在这附近有个天井窟窿,我们就找到天井窟窿把两支地枪都推了下去。天井窟窿深不见底,毛毛说:“桃子,听人说天有十八层,地也有十八层,这天井窟窿可能把十八层天和十八层地都连起来了,你说地枪掉下去会不会砸住下面那几层上人的头?”

铁娃说他也担心会砸住下面那几层上人的头,说:“我们闯祸了,其他层上的人要上来找我们麻烦咋办?我们是不是得到外地避避风头再回来?”

小小子见说其他层上的人会找上门来,早吓得不敢挪半步了。

我想起半月前偷偷离开家想到四川阴阳街找姥姥的事情,就笑着说:“你们咋也犯起糊涂来了?我一时糊涂听信了故事里说的就离开家去找姥姥了,结果害得村里人找了我偌长时间吃了不少苦。我告诉你俩吧,人们那是访故事呢,故事里说的我们哪能全当真?甭都再犯傻了,根本没啥十八层天十八层地。”

见我这样说,毛毛、铁娃就没啥疑虑了,小小子也来精神了。返回到小老豹跟前,红杏问我:“桃子,你打算咋个处理它呢?”

我想,我们都是爹妈的宝贝疙瘩,爹妈把我们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看在眼里怕掉了,这只小老豹很可能是我们先才见到的那只大老豹的小宝宝,大老豹不知有多么疼爱它呢,肯定会像爹妈抚摸我的头那样经常用舌头一遍又一遍地舔舐它身上的毛。大老豹没了宝宝,这会不知伤心难过成啥样了,我得帮它把宝宝安葬在一个合适的地方,也好叫它得到些许安慰,要不,那个可恨的下套人来了,小老豹不仅连个全尸得不到,恐怕连根骨头都不会剩下。于是我就对小伙伴们说:“我想给小老人家举办一个葬礼,开个简单的追悼会,然后把它安葬在一个很保险的地方,这样,下套人来了就再找不到它了。”

小伙伴们也都赞成给小老豹举行一个我们认为还算隆重的葬礼。

与小伙伴们把小老豹抬到天井窟窿旁边,我就去搬了块平石头当供桌,又在上面放上几掬细土,用干枯的黄蒿枝当香插在细土上,没带洋火就没点燃,又叫大家都十分虔诚地跪在这个小老豹身旁磕过头,再虔诚地双手合十低声细语祷告一番,然后又叫大家用嘴奏哀乐,哪个人都很投入,奏得还很像那么回事。奏毕,我宣布:“追悼会开始。”

见小伙伴们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啥来表达对小老豹的哀思,我就带头发言:“可爱又可怜的小老豹小老人家,你才来到世界上没多久就慌忙走了,是啥东西夺去了你的命?是那个黑洞洞的可怕的地枪枪口,是那个又可恶又贪心的下套人!你可能断奶还没几天吧,可是就看不到这个美丽的世界了,这是多不公平的事情啊!不过你放心走吧,我们已把夺你性命的地枪彻底埋葬了,那夺你性命的枪口已不会再去对准你妈妈和你的兄弟姐妹们了!你走了,你妈妈想你,你的兄弟姐妹们想你,还有,我和我的小伙伴们也很想你,我们不会忘了你,会把今个当做你的纪念日,你就……”

后面那句话我不知该咋说,红杏就接上说:“你就安心睡吧,小老人家。”

毛毛摇摇头说:“我记得出丧时,当先生的说的不是安心睡。”

铁娃和小小子质问毛毛:“那先生去给人家办丧事,总不能说你就安心死吧?”

见他俩人质问,毛毛说:“我想起来了,是你就安息吧,也能说你就地下安息吧。”

小伙伴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又添枝加叶地说了些小老豹好处的奉承话,我仰起头看看日头老爷的脸,说:“天不早了,我们还得趁晌午前回去,哭丧哭丧,办丧事是肯定要哭的,哭得越伤心越好,不能假惺惺的哟,这会大家可以像哭亲爹亲妈那样开始哭了。”

红杏揉了揉眼,又眨巴几下,倒是真的流着泪“呜呜”起来了。

小小子说:“桃子,我试了试哭不出眼泪来 ,你不会怪我吧?”

铁娃、毛毛也说:“我俩试了试也哭不出泪来,该咋办呢?”

我给他们仨出点子,说:“尽量往伤心处想就哭出来了,不信你们试试。”

他们仨试了试还是哭不出来泪,我也掉不下泪来,忽然触到衣兜里有个硬东西,一摸,原来是昨个吃剩的一瓣蒜放在里面。我拿出蒜瓣来抠破在眼皮上涂了几下,眼就流下了泪,叫他们仨也试试,这一招果然灵,也都流出泪来。大家都“呜呜”了一阵。我叫停止哭泣,大家却真的动了感情,大放悲声止不住泉涌般的泪水了。我劝慰了好一会哭声才渐渐没了。之后我们才把小老豹的尸体推进了深不见底的天井窟窿里,并弄来好些树叶投了下去。铁娃、毛毛与小小子不解的问:“往天井窟窿里弄这些树叶做啥用?”

红杏反应快,说:“真笨!连这个都不知道,那是叫小老人家当盖底和褥子的。”

我也认真地说:“红杏说的没错,是叫小老人家当盖底和褥子,那下头肯定很冷的。”

这下小老人家可以留个全尸了,也可以地下安息了,它的妈妈也可以心里痛快些了。

安葬罢小老豹,毛毛说:“野生动物是山神老爷的臣民,不远处就有个山神庙,我们到山神庙前祷告一番,求山神老爷保佑他的臣民们平平安安福寿安康一辈子,你们同意吗?”

小小子反问道:“毛毛,你说祷告祷告动物们就真能像你说的那样平安一辈子?”

我即刻表态说:“至于能不能,我们总能去说说我们的愿望吧,我们希望他能,希望冥冥中真真能有个山神老爷显灵,用他那无边的法力,来保护可爱的野生动物不受伤害。”

见我这样一说小伙伴们都说:“说不准冥冥中真有个山神老爷,那快去祷告吧;如若没个山神老爷,祈祷祈祷也不过分,起码我们都说出了憋在心中的愿望。”

于是我们就都来到了山神庙前,学着大人们那样子虔诚祷告一番……

当我们祷告罢来到老社背路上要回返村里了,却见东上河大队放羊的老段头哼着小调儿打路底的森林里钻上来,左右看了看,坐在一截烂木头上吧嗒吧嗒吸起旱烟来。这老段头不好好放羊来这儿做啥?我们慌忙躲到一块大石头后面一看究竟。

却见老段头吧嗒吧嗒吸了两三袋旱烟,踩灭磕在地上的烟堆儿,撩起后衣襟把旱烟袋往裤腰带里一别,就又哼着小调儿很悠闲地径直朝下套儿的地方去了,小小子哆嗦着说:“坏啦,我们闯大祸了。老段头八成就是那个下套的人,他要是在那周围搜不出地枪和死去的小老人家,肯定会四处寻找的,我们快走吧,甭叫他碰见,不然他要怀疑地枪和小老人家是我们藏起来的。他瞅见了我们,是要来要的,不给他,他会用放羊铲动手打人的。我们这些小不点的孩子肯定打不过他。再说了,回到家我爹知道我今个闯祸了,又要挑断我的筋,不叫我吃饭哩。我怕我爹,更怕不能跟你们在一块耍。”

铁娃、毛毛也有些担心地说:“是啊,尽量甭叫他怀疑到我们。我们倒不是怕他老段头,只是怕他去我们家里告刁状。挨爹妈一顿打倒也没啥,把我们看管起来我们就不自由了。”

红杏朝我使个眼色,说:“桃子,是你把老段头的地枪和猎物藏起来啦?”

我看看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小子,又看看铁娃、毛毛,说:“我没见到老段头的地枪和猎物,咋能说是我藏起来的,我才不干那种事呢。肯定是他们仨藏起来了。”

铁娃、毛毛会意,马上说:“是啊,我们哪能干那种事呢?肯定是小小子藏起来了。”

小小子哆嗦得更厉害了,说:“你们甭往我身上推,我才不稀罕他的地枪和猎物呢。”

我随即顺水推舟,说:“这不就得了,你们谁都没藏他的地枪和猎物,你们害怕啥呢?都快甭出声,看看他到底要做啥。”

只见老段头在小老豹死的地方找了一会,啥也没找到,就又拽着野葡萄藤往上攀去,攀到响地枪的地方,上下左右搜了个遍,啥也没找到,就说:“奇了怪了,明明先才听得地枪响了,却啥都找不到,我老段头下的套还从来没落过空啊,两支地枪也没了,莫不曾有人来过?肯定有人来过了,看那往下的一溜儿痕迹,我就知道是有人抢了我的投名状。”

那一溜儿痕迹是我挑响地枪后滚下来的痕迹。老段头虽是自言自语,但他的话我们却都听见了。老段头见啥也没找到,就把嗓门提到更高程度吆喝起来:“喂,走出来吧,我瞅见你了,甭再在森林里躲躲藏藏了,就是你拖走了我的老豹,抢走了我的财路,甭一个人独吞了,你走出来,咱兄弟俩来个二一添作五平分好不好?”

打老段头的语气里,我判断他还没瞅见我们一行人。我的肚子提醒我该回家了,就说:“我们走。甭叫老段头看见,都弯下腰走。老段头喊破嗓子,就有人去跟他二一添作五了。”

我们转过弯来到萧家庄的沤麻池上了,还隐约听得见老段头的吆喝声,小小子说:“兴许老段头真的看见森林里还躲着个人,这下好了,我们有了替罪羊了。”

听到“替罪羊”仨字红杏说:“小小子,你这就说得不对了。我们没罪,即便是森林里真还有个人也不能叫‘替罪羊’,应该叫他‘冒功人’,他冒充我们,我们可都是有功人呀。”

我拽拽小小子,边接上红杏的话说:“红杏说得好。小小子,我们救了老人家,又安葬了它的孩子,咋反倒成了罪人了?我们不是有罪,是有功。有罪的应该是老段头,老人家遇上了我们才没叫害死,小老人家没遇上我们,结果还不是叫他老段头的地枪要了命?老段头罪过不小,就像电影里说的那样,他这就叫谋财害命。有了‘冒功人’,这下甭再害怕了,没人会找上门来了,等会你就老老实实把心放肚里往家吧,你爹不会挑断你的筋了。”

小伙伴们见说今个出来探险有功,虽然没找到宝,却救了条命,又安葬了小老豹小老人家,都乐得屁颠屁颠的……

转过战凹,悄悄溜进村里,就听见一片吵闹声。村里炸开了锅。我们都不知咋回事,躲在碾屋里闭上门听听,原来这时已晌午多了,都快歇罢晌了,各家到处找不见孩子都着了慌,又到附近各村去打听我们的下落了,这会我才知道我们把事情又闹大了。

“角角落落旮旮旯旯儿都翻了个底朝天,你说他们能去哪?”

“依我说这帮孩子都听桃子的,问问桃子他奶奶去。”

一伙妇女簇拥到我家,红杏奶奶问:“你说桃子去哪啦?他们可是全听桃子的。”

“桃子去哪从不跟我说,我哪能知道他去哪,你们这不是问老石头吗?”我奶奶说。

“你们家桃子也真是,娃们跟着他家家都不得省心,回来可得好好说道说道他。不过,红杏这闺女不像是说谎呀。可是……”小小子奶奶这样说。

“我说老姐姐你咋就看不好个孩子?我看你家巧云也快丢得了。”红杏奶奶说。

“那你不也在家看孩子吗?你咋把个给红杏看丢啦?”

“红杏要不跟桃子耍来,她能丢了吗?都怪你家桃子没个管教。”

“你家就很有管教啦?管教得红杏都成个母夜叉了。”

我打窗口探头看看,两个老人互相指责埋怨着就扭打到一块了,小小子奶奶慌忙过来拉架,说:“我问过红杏,红杏说他们哪也不去,这闺女不会说谎,甭跟上几个孩子伤了两家大人和气。那样不值,一点不值。快松开手,昂。”

巧云看到她们都撕扯得难解难分,站在一旁擦着眼“呜呜”哭起来了。看到这等情景,我回身小声对几个小伙伴说:“大家都听好了,今个的事情你们回家后谁也不准乱说,要是问起来,就说在村口那个废墟里捉迷藏来着,记着昂。”

外边好像有谁听见了我说话,一位奶奶说:“碾屋不是去过好几次了,咋的这会有声音,会不会是在哪耍腻了才返回来?走,看看去。”

“要是她们进来,记着,谁也不准说错。”红杏抓紧插了一句。

“真倒霉,看来后晌的新把戏肯定是又耍不成了。”小小子很感到惋惜。

“今个耍不成还有往后呢,你怕啥?大人总不会哪天都看着我们不叫出门。她们就要进来了,大家都快躲躲。”红杏说。

我们刚躲到碾台后,那伙奶奶们就风风火火推门而入,小小子奶奶说:“我说红杏不会说谎,这不,全龟缩在这呢,你们可把人急死了,害得你们爹妈跟队长请了假都到外村找去了,看他们回来不一个个收拾你们才怪。”

“你们瞧瞧桃子满身都是泥巴,脸上都擦破了皮,去哪的泥浆里打滚来不是?和泥垒墙也不会成这样,你说,你带红杏他们去哪来着?”红杏奶奶问。

“你们爹妈得不到音信不知找到啥时候才能回来呢。你们这帮孩子真淘气。是啊桃子,你带他们都去哪来着?衣裳上哪来的泥巴?脸咋弄破的?”几个奶奶们问得我一时语塞。

关键时候还是红杏有办法,她怕铁娃他们说漏嘴,赶紧说:“我们哪也没去,就在小河边耍了会。小小子皮球滚河里了,桃子下小河里追皮球摔汪泥里弄脏的。脸是河卵石划的。 ”

她们问我们又到哪来,红杏带头如此这般编造了一通,才算躲过了奶奶们七嘴八舌的盘问。小伙伴们都被领回家了,奶奶拉着我和妹妹边走边说:“你爹妈可能到哭郊你姨姨家找去了,要知道你在这,不是就甭在费事找了,你说你咋就不能安分一些?快回去把衣裳裤都换换,要不然,你爹爹回来见你这样子非打你不可。”

在我家,我谁也不怕,就怕我爹,我爹回来不知会把我咋的,奶奶这样一说,我心里害怕了,总想着咋样才能躲过这一关。

半后晌多,出村找的人都带着一脸失望陆续回来了。爹妈探进门槛见到我先是一脸惊喜,继而又晴转阴训斥一番。爹怒目圆瞪,厉声说:“半月前,害得村上各家到大南张西南沟的老森林里找了你两天,今个你竟敢带走一队孩子,若还没回来,各家又得到山上找了,你一个人搅得全村不得安生,你简直就不成所以!不打断你的腿,叫你皮开肉裂觉着疼,我看你往后野得还要飞上天哩。”

爹嚷了我一顿觉得还不解气,就脱下钉着厚掌儿的布鞋扳倒我在屁股上狠狠打起来。我咬紧牙关不吭一声,实在顶不住了,就说:“巧云,你给我拿过菜刀来。”

巧云怯生生的不敢去拿菜刀,我就挣脱爹跑锅棚拿上菜刀来到爹面前,说:“我自个开膛破肚死了算了,你打我累坏了身体谁来养活咱一家人?”

爹瞪着我,说:“小桃子,你长本事了,竟敢来要挟你爹我。”

我把衣裳脱下来往炕上一撂,菜刀刃儿偎住肚皮,说:“爹不信,那就试试看。”

爹把鞋穿在脚上,但仍怒气未消,怔怔的瞪着我不敢吭声,胳膊上青筋也暴露出来了。

奶奶调和道:“回来就好了。你俩也甭老是绷着个脸把娃吓坏。桃子打今个起就不惹你爹妈生气了,就要做个懂事的孩子了,你说是不是,桃子?”

“是,是,哥哥你快说是,爹爹就不再打你了。”巧云奶声奶气地说。

看看爹妈脸色都缓和了些,想想今个我的确给全村人带来了麻烦,他们误着工去找我们,少挣了工分不说,人也累坏了,再说,我也得给爹个台阶下,于是我连忙点点头,表现出一副很乖巧的样子。奶奶的话很管用,要是奶奶不在旁边,爹正在火头上,无论我表现得咋优秀,也难以保证爹爹大人和我之间的父子拉锯战能尽快平息,说不准俩人能僵持到第二天天明。虽说我用菜刀刃儿偎住肚皮这招数也起了一定作用。往常我最怕爹,有奶奶护着,我少挨了不知多少次揍。不过我这会担心的还不是我本身会不会再挨揍,我真正担心的是我的那帮小铁哥们还有红杏。尤其叫我放心不下的是生来比老鼠还胆小几分的小小子,小小子的爹要真挑断小小子的筋,小小子这辈子可就惨透到家了。我在心里暗暗说:“红杏,铁娃,毛毛,小小子,我真为你们捏一把汗。”

“哥哥,你是不是还在担心红杏姐跟铁娃他们?爹进来就一直黑风着脸,你就不担心自个挨打吗?”巧云凑到我耳根边说。

今个我们去探险实在是叫大人们太上火了,他们找了一后晌都没能找到我们,心里不急那才是骗人呢。见着我们了心里不气那也是骗人。看着爹的脸我啥话也不敢说,奶奶守着我坐了会,怕锅溢了就往锅棚了。爹冷不防拽起我拿菜刀的手,逼着我把菜刀给了巧云,巧云拿着菜刀往锅棚了,爹命令我穿上衣裳给他跪下。我认识到是自个错了,没再犯犟就扑通跪下来,心重又悬到了嗓子眼,低着头就等爹再次火山爆发。

在这节骨眼儿上,忽听院里传来了“咚咚咚”的脚步声,爹朝我摆摆手示意我赶紧起来,他不愿叫外人见到他用这种方式对待儿子,我想,这次我又有救了,贵人多遭难,有了难就会有人及时来搭救,难道我也算贵人?我忙起来站到了一边。

窃喜间,却没料到随着重重的脚步声进来的是在老社背给老豹下套的老段头。这个老段头来做啥?是不是没找到地枪和被枪杀的小老豹怀疑上我与我的小伙伴了?不会的,在老社背他并没瞅见我们。那么是不是因为老社背离萧家庄太近了,怀疑我村有人捡了他的战利品?这倒有可能。若是真是这样,这会可能小伙伴们都正在家受审,老段头若是到他们家打听问询,小伙伴们还是有可能被怀疑上的,红杏、铁娃、毛毛三个我放心,他们不会轻易说出今个的一切,可是小小子就保不定了。爹要是知道了今个又是我领的头,我肯定是难逃一劫了,我的心弦骤然间又绷紧了。怕爹与老段头看疑我,我尽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叫露出一点点心虚来。

我给老段头搬个兀墩,老段头坐下后瞥了我一眼,我想,肯定是小小子那小子把我供出来了,我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遇事要沉住气,先看看老段头要说些啥话。”

老段头不慌不忙捏出一捏儿旱烟装到烟袋锅里,又掏出火镰子、火石和葛叶棉,然后把少许葛叶棉放在火石上,用火镰子钢火石,迸出的火星落在葛叶棉上,葛叶棉就燃起来。老段头把燃着的葛叶棉放在烟袋锅上先吧嗒吧嗒地过开了旱烟瘾。爹说:“老段头,还是放羊好啊,到哪个生产队踩粪、卧地,哪个生产队都得准备上好的旱烟伺候。”

当时我们这里有一首《放羊好》的童谣:放羊好,放羊好,放羊第一好铺毡盖皮袄;放羊好,放羊好,放羊第二好三天两犒劳;放羊好,放羊好,放羊第三好两头睡懒觉;放羊好,放羊好,放羊第四好旱烟嘴上冒;放羊好,放羊好,放羊第五好日日乐逍遥。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哪个生产队想要多打粮食就得与放羊的处好关系,这样,放羊的才情愿赶上羊群到这个生产队来或踩粪、或卧地。哪个生产队开出的条件高,在哪个生产队呆的时间就久长。原先各生产队都是三天给放羊的做一顿面,后来就成了三天吃两顿细粮,叫做三天两犒劳。为了讨好放羊的,有的生产队还准备了旱烟。老段头见我爹说还是放羊好,就说:“都说放羊好,有谁愿意出来放羊?夏天冒雨冬天冒雪,有谁知道放羊的吃了多少苦?以我说还是你们好啊。不说这些了,喜江,我跟你打听个事。”我爹连忙说:“你说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老段头。”

老段头过足旱烟瘾,把烟灰磕到地上,撩起后衣襟别起长烟袋,说:“今个前晌在庙湾河底下放羊,听得地枪响了,安插小把式一番,我就上到老社背查看,结果死老豹没找到,地枪也没了。我下的套还从来没落空过,整整想了一后晌,估计是有人把我的地枪和猎物都藏起来了,你村离老社背很近,所以就随便来打听一下。其他几家我都去过了,他们都不老实说。你为人厚道实诚,告诉我你村听得枪响后有谁去过老社背。”

爹说没见有人去过,我绷紧的心弦正要松弛下来,爹看着我,忽然问:“桃子,你整天不着家,跟老段头说说,你见有人去过吗?说出来,老段头有奖励。”

小伙伴们包括小小子都没当叛徒,我就更不能当叛徒了,但为了得到老段头的奖励,我说:“我见了。在村口玩耍时,望见有人打老社背过来拐了个弯往哭郊去了。那人肩膀上好像扛着个啥东西,详细的我就不知道了。”

哭郊经常有人来萧家庄拾柴,爹说:“也许是拾柴的把你的收获拿走了。”

妈妈和奶奶也都说近段时间哭郊来拾柴的人不少,叫老段头不妨再到哭郊去访访。

老段头似乎得到一条很重要的线索,给我丢下五毛钱就走了,这时,天已经黑下来了。

虽然老段头走了,可是爹好像怀疑上我了,我只好硬着头皮与爹周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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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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