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战答道:“既说唯利是图,那放不下的自然是利!”
岳无极又问道:“那她的利,又是何物?”
唐战道:“这等粗鄙下流之人,眼中的利益,也只能是金银而已!可我已然看了一遍,没什么值钱物事!”
岳无极笑道:“人说狡兔尚有三窟!恐怕战兄找错地方了!”
唐宣笑道:“如此说来,东西不在房内,则必然在这女人想去而又去不了的地方!”
说着俯身撩开张氏的头发,顺着她眼睛所看的方向看去!继而笑道:“看来,东西就在那棵夹竹桃树之下!”
岳无极笑道:“宣兄正是聪慧之人!”
于是,唐战寻来铁铲,掘开桃树之下的地皮。又深挖几铲,便将一块石板撬开!从下面抬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木箱!
打开之后,里面除了黄金,还有一本精装图册!唐战笑道:“段主使这份礼,虽说俗气,可终归阔绰!足够我兄弟回乡的盘缠了!”
岳无极俯身捡起那本图册,见封皮上,以篆书写了六个字,道是:一线天、金针、沈!
便向唐宣、唐战道:“这一本,相信就是沈家的不传之秘,《一线天金针图谱》了!沈家的金针绝技,尽在此书!这便是岳某,为沈太君及二位唐兄备下的表礼了!
之前,封存于沈家金库内的暗格之中,后来竟随金库被盗,一齐失窃!沈老太君曾嘱托在下代为寻找,幸而今日寻回!全赖二位唐兄相助!就请二位代为转交,完璧归赵,岳某感激不尽!”说罢一揖!
初听《一线天》之名,唐宣、唐战便颇感惊讶!再见岳无极毫无私意,竟当面将图谱交给自己!二人皆知,这是莫大的信任,莫大的功劳,更是莫大的荣耀!
唐宣当即接过图谱,交给唐战收管,转身便向岳无极单膝跪地!抱拳向上道:“世人皆知,家族门派秘技,对武林中人而言,荣辱系之,生死攸关!岳兄能替沈家寻回至宝,唐宣在此,代姑祖母谢过岳兄高义大恩!”
唐战亦抱拳跪地道:“沈家与我唐门有亲,岳兄既有恩于沈家,便是有恩于我唐门!自今而后,但凡岳兄相招,刀山火海,唐战无不从命!”
岳无极连忙将二人扶起,亦抱拳谢道:“二位唐兄言重了!岳某虽然寻回图谱,却只因能得二位相助,及沈家与唐门洪福齐天!
如二位要将此事过于看重,才真是见外了!此番大闹金陵,岳某有幸,得与二位唐兄共事!此间情意,岳某自当铭刻于心!”
既出合欢巷,又过一条街,岳无极方停住脚步,转身朝唐宣、唐战抱拳道:“二位唐兄,我三人便在此处分手如何?”
唐宣、唐战二人亦放下木箱,抱拳道:“此番下山,能够结识岳兄,实慰平生!”
唐战更上前一步道:“但愿他日有缘,你我兄弟三人再得聚首!”
夜色之中,三人互道珍重,就此作别!岳无极站在夜风之中,目送二人远去。直到二人影迹全无,方才转身展开步法,直奔洒金台!
回到天璇堂,已是亥尽子初之时,大厅之上,只有关苍海,仍在等候。
见到岳无极,便起身含笑道:“想必公子此番,必定收获颇丰!”
岳无极笑道:“段文兴果然在合欢巷留了后手!此番我等不但收了他的狗命,还寻得了沈家的《一线天》金针图谱!”
关苍海闻言喜道:“那可真是意外之喜呀!”
岳无极道:“我已将图谱交由唐氏兄弟,代为转交沈府,也算对沈太君之前所托,有所交代了!”
关苍海道:“如此一来,则沈家与唐门必然对公子十分感激!这对我隐星堂日后行事,也必然有所助益!”
岳无极道:“至少他们两家,也不会轻易与我隐星堂为敌!”
关苍海道:“那公子打算,何日返程呢?”
岳无极道:“越快越好!”继而又道:“我等一走,天璇堂必要有人主持!关大哥你看,可有妥贴之人?”
关苍海道:“以我看来,广济堂掌柜韦青衫,心思细密,为人谦和忠勇,劈风掌的功夫,颇具火候,可堪此任!”
岳无极笑道:“我心中所想,也是此人!明日就请关大哥与他详细交代,再知会天璇堂众兄弟,由韦青衫暂行堂主权责!”
关苍海一面答应,一面自怀中取出一张纸来,呈与岳无极道:“晚饭过后,我替公子草拟书信一封,将近日金陵之事,摘要报与总堂,请公子过目!”
岳无极接过看了一遍,又在末尾加上了‘已命韦青衫暂代天璇堂主’几个字,署上自己名字,加盖印章之后,便交给关苍海道:“明日一早,发出去吧。”
关苍海接信道:“公子终日奔劳,也该早点安歇才是!”
岳无极眼中却毫无倦色!看着厅外夜色,悠悠地道:“兄长与四妹,他们若知此间消息,必然十分欢喜!”
关苍海道:“算来,他们也该到汴州多日了。”
翌日,云华沈府,如怡苑内,沈太君同岳无极相谈甚欢!两名贴身丫鬟采莲、采荷在不远处侍候。十分诧异沈太君今日心情,似乎格外愉悦!
往常,老太君喜好清静,所以轻易是不见外客的!即便见了,也不过是随便客套寒暄几句而已!
然而今日,却和那位青年公子谈了一个时辰,都不见倦意!引得两个女孩儿越发对岳无极好奇起来!
沈家此番得保声誉,收回失银!并将白衣社同恶虎帮,这两块心病一并拔除!全凭岳无极与隐星堂一力成全,可说得来全不费工夫!
尤其是《一线天》金针图谱失而复得,让沈老太君大喜过望!祖辈的东西,传到她的手里,竟然失盗!这是即便她死,也难以瞑目的事情!
更兼岳无极将整件事情,前因后果谋划行事,向沈太君合盘托出之后,老太太对眼前这位,一身书卷气的年轻人,更加刮目相看!除了对岳无极感恩图报,更对隐星堂的行事隐蔽,迅捷,由衷赞叹!
岳无极此次沈府之行,本是要向沈太君辞行,并依之前约定,说明事件情由。既然前因后果,此时皆已说透,便即起身告辞。
沈太君苦留不住,只好起身相送,一直送到沈府正堂阶前,方才止步!岳无极再三相谢,方才转身离去。
回到天璇堂,已近午时。岳无极着人唤来韦青衫一起用餐。也就吃饭之时,同他就金陵形势,讲说一回。叮嘱此后务必小心行事!
末了,特意提起郭四喜,年老体衰,残疾不便!韦青衫抱拳道:“天璇、广济二堂人、事,韦某定然竭力照应,直到总堂另有差遣!”
饭后,岳无极见一应行装细软,皆已齐备,便不耽搁!即同关苍海等与天璇堂众兄弟辞别上路。
不想,主仆五人马行宣德街,却被满街行人阻住去路!询问得知,原来是朝廷一举灭了运成赌坊和恶虎帮两处贼巢!眼下正将三十余名主犯,游街示众,以安民心!不日即当明证典刑!
正说话时,忽听几棒锣响,自远处传来!人们知是游街到此,便向前涌,争睹一快!
主仆五人,便也在马上围观一回。林小河眼尖!早在马上用鞭一指道:“公子快看!那不是梁剑宗,梁副使吗?”
岳无极顺势看去,果见前方一众官兵所押,囚笼之内跪着一人!反捆双手,身着囚服,满布血迹!颈后插着犯事牌,一头黄发蓬乱!满脸青灰,豪无人色,正是梁剑宗!
百姓们见这班凶徒恶霸,再无往日风光!一个个垂头丧气,一心等死,无不拍手称快!更有许多店面燃起爆竹,高挂彩旗,众生欢庆,如度佳节!
正是:
满天星落紫薇沉,金陵内外仇怨深。
猛虎过街人惶恐,白衣骄蛮善不存。
禽兽横行官相护,人命危贱朝野昏。
冲天烈焰风雷起,一朝烧尽鬼神魂。
司马长缨与程雪飞等人离开蜀地,奔往汴州。
一路上晓行夜宿,饥餐渴饮,行程倒也太平。只是于途中接连遇上几拨流民,拖家带口,十分凄惨!
程雪飞因见那些人,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免不得又想起自己昔年遭遇,又与他们有何不同?
因此满心怜悯,感同身受!将自家随身的铜钱,银两竟全都散尽了!又从司马长缨那里拿来几吊钱,又都散尽了,方才称心!
这日,众人整日赶路,不觉天已薄暮,司马长缨见四野之内,一片荒凉萧瑟,秋风起处,又自西北飞来一片黑云,遮住霞光!
心中正在计议,该在何处歇脚,却见前方不远,树林尽处现出一角房檐来!便教杨氏兄弟,先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所在!二人领命,催马而去。
程雪飞仍在为之前路遇流民,烦恼不已!冬梅跟在身侧,虽然几经劝解,她却郁郁不乐!
想到那些人为避兵祸,而多遭苦楚,说到底,还是因为契丹人烧杀抢掠,这才离了家园,奔往他乡,只为求得一条生路!
不由得喃喃切齿道:“老天有眼!有朝一日,教我一剑杀了耶律德光那畜生才好!”
司马长缨马行在前,与她相隔数步,听她言语便慢下来,同她并马而行。微笑道:“四妹以为天下纷乱,百姓流离失所,都是拜契丹人所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