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丽公主入上京城的那一天,孟阿筝在桃花坞里养了两尾金鱼。
孟阿筝想了许久,还是未曾取名。她恍然发现如今大脑空空,竟是一丝一毫的思考能力都荡然无存。
门外的锣鼓声滔天,似是那欢喜声不震得她头皮发麻便不肯罢休。
孟阿筝觉得烦了,洒下一大把鱼食,仰天躺在白色大石上。长裙拖在地上,几只蚂蚁爬过,哧溜一下,滑回了草地上。孟阿筝探下腰,伸手一托,把它们送到小湖旁。偏偏这几只家伙丝毫不领情,踟蹰了一阵,又悉数往回爬。
孟阿筝歪着脑袋,仰望日光,眼前明晃晃的,让她想入睡又不得。
已然七日没有见到云璟了。
这七日,云璟不在将军府中住。孟阿筝去将军府好几遭,都扑了空。
她听庆俞说,云璟主动请缨去冀州指导练兵。
梁英宗本是有所顾虑的,说到底南疆古丽公主来上京在即,云璟身为准新郎,不在城门口迎接也就罢了,居然还要路途遥遥去出这个劳什子公干。只是,看着云璟一副去意已决的神情,梁英宗为了避免横生枝节,拧了下眉,最终还是随他去了。
孟阿筝原想跟着云璟去冀州溜达一番。奈何离开天枢之前,她答应过师父,只呆在上京,不准去其他地方惹是生非。作为天枢星的小神女,孟阿筝本应寸步不离,师父同意放她来上京,已是冒了极大风险。若是自己为了一己私欲,离开上京城,惹来事端,连累了师父,孟阿筝实在是过意不去。
可是,明明是师父让孟阿筝来上京,并且指示她去找云璟,问回她过往的记忆的。照师父的说法,云璟曾是她的情郎,若是云璟尚未改变心意的话,她将在上京度过十年的快乐日子。
那如今这般,不清不楚,又算个怎么回事?云璟不肯认她,却又派人多番问候照顾。孟阿筝越想越头痛,只恨自己没把天枢星旁的天瞳镜搬来,照一照云璟的心思。
孟阿筝曾是那么期待再次见到云璟。可是,现在明明自己就在他不远处,现实却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也许他们曾经相爱,只是云璟已经是个薄情郎?又也许……真的是师父记错了?
“不对。”孟阿筝自言自语,否定了自己的猜想。是她不忍见云璟伤痛,违背天律,用了元神逼裂天枢星的结界,这才救了云璟与无辜百姓。天尊要降罪于她,是师父苦苦求情,说天尊亏欠孟阿筝与云璟。孟阿筝不知道师父口中的“亏欠”究竟为何,她只知道,她能在上京有桃花坞这座宅院,是天尊授意的。这十年与云璟相处的时间,也是天尊与她两不相欠的交换条件。
可惜啊。这十年刚刚开始的第二天,孟阿筝就再无与云璟再续前缘的可能了。想到这里,孟阿筝有些想念天枢星了。最起码,天枢星永远不会改变。可是,云璟,她真觉得自己看不懂他。
孟阿筝在天枢星旁呆的时间太久了,除了每一年只能见一面的师父外,她没有任何神灵朋友。困了乏了,就倒头大睡。无聊了,就对着眼前的秦艽草说话。现在,竟是连最熟悉的环境也失去了。
孟阿筝长吁短叹了好一会儿,一只蜻蜓停在她的手臂上。孟阿筝连正眼都没有看蜻蜓一眼,挥了挥手,将蜻蜓赶走了。
“小孟,你偷溜来上京一趟,就为了在这个空空如也的宅院里晒太阳?”
孟阿筝眯了眯眼,侧翻过身,懒得理那个突然出现,站在自己身旁的家伙。
她来上京之前,已经有不少好事者非议天尊的决定。孟阿筝才不愿与那些不相干的人解释自己的故事,何况,她也解释不清。这回,又不知道是哪个不开眼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居然追到了桃花坞来听八卦。
“小孟,你擦亮天枢星的事情,整个天界都在议论纷纷,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这么做?”
孟阿筝用手捂住耳朵,睁开眼睛,瞪着那位不速之客。
“小孟,你在上京准备待多久?我听说,你来找人,你找到了吗?天尊真对你这么好?”
孟阿筝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双腿一蹬,促使一块大石头向讨厌鬼砸去。
无奈讨厌鬼机敏得很,轻松躲过,贱兮兮地围着孟阿筝转了两圈。
“小孟,我们好不容易再见面,你怎么对我这么凶?”
孟阿筝闻言,立刻打起了精神。她猛地站起来,一把揪过对方的衣领:“你认识我?!”
孟阿筝的动作过于粗鲁。对方被揪得生疼,晃动了两下,确认孟阿筝没有丝毫放手的意愿,只好举手投降:“好啦,姑奶奶,有话好说,先把我从空中放下来行不行?我一个大男人,被你一个姑娘举在空中,真的很丢人诶。”
“看你手无缚鸡之力的,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大男人。”孟阿筝啧啧舌,还是将对方放回了地面上:“说吧,你是谁?是怎么认识我的?”
“嘿嘿。要是真的知道我是谁,你一定会高兴得发疯!”对方美滋滋地说。
“你再磨磨唧唧,我就把你从我的桃花坞扔出去。”孟阿筝毫无耐心。
“那……那你再看看我,有没有觉得我特别熟悉?”对方用手拍了拍胸膛,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孟阿筝瞅了瞅眼前的这个年轻男人,他长得分外清秀,皮肤白皙,一双凤眼眯着笑,脸上的红晕令孟阿筝忍不住想到了“娇羞”二字。与云璟比起来,他多了几丝妩媚与妖娆,极秀气的脸庞,可谓是我见犹怜。而云璟,或许是常年驰骋沙场的缘故,原本也是肤白如雪的底子,愣是成为了一个铁骨铮铮的将领。
“我未曾见过你。”孟阿筝摇头。
“小孟,你真是太没良心了!枉费我陪伴你三百年,日日听你说天枢星有多乏味可陈。”对方又气又恼。
孟阿筝一拍脑袋,可算是想了起来,大叫道:“你是秦艽草?”
“咳咳,拜你所赐,我被天枢星的光芒照拂过后,就获得了灵气。现在人家都幻化成人形了,就别再直呼我的家族名啦。我的名字是秦风,送你这个小风筝扶摇而上的意思。”秦艽草对孟阿筝的反应极不满意:“亏得我发现你不见的时候,着急得茶饭不思。要不是我苦苦查询天瞳镜,发现你在上京有了座桃花坞的宅子,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你才好。小孟,你好没良心。”
孟阿筝见到故友,瞬间放下了戒备心,亲昵地踮起脚,伸长手臂,摸了摸秦风的头:“秦风,你以前很小一棵的。便成人形之后,确实长高了些。不过,好像也没有我想象中高。我想象中,你应该和云璟一样高。”
“小孟,就算我是一株神草,我也是一株草。参天魁梧的,那叫做树。”秦风对孟阿筝没有第一眼认出自己,百般不满。
孟阿筝想了想,觉得秦风所说极有道理,拍了拍他的肩膀:“秦风,没想到你变成人形之后,不仅能说话了,还变得挺聪明。”
“就你死丫头嘴甜。好啦,小孟,你还没有告诉我呢。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秦风好奇地问。
“找到了。不过,他不肯认我。”孟阿筝想到云璟冷漠的神情,兴致又低落下来:“我本是来嫁给他的。现在,他要娶别人了,我该嫁谁去呢。”
“小孟,你一定要嫁人吗?”秦风亦懵懂。
“不知道。师父说,我还有执念没消散。若想真正成为天枢神女,必须找到云璟,甘心忘却这段执念才行。”孟阿筝耷拉着脑袋。
“你师父给了你多少时间?”秦风问。
“十年。”孟阿筝回答。
秦风点头:“那……反正我们现在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不如,我们先去给桃花坞置办些家俬吧。咱们怎么也得住十年呢。对策可以慢慢想,生活质量绝对不能降低!”
“等等,什么叫做‘咱们’?”孟阿筝警觉。
“呐,小孟。你听着,我,天枢星第一帅草,决定大发慈悲,留在上京陪你度过这漫漫十年。自此,上京城里,有你一口饭吃,就有我一口肉吃。“秦风说得大义凛然,就像未来日子里,花钱的是他,而非孟阿筝。
“可是,你留在我身边做什么?”孟阿筝不解:“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这十年要做什么,打算等师父从天尊那儿仙游回来,就好好承认错误,回天枢星旁呆着,以后再也不胡闹,插手人间的事情了。你幻化成人形的事情,师父都不一定知道呢。若是知道了,且不知怎么处置你,你还敢和我一起呆在上京?”
“哎哟,你师父那么宠爱你,只要你帮我说说好话,他不会惩罚我的啦。小孟,你想,你肯定需要我的,我们都在一块儿呆了三百年了。以后的日子里,你上街打架,我帮你提板砖,你沿街乞讨,我帮你大声吆喝,你横尸街头,我帮你找最舒适的草席……”
“呸呸呸!秦风,你咒我呢!”孟阿筝越听越不对劲,赶忙打断了秦风。
秦风本想再插科打诨些不着边际的玩笑话,从隔壁云璟将军府门外传来异样的气味。
孟阿筝好奇地走到门口,拉开门栓,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迎面而来,跟在她身后的秦风立刻反胃,做呕吐状,连连后退。
云璟将军府大门紧闭。
在门前,一个大瓮的四周堆满烧红的炭火,从中散发出似酸似臭的腥味。诸多身着南疆服饰的女子们包围着大瓮,脸无血色,双眼翻白,互相搀扶着,止不住地颤抖,竟是连口鼻都不敢掩。
有受不住的几个丫头,弯腰而吐,瘫软在地上,头重重地低着,涕泪泗流。
一个衣衫被鞭子抽得褴褛的女子,被打断了双腿瘫倒在地。她的右脸被匕首划伤,鲜血浸透半边脸颊,额角乌青,浑身上下没看到一块好皮肉。女子的手被反绑着,瞪大眼睛,紧咬嘴唇,死活不说半个求饶之词。
“我去,这是在干嘛?”秦风用衣袖捂住鼻子,挣扎着站在孟阿筝的身旁。
孟阿筝愣愣地站在原地,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浑身发冷。她的手紧紧攥着裙摆,冷汗从额头滴下来,沁湿了脊背。
“小孟,你怎么了?看傻了?”秦风伸出手,在孟阿筝的面前晃了晃。
“秦风,为什么我觉得……这一幕,我见过。”孟阿筝被无数个记忆碎片突袭。在她的大脑里,有惨不忍闻的哭喊声,有磕破头颅的老妪的求饶声,有横眉冷对睥睨视之的官员的恫吓声,还有……在大瓮中紧闭双眼的她自己。
那些苦,她好像吃过。那种痛,她好像忍过。
“别看。”一双温热的手,覆上孟阿筝的眼睛。熟悉的声音,来自云璟。
“没事。”孟阿筝将云璟的手拿了下来:“我已闻不见腐朽气味,也失去了品尝酸楚的味觉,若是我私心不愿听,不愿看,那我与废人无异。有七情六欲,才算是活着。”
“固执。”云璟嗔怒,又怕吓着孟阿筝,语气软下来:“回去吧。”
孟阿筝扯住云璟的衣袖:“里面要蒸的……是人?”
“是。”云璟没有否认。
“是谁?为什么在你的将军府门口受此酷刑?”孟阿筝询问着,又望了望围观丫头们的装束:“是古丽公主带来的人?”
济蒸人於涂炭,成兆庶之亹亹。蒸刑是窒息而死,具体原理是,蒸烫导致剧烈疼痛,昏厥。水蒸汽导致呼吸不畅,同时进行呼吸会使呼吸道系统灼伤,再加上之前的昏厥,最后窒息而死。如此残忍的刑罚,在上京城里众人瞩目的云璟将军府门口进行,不可谓不用意颇深。
“与你无干。”云璟毫无解释的兴致,又安嘱了一句:“我得回军中。这几日,上京城中任何风声都不要听。生活所需,我会派庆俞送来。”
“那是一条人命。”孟阿筝不满云璟的云淡风轻。
“你与她素不相识。”云璟握住孟阿筝的胳膊。
孟阿筝再次挣脱云璟:“这个大瓮尚且还没有将活人塞进去,气味已经令人难以忍受,足以可见之前有多少人命丧于其内。若要人死,有千万种方法,何必这么残忍?她又犯了什么错?”
“你非要救她?”云璟正色问道。
“做错事情,须得承担责任。她若真做错了事情,也不能免责。但是,我不希望她死得这么痛苦。”孟阿筝于心不忍,她望着云璟:“云璟,我……我感觉,我好像曾经被人绑住手脚,扔进过那个大瓮中……”
云璟的脸色一刹那沉了下来:“我明白。”
“啊?”孟阿筝原以为要花大力气说服云璟,如今看他坚定的神情,心似乎放了下来。
“我答应你,至少不让她这么死。”云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裹,放进孟阿筝的手中:“冀州的酥糖。”
“云璟,你是为了我特地回来的吗?”孟阿筝心生喜悦。
“邻居之间的照拂罢了。”云璟禁不起逗,逃也似的走了。
孟阿筝抚着手中的酥糖,虽未入口,甜已入心。
“哎哟,姑奶奶,别聊了,臭死了!”原本退到一旁的秦风听到云璟要离开,立刻赶忙跑上前,把孟阿筝拉回了桃花坞院内。他死死地闭着气,将大门关上后,在院内左右蹦跳,口中念念有词,似是作鬼神状。
“秦风,你在干嘛?”孟阿筝疑惑地问。
“我?我是一株草,草能干嘛?当然是多种草啊。哎哟哟,这个味道怎么这么重?呜呜,人家要种多少株草喔?”秦风忙得不可开交,催促孟阿筝:“小孟,快,让开点。我要让整个桃花坞都长满我的秦艽草,净化空气!”
“行,你忙你的。”孟阿筝拿素来就有洁癖的秦风没办法,只好任他去。
什么桃花坞,不过一棵孤零零的桃花树开在犄角旮旯。若是哪天秦风一时兴起,这座宅院改名为秦艽院,也未可知。
孟阿筝走回大门旁,发现大门被人反向上了锁。不用细想,也知道是云璟不愿她惹是生非。孟阿筝有些无奈,她完全摸不透云璟的心思。既是不肯认她,云璟何苦冒着被梁英宗降罪的风险,快马加鞭从冀州赶回上京,只为了叮嘱孟阿筝莫沾事端。可既然对她表达了关心,云璟又为什么不把话说透?
孟阿筝多少是恼云璟的。她最讨厌拖泥带水、不干脆利落的人,偏偏她要寻的唯有这么个人。她想怪罪云璟,又想到他今日风尘仆仆,眉间满是关心与凝重,又轻易地原谅了他。
“小孟,你在干嘛?”秦风惊讶地发现孟阿筝双手扒着墙,双腿用力往上蹭着,身形极其滑稽。
“我在翻墙啊。云璟锁了我的大门,我总得去他家瞅瞅。”孟阿筝费力地挂在墙边,小腿一蹬,横跨在墙壁上。
孟阿筝的举动,吓坏了秦风。他飞奔上前,双手张开,做出护住孟阿筝的姿势,口中不停地念着:“哎哟哟,小心啊,你要是摔下来,缺胳膊断腿的,这可是十年啊。你师父说了,任务没完成,不让你回去。”
“我才不会呢,我可是爬树高手。诶?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师父要求我一定要完成任务?”孟阿筝回过头来,盯牢秦风:“你是不是授了我师父的意,才来上京找我的。而且,你刚刚见到云璟,也丝毫不惊讶。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就是一株草,我能知道什么呀。好,我承认,是你师父怕你在上京受欺负,所以,才免了我私自幻化人形的罪过,让我来上京护着你。至于云璟,看到他看你的眼神,我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你要找的那个人,除了他,不会有别人了。”秦风格外担忧孟阿筝一个不小心,摔下身来。来上京之前,天尊收回了孟阿筝所有的神力,除了她那颗可以护住她心力的元神丹,可以保证她不面临死亡威胁外,她已经与凡人无异。
“秦风,你是我在上京城唯一的朋友。你要答应我,以后不可以骗我。”孟阿筝正颜厉色道。
“我保证,我发誓,我同意。姑奶奶,你快下来吧。”秦风惶恐不安。
“哎呀,婆婆妈妈。”孟阿筝白了秦风一眼,就要纵身往下跃,却惊讶地发现云璟将军府以庆俞为首的一众小厮们已经在墙的另一侧,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孟阿筝目瞪口呆:“三十床被褥,结实的木梯,牵引绳索……你们上哪儿找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孟姑娘,我家将军交代了,姑娘你有翻墙之癖,令我们一定小心看护着。”庆俞招呼着小厮们围成一圈。
“那你家将军的意思是,不容许我出自家的大门,连墙都不让我坐上来遥望一下呗。”孟阿筝气鼓鼓的。想不到她在天枢星旁“关”了三百年,来了上京,还得困在这个桃花坞宅院内。早知如此,她前几日就该多在大街小巷享受多些吃食。
“不不不。我家将军说了,孟姑娘是将军府的上宾。姑娘你想如何参观将军府,绝对行动自由。唯独希望姑娘你这几日多在府中休息,莫在街上走动。”庆俞的脸上堆满了笑。云璟将军从未对任何人如此上心过,他万万不敢怠慢了孟阿筝。
真是滑稽。左边桃花坞内,秦风把草地铺得两尺高,右边将军府里,几十个小厮严正以待,唯恐她有个磕着碰着。孟阿筝无语凝噎,左右两边下去都免不了一番唠叨,干脆坐在墙上,拿出云璟买的酥糖,咬了一口。
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孩仍然趴在地上,管事的婆子踹了她一脚,她反手想反击,却没有任何气力,只得耷着手掌,任一旁的“有眼力见”的丫头用鞋底硬生生踩了上去。那丫头似是得了谁的威严,踩着还不解气,又碾磨了两脚。
孟阿筝远远地望见了,气不过,又没有了神力,无法纵身下跳。孟阿筝四处瞅了瞅,只看见了眼巴巴盯着她的几十双眼睛和秦风望眼欲穿的神情。
“干嘛欺负人!女孩子还欺负女孩子!”孟阿筝掏出怀里的酥糖,一把就扔了出去,正中那丫头的额心。丫头没有防备,向后一个趔趄,摔了个屁股蹲。
“是谁!”丫头尖叫一声。
孟阿筝还未答话,不远处一个男人骑马而来,一根鞭子一甩,便捆住了丫头那扬起的手。
男人白袍素带,折扇纶巾,长身玉立,潇洒不羁。腰间斜插一支玉笛,挂着玉酒壶。孟阿筝看得有些呆住,上京城里竟有这般长得如此好看的男子。
“公主说了,蒸瓮暂且不用。”男子柔声道,却是容不得商量的口吻。
“可是……她刺杀公主,是大罪!是梁国的皇帝指了名要在最热闹的街道上严惩的!”管事婆子不愤,妄图用梁国皇帝来压眼前的人。
男人目不斜视,手中的鞭子却不含糊,清爽又凌厉的一声后,管家婆子哀叫一声,口中骂骂咧咧:“江烈,老奴是看着公主长大的,你竟敢这么对我!”
“我再说最后一次,是公主的命令,让她死远一点。”江烈的鞭子在管家婆子的脚边又彻响一声。
管家婆子连忙退到一旁,只是嘴上依旧不饶人:“江烈,你不过就是公主身边一条狗!”
江烈神情毫无波动,他弯腰一捞,似是捡起一片落叶。他将面无血色的女子架起,跨在马上,毫无半丝怜惜之意。可怜那女生似乎是已经痛到失去知觉,连叫唤一声都没有力气。
听着江烈的马蹄声渐远,在小厮们规劝孟阿筝千万注意安全的叮嘱声中,孟阿筝长舒了一口气。
片刻之后,她又尖叫起来。
“糟了!我把云璟给我买的酥糖丢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