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南宫玉带着阮青黛早早就来到了城主府。
此时,他们二人正坐在一间书房内,看着整理好的大片卷宗,还有临时才收集上来的新证据、和认罪书。
里面包括了城里各大家族给飞虹剑派做的脏事,还有他们官府人员知情不报、包庇,甚至也涉入其中的线索与证据。
看着这些,南宫玉嗤笑了一声:“看来这些人的效率还蛮高的。
才一天而已,就直接全部弄好了。
他们平时要是也这么积极的话,那这仁远城可能就会比现在好太多了。”
闻言,阮青黛在旁边翻了翻白眼:“你都要请法灵了,他们还怎么隐瞒?
再说,万一结果你不满意,大开杀戒了,那他们多亏啊!
我刚看了下,好多人都不致死的,基本也就是进去几年、十几年的,就出来了。人家没必要冒那么大风险,来得罪你。
而且万一你直接上去就砍人,那他们不得后悔死啊!亏大了都。”
“我是这样的人嘛!我堂堂宗师哎,会跟他们计较?”
听到阮青黛说自己可能直接砍人,南宫玉赶紧反驳。
他南宫玉虽然自认不是一代大侠,但是也不至于简单粗暴的直接砍人吧。
他南宫玉可是一向自认是一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的,违法的事情可不能干。
恩……
虽然可能、也许,他有时候确实会被仇恨冲昏头脑,但是嘴上可不能这么说,他南宫玉也是要面子的人。
阮青黛听南宫玉在极力否认,她没有继续反驳,只是撇了撇嘴,明显还是不认同对方的说辞。
据阮青黛和南宫玉几个月来的相处来看,南宫玉这人明显有时候很极端、很固执,上门砍人,甚至祸及家人这种事情又不是做不出来。
但是,她也没有拆穿对方的打算。
万一拆穿了之后,对方恼羞成怒了,不理自己了怎么办?
两人继续看卷宗。
接下来就是关于人口贩卖的真相,上面说:
飞虹剑派经常要招收一些杂役、奴隶来做一些脏活累活,比如挑马桶、种菜、种地、服侍他人等等。
对于这些事情,正式弟子虽然也可以干,但是,正式弟子都不愿意干,他们觉得干这些的都是低人一等的。
除了这些,奴隶还要经常被试剑、试药,来充当试剑人、肉靶子、试药人。
试剑的话,就是给你身上来一剑,看看你的反应,等试剑人伤好的差不多了,再接着继续。
试药的话,也差不多。
说不定有人突发奇想,想看看五毒到底是不是真的能相生相克。
可以想象,这些活计的死亡率该有多高。
这些事情,正式弟子更不愿意干了。
谁会冒着死亡的危险,去挣那些辛苦钱?
除非钱给得够多,或者说利益够大。不过这些飞虹剑派明显是出不起的,或者不愿意出。
再加上本地律法规定,如果杂役弟子或者正式弟子因公死亡,是要给家人赔偿的。
这么一来,飞虹剑派就不能让杂役弟子参加过于危险的活计,比如试剑、试药等等。
但是这些事情总要有人做的。
所以,有人就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说可以不通过正规程序进入门派,这样人死了就不用出赔偿款了。
于是,就有了奴隶。
奴隶是奴隶主的私有物嘛,弄死奴隶当然不要赔偿了。
但是,飞虹剑派也不能肆无忌惮的到处抓人,要不然名声就臭了,到时候随便来几个正义心爆棚的宗师榜高手,就够他们喝一壶了。
而且,至道学宫、各个圣地、法灵等等都不允许此事发生。
再有就是,飞虹剑派也不敢捞过界,别的地界肯定不允许他们肆无忌惮的,所以飞虹剑派就只能在仁远城附近做这些买卖了。
不过,为了逃避可能的责罚、处罚,飞虹剑派将抓捕奴隶的工作也交给了外面的人,也就是仁远城的几个大家族,像王家、李家等等。
飞虹剑派只负责接收,这样罪责就小一些。
并且,只是飞虹剑派的执事殿来接收,其他部门都不参与此事。
所以,飞虹剑派的执事殿差不多是本门派收益最大部门,同时也是风险最大的部门。
而且从六十年前开始,直到如今,他们一直在做这件买卖,中间也没出过什么大事,直到这次出了个南宫玉,才算了结了。
也不是从来没有人发现过此事,但是一旦有人发现并且报案,那么南宫玉的双亲,就是他们的下场。
要知道南宫玉的爹娘当时只是判了刑,结果没几天,就在牢中“自杀”了,其中的内幕,可想而知。
这还是成功报案的,那些发现了之后,胆小怕事、不敢报案的,甚至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的,会更多,只不过都隐藏起来了而已。
至于他们的结果,南宫玉也不知道。
所以说,这飞虹剑派和当地的家族,甚至官府,都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共同出尽了此等丧尽天良之事。
少了谁,这档子事都不可能掩藏得这么完美,这么天衣无缝。
少了谁,也不能让贩卖人口这件事,祸害了当地百姓这么多年。
“所以说,他们都有罪,只是多少的问题而已。”
南宫玉说出最后这句话的时候,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他实在没想到当地的官府竟然也会跟着帮忙掩盖真相,完全忘记了他们的责任。
他们的责任是为民做主,而不是去充当权贵的走狗。
阮青黛这时却在旁边说道:
“虽然他们有罪。
但是我觉得城主他们也是迫不得已的,法灵的掌控权又不在他们手上,他们能怎么办?
他们能将贩卖人口这件事情压缩到最小,我觉的已经可以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仁远城和飞虹剑派,那么他们这么做也情有可原,因为实在没什么更好的法子了。
但是,这世界上比飞虹剑派强的势力多得多,数不胜数好不好?
结果他们也不去求助,就等着有人送上门来。
我想他们要是出去求助的话,别的不敢说,那几大圣地是绝对不会不管的。
但是你瞧瞧他刚才说的话,说是因为没有大侠经过这里,所以才一直没有解决这件事,如果有的话,早都解决了。
这是他一个城主该说的话吗?
不想着解决问题,就想着推卸责任,坐享其成。甚至等着天上掉馅饼。
一点也不知道自力更生,要知道有句老话叫做:自助者天助之。”
阮青黛这次倒没有再反驳,她也知道对方说的在理。
随后她问道:“那你准备把他们那些官员怎么处理?”
“依法查办呗!还能怎么样?
难道让我放他们一马,这是不可能的。
你也不要觉得他们可怜、无辜。
他们当时渎职、甚至包庇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之后,书房陷入了沉寂,只有唰唰的翻书声。
片刻后,阮青黛又看到一个令她好奇的点,上面说王家主他们竟然主动认罪了,竟然都没有试着逃跑。
当看到这一点的时候,阮青黛很是惊奇,毕竟这些人犯的都是死罪,没道理硬挺着,甚至还出来主动认罪,而且还供认不讳。
随后,她问向南宫玉。看看对方怎么说。
南宫玉了解情况后,翻看了下那些人的认罪书,上面详细地叙述了他们贩卖人口的经过,还有平时侵吞百姓财产、土地的事实。
不过,南宫玉也发现了比较有意思的一幕,那就是这几人的儿子、女儿竟然都没有涉入其中,干净得很。
可以说他们的子女都是清白身。
南宫玉也不知道事实是不是真的如此。不过如果是真的的话,那么这几位家主也算是聪明了一回,而且还会未雨绸缪。
也有可能是他们知道,自己不久的将来可能会被依法查办,所以提前将自己的子女却给摘了出来。
又或者是他们不舍得自己的子女沾染那些脏事。
不过这样一来,就算真有那么一天,他们也不会太过于担心家里,可以放心地去承担罪责了。
想到这里,南宫玉道:“你看看王家的。
王老家主——王乐生说,那些违法的事情都是他自己吩咐人去办的,跟他的孩子没有丝毫关系。
他把自己的儿子、女儿洗得很干净。
至于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等法灵审判的时候,她自会查清楚。
还有,你刚才问他们为什么不逃跑,甚至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
可能是他们不敢赌,我不祸及家人这句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听到南宫玉此话,阮青黛急忙问道:“你不是已经承诺了嘛!绝对不伤及无辜!”
“我什么时候说过?”
“就昨天啊,你亲口给你那位雪儿妹妹说的。”
不知为何,阮青黛说到“雪儿妹妹”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而且阴阳怪气的。
南宫玉许是没有听出来,他直接答道:“那我又没跟他们说,是不是?”
“你这……”
阮青黛有些无言以对,对方这简直……
“有些无赖是吧?
不过,只要他们乖乖认罪,不想着逃跑,我也不会去败坏我的名声。我说话还是算话的。”
当然,南宫玉没有说,他在仁远城上空竖着一把剑。只要宗师级高手都感应得到。
谁若敢逃跑,那这把剑到底留不留情?他南宫玉可就不知道了。
“好吧!”
虽然对于南宫玉的这种无赖的行径有些不满,但是阮青黛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了。
看完了这些卷宗,南宫玉又翻出来一卷陈年旧案,看了起来。
是当年他南宫玉还是南宫成的时候,卷进去的那件案子。
只见上面写着:
新元1317年七月十五日戌时,西区临水街89号,发生一起灭门惨案……
死者为:王二虎夫妇,及其才十三岁的女儿王小花。
报案人:邻居王小根。
根据审理,凶手为:王二虎的儿子,王铁柱。
作案经过:当天晚上戌时三刻,王铁柱从如意赌坊归来,此刻他已经将身上的钱财全部都输光了,这才回到家中。
吃完饭后,他又向父亲王二虎开口要钱,王二虎不肯,说家中已经没有多余钱粮了,只剩下一个来月的伙食。
王铁柱此时赌瘾发作,遂想将年幼的妹妹卖掉,卖去柳花巷,换些钱财。
王二虎夫妇劝不住。
而且此时儿子王铁柱已经长大成人,长得人高马大的,他们也拦不住,也不敢拦,随后王二虎便去厨房取了一把剔骨刀。
说王铁柱如果敢卖自己女儿小花,便将其碎尸万段。
两人争执过程中,王铁柱将刀抢了过去,顺手给了父亲王二虎一刀,王二虎立时倒下。
经仵作检测,王二虎胸前伤口长达一尺一,深一寸二,而且他也确实是死于此伤。
或许是鲜血的刺激,王铁柱遂又将其母李秀娥,与其妹王小花一同杀害。
……
本案人证、物证、口供具在。
对于以上陈述,王铁柱供认不讳。
根据律法第三百二十条规定,王铁柱涉嫌故意杀人罪,且情节严重,遂判处王铁柱死刑,于秋后问斩。
直到这时,南宫玉才知道了当年自己涉入的这件杀人案的全部来龙去脉。
虽然他自己的记忆可能已经被改了,但他还是在思索着,他南宫玉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此刻,阮青黛也将此案的卷宗看完了,她道:“南宫大哥,这里面说王铁柱看到你在如意赌坊里三番四次赢了钱,这才去赌博的。
那你当时为什么去赌博?
据我了解,你应该是不会去的。”
南宫玉摇了摇头:“这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的记忆告诉我,我是因为好奇,所以才去的。
但是这点明显有些不对劲,因为我对于赌博,其实是很排斥的,根本就不会去,而且我又不缺钱。
所以……”
“所以,你是故意的?
故意赢了钱,然后故意在王铁柱面前无意的炫耀,引导对方进入了赌博这个大坑,之后才发生了这件惨案。”
“这个……我确实不清楚,我当时是不是这样想的!
但是我的记忆告诉我,我没有。我只是刚巧碰上他了而已。
虽然我也感觉有些过于巧合,能连着碰到好几次。但这就是巧合。
不过,现在想来,这确实……很像我的手笔。
可能是当年我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王铁柱他爹作伪证然后害死我爹娘的事情,所以我就想要出手报复,才这样计划的。
但是这些也只是猜测,没有证据。我也不知道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