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承诺
午间时分，他们到了李府。只见李府张灯结彩，热闹异常。
刚下了车，便有几个下人过来牵走了马，又有几个仆妇丫头将婉澄搀扶入客厅。
李守贞和夫人正在厅中等候。见他们回来李夫人十分欢喜。她拉着婉澄的手上下打量，越看越爱。婉澄见她慈眉善目，很好亲近，心中的忐忑略少了些。
李崇训还有个姐姐，早已出嫁，他是家中独子。李守贞虽有几房姬妾，却都不曾生育。是以家中现在只有他一个孩子。他母亲早听闻他生病，心疼地看着他，几乎落下泪来。
“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他们一路劳累，快让他们换了衣服，马上传饭。”李守贞道。
李夫人笑道：“是我老糊涂了！来人，快伺候小姐少爷沐浴更衣！”
有丫头领了婉澄等人去沐浴更衣。梳洗毕，婉澄回至厅中，李夫人叫人摆了饭。李家的规矩姬妾不与主母同桌而食。是以他们这桌除了她只有李守贞夫妇和李崇训。
李守贞十分高兴，命人拿大杯来喝酒。酒席宴间李夫人道：“老爷找人看过了，三日后便是吉日，让你们拜堂成亲。”
“但凭爹娘做主。”李崇训一边为婉澄夹菜，一边说：“兰萱，不知饭菜合不合你的胃口，来多吃些！”
“老爷夫人这少爷如此疼少夫人，以后成了亲便是更加和睦了！”邻桌的一位姬妾笑着说。
“是啊，我就盼着他们小两口和和睦睦，给我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到时侯家里的事就交给兰萱，我就等着含饴弄孙了！”李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婉澄却十分着急，她低头不语，心中思索着对策。众人只当她是害羞，不敢抬头。这顿饭吃的是如坐针毡。
吃罢饭李崇训送婉澄回房。
“李公子，你什么意思？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兰萱！”
“嘘！”李崇训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小心隔墙有耳！”
“你知道我不会和你成婚的！”婉澄压低了声音道。
“所以你昨晚要急着逃跑？”
“你明知故问！我告诉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与你成亲！”
“那你便逃吧，逃掉逃不掉就看你造化了！”
“逃不掉我便死！”婉澄说得十分坚定。
李崇训望着她，脸上显出失落的神情，“兰萱，我真的让你如此讨厌吗？”
“我不是兰萱。兰萱她喜欢你！而我也有自己喜爱的人，所以我不会嫁给你！若真逃不掉我便只有一死以保清白！”
“河中节度使府戒备森严，你逃不掉的。那些守门的士卫只听我爹的，我也帮不了你！”
“不会的，你是不肯帮我吧？”
“我承认我不想你离开，但我也不想看着你死，但我确实没有办法帮你。”
“李公子，我求你帮帮我吧！我真的不想违背自己的心！你也爱过，该知道爱有多自私，多排他。我不能接受你！”
“你的事情给我讲讲吧！你爱的人是谁？”
婉澄将自己与柴荣的事讲给他听。
“初遇他时，他为我提供了一席温暖的床，再遇他时，他陪我度过丧母的痛，后来他在巨蟒下舍身救我，我们生死与共，我早已将心交给了他。再容不下别人！”
“他在哪里？为什么你不去找他，确要来当兰萱的替身！”
“我们有缘无分。我认识他时，我还只是个小孩子，而他的身边却有个漂亮娴淑的姑娘。他们现在已有三个孩子，过得很幸福。”
“那你还坚守什么？”
“我坚守的是我的心。今生无缘便等来世吧！但今世我心里也装不下别人了！”
李崇训拉住她的手道：“兰萱，让我来照顾你吧！你可以心里永远有他，但让我来呵护你，照顾你今后的生活，你们既无缘，你便藏他在心吧！我也忘不掉兰萱，但生活仍要继续，不是吗？”
“李公子，我真名叫婉澄。我再讲个故事给你听。”婉澄轻轻将手抽回来。
“请讲。”
“我十五岁时，为了给相依为命的祖母治病而卖身为奴婢，在那个深宅大院中充满了尔虞我诈，大家为了自己的利益相互倾轧，相互陷害。夫妻不像夫妻，兄弟不像兄弟。”
“高门大户向来如此，我母亲与父亲的几个姬妾也是如此。”
“但在那里却有缕阳光始终温暖着我。他与兰萱一样，自幼寄养在外，受尽苦楚，却仍有一颗沸腾的心。他竭尽全力帮助我，伴我度过祖母过世的时刻，不惜为我毁了自己的婚约，多次顶撞他母亲来维护我。我只是个奴婢，但他却让我过着小姐的生活。他教我骑马，教我下棋，听我弹琴，为我画像，伴我赏花……尽一切力量让我快乐。但我不能给他任何承诺。我一次次伤他的心，一次次从他眼中看到失望和落寞，但我不能心软，我只把他当知音朋友，却不能让他走进我心里。”
“他现在去哪里了？”
“豪门大户的兄弟之争真是残酷。他被他大哥害死了！确切地说他是把活着的机会让给了我！”
“到底怎么回事？”
“他担心有人欺负我，便带我一起出门，谁知船被人做了手脚，船上我们三人只有他的随从会游泳，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命令他的随从将我救上岸，而他自己却被水冲走了，连尸体也没找到。我被符老爷所救，做了兰萱的替身。”
说到此处，婉澄已是泪落如雨。李崇训一把将她揽在怀中，任他哭泣。
“原来你身世这样可怜！”
婉澄抽泣良久，从他怀中挣脱开，脸上犹有泪痕。她接着道：“李公子，我若答应了你，怎么能对得起如雪呢？”
“我明白了。是我莽撞了。但眼下我真的帮不了你，不过我可以答应你，洞房之内我绝不碰你！待到我能做主之时我便给你一旨休书，你看如何？”
“真的？你真的可以这样做？”
“是的。这是我给你的承诺。拜堂之后我便请求去潼关戍守，我爹正在发展那边的实力，我一走，你便安心住在李家。顶着少奶奶的头街，你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谢谢你，李公子。”
“你若不嫌弃便叫我一声大哥吧！”
“李大哥！”
“好，从今往后我们便是兄妹，你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我能办的必为你办到。”
“李大哥，你不要对我这样好。这样我会更加愧疚不安。”
李崇训将手在她肩头拍了拍，没有说话。
“李大哥，你觉得锦屏怎么样？”
“这丫头乖巧伶俐，又跟着兰萱读了许多诗书，很不错！”
“我也这么想的，我见你平时只有李占跟着，不如让她去你书房端茶倒水，伺候笔墨吧！”
“过两天你就是我名义上的妻子了，家里的事情你做主吧！你赶路累了，回去休息吧！”
婉澄回到房中。这是专门为她准备的一间客房，与李崇训的幽兰苑比邻，因她还未正式成亲，所以暂住客房。李夫人想的很周到，虽是暂住，一应用具都不含糊。又添了两个丫头服侍。
“你们都下去吧，留下锦屏伺候。”
众人都下去了。
“锦屏，我今天和李公子说了，你过两天去他书房伺候笔墨，不必在我身边了。”
“小姐！”
“去吧，多接触接触，日子久了，他也许会喜欢上你。感情是不分高低贵贱的，你要好好把握机会。”
“小姐，您怎么办呢？”
“我？李公子答应会放我走。不过还是要先应付了这场亲事。李家喜帖已发出去了，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拜了堂就是夫妻了呀！”
“我知道。但我也没有别的办法。李公子承诺会还我自由，我相信他！”
“小姐，奴婢有个主意，不知道行不行。”
“你说吧！”
锦屏在婉澄耳边耳语几句，婉澄看看她道：“你愿意？”
“奴婢愿意。”
“我本有这想法的，但始终也未能开口，这可是你一生的幸福。”
“奴婢不后悔，求小姐成全！”锦屏跪了下去。
“你起来吧，若你真的愿意，保全了我，便是我的恩人了。”
“小姐别这样说。上次若不是我露了马脚，小姐就逃走了。况且这也是我为了自己搏一搏，但我还有一事请小姐成全。”
“你说。”
“此事千万别告诉李公子。只有你我和刘嫂知道便好。那你岂不是白白牺牲了？”
“不会，等有合适的机会我想亲口告诉他。”
“你去叫刘嫂进来，这事需要她帮忙。”
锦屏叫了刘嫂来，刘嫂听到她们的计划大吃一惊道：“小姐，调包这未免太悬了！万一被发现，李家怎肯善罢甘休？”
“没事，我不会离开这里，他们不会发现的。新年子戴了盖头，我与锦屏身量差不多，一定可以瞒过他们！你只要按我说的把事情办好便是了！”
原来锦屏出的主意便是调包计。她痴恋李崇训，却也知道此生很难与他拜堂成亲。恰巧婉澄不愿与他拜堂，自己何不来个李代桃僵，便与他拜堂成亲。拜过天地高堂，她就是他的妻子了，但此事她只能先瞒着李崇训，她盼着有朝一日他能多看看她，然后喜欢她，娶她。
到时候她便会告诉他当年他们已经拜了天地了。这样做不但满足了她自己，也救了婉澄。虽然李崇训承诺放了婉澄，但二人拜过天地的事实却抹不掉，所以婉澄那样介意。而她此举正解开了婉澄心里的疙瘩，只是她也不知道未来将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但正如她所说，她不后悔这样任性一次。
三个人仔细计划了一遍，只等着黄道吉日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