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锦屏
婉澄下山，还没走到山下，见李守贞已经领人上山来，除了士兵之外，还有李崇训被绑着一带来了。
“李伯伯，公子怎么了？为何要绑起来？”
“这小子混帐不懂事，兰萱我绑他来是专门给你赔礼道歉的，你若原谅他，我就让人给他松开，你若不原谅，尽管处置他，打骂都由你，只要你出了气就好。”
“李伯伯，您快叫人放开他吧，他并未惹我生气。您今日来接我我十分感激，但请您将前后山的兵撤走，并保证不再打扰山寨的生活，也将李公子放开，他可是您的亲儿子。”
“好，兰萱，你说的我都依你。”李守贞答应着让人解了李崇训的绑绳。
李崇训本来病着，又挨了打，加上被绑了许久，体力不支，一下子摔在地上。他看了婉澄一眼最终也没说出话来。
李守贞又派人将后山士兵都撤回来，婉澄一直驻足不前，直到秦虎从山上下来在她耳边小声告诉她士兵已全部撤离，她这才带着锦屏和刘嫂随李守贞走了。
来到山下，李守贞也不停留，吩咐手下人拔营起程，直奔河中李家。
婉澄被安排在一辆宽大的马车上，同车的除去刘嫂和锦屏还有身体虚弱不宜骑马的李崇训。
“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李崇训看了看婉澄道。
“公子别这么讲，您已尽力了。我感谢您为我做的一切。以后的事情还请公子帮忙。”
“你要我帮你逃婚？”
婉澄不语，算是默认了。李崇训苦笑道：“我真的这么不可托负吗？你要一次次逃走？”
“不不，公子您出身高贵，为人心地善良，文韬武略皆好，是我高攀不上你！”婉澄有些着急，但话已出口她心中暗暗担忧，他可千万别误会了。
“可我并在在意你的出身，你既然是顶着兰萱的身份来的，我们便是门当户对！”
他果然误会了。婉澄心中暗恨自己说活鲁莽，现在竟有些被动了。
“可我也不是兰萱啊！难道公子对兰萱的情只有那么一点点吗？这才几日便将她忘了？”
“兰萱已死，再怎么思念爱恋也只能放在心底了，日子还要继续，我也必须娶亲，没了她，娶谁都一样。你说是吗？”
“你！”婉澄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翻话来，心里有些失望，枉自己还认为他是好人，原来不过是个朝三暮四之人。
想到此处，她便不再理他。李崇训见她如此，既不解释，也不生气，只默默将头扭向车窗，掀开车帘看着外边。马车上的气氛尴尬起来。
到了晌午时分，李守贞命人休息，又命火头军做饭给士兵吃。他此次带了四五百人出来，找酒楼吃饭不方便，于是也带了火头军。饭煮好了，有人端来马车上，李崇训命人将东西放好，自己却跳下车和那些士兵一起吃饭去了。
婉澄看着他的背影，那身影仿佛有些落寞，她心里泛起一阵难过。她知道是自己伤了李崇训。得知兰萱的死，他已是伤心欲绝，他生病时自己悉心照料，让他早已将自己当成兰萱的替身。她此时毫不留情的拒婚又让他颜面尽失，但她不能心软，一旦态度不明朗，他可能会误会，自己今后麻烦会更多。想到这里她收回目光道：“锦屏我们吃饭吧！”
锦屏仿佛没有听到婉澄叫她，两眼痴痴看着车外，婉澄顺她目光望去，却见李崇训正站在一群士兵中间豪迈地狂饮。她心中似乎明白了锦屏为何执意要随她而来。
刘嫂在锦屏肩上拍了一下道：“小姐叫你呢，你这丫头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没……没想什么，小姐，您叫我做什么？”锦屏的脸上现出一片红晕。
“没事，我叫你吃饭，快吃吧，一会儿赶路。”
吃过午饭又休息了片刻，李守贞便命士兵出发。李崇训不顾众人反对，坚持要骑马。
“让他骑，不用管他！这点伤病不算什么，以后上了战场比这严重得多！”李守贞发了话，众人不再劝阻，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前出发。
午后的阳光很强，李崇训坐在马上额上开始渗出汗来，走了三十里路后，他的眼前便开始冒金星，脸色也开始发白，头晕的厉害。李占见他情形不对刚想劝他回马车上，却见他身子一歪，从马上栽了下来。
众人荒了神儿，李占忙下了马将他扶起来。幸好此处全是软土路面，没有尖硬的砂石，他摔下去只是脸上擦伤了点皮。李崇训自己也吓了一跳，他借李占的手站起来，只觉得天眩地转。
“让他上马车！”李守贞命令道。
几个士兵将他抬上马车，婉澄她们将两条长凳并在一起，让他躺下。
“锦屏，你帮李公子清理伤口。”婉澄道。
锦屏答应着一条腿跪在马车上，轻轻地为李崇训把伤口清理干净。她做的极细心，也极小心，一边擦洗，一边轻轻吹着他的伤口帮他减轻疼痛。
“锦屏姐姐，这两天就由你来照顾李公子吧。我这里也没什么要紧事，你便专心照看李公子。我这有刘嫂就行了。”
李守贞从河中带兵来救儿子并未向朝庭禀报，他担心被有心人利用，招来灾祸，便要连夜行军，尽快赶回去。现在儿子生病，兰萱他们的马车又走得慢，他十分心急。李崇训便请他先带人离开，留下几个心腹保护自己。
李守贞无奈，只好听儿子的。让李占挑了几个本领较高的手下保护李崇训和婉澄，自己带人走了。
晚间李崇训等人投宿客栈。走了一天，众人累了，李占为大家安排好房间，大家便都回房休息了。李崇训推说不舒服，晚饭也没吃就回了房。
婉澄和锦屏、刘嫂也回了房间。李占担心她们的安危，便把她们房间放在李崇训隔壁，晚上他自己也不睡，就坐在两间房外边把风巡逻。
婉澄回了房，刚打算休息，却见锦屏坐在桌前两眼望着窗外发呆。
“锦屏，快点伺候小姐睡觉了。”刘嫂叫道。锦屏却一点也没有动，仍然对着外边发呆。
“刘嫂，累了一天了，你去睡吧。我自己会照顾自己。”
“我来帮小姐铺床吧！”
“不必了，你快去睡吧。明天还要赶路，早点休息吧！”
刘嫂没再说什么，自己上床休息了。不一会儿她便睡着了，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婉澄轻轻走到锦屏身边，将一件外衣披在她身上。锦屏这才回过神儿来，慌忙道：“对不起，小姐！都是我不好，我伺候您睡吧。”
“锦屏姐姐，你不睡吗？”
“我睡不着。”
“我也睡不着。不如你陪我聊聊天儿吧！”
“好啊，小姐想聊什么？”
“聊聊你吧！”
“我只是个小丫头，有什么好聊的？”
“你是怎么到符家的？”
“我是被老爷捡回来的。我五岁那年家乡闹灾荒，我和我爹娘到处要饭。因为受灾的人实在太多了，要饭也不好要，我们便出门逃荒。结果有一天我们在逃荒路上遇到了山崩，眼看我们要被滚下来的山石压住了，当时爹用尽全力将我推了出去，但他和我娘却没能逃开，都被压死了。我一个人坐在他们身边哭，完全不知道自己随时会有危险。后来老爷经过那里，把我带走了。我当时死活不肯离开，是老爷硬将我托走的，他让人将我爹娘的尸体埋葬了，又将我带到大小姐跟前，那时大小姐只有三岁，却也没了娘，老爷便让我和她作伴。后来我又随大小姐一起去了她叔父家中。”
“大小姐待你好吗？”
“大小姐为人极好，对待下人也好，尤其是对我，像对自己的姐妹一样，只可惜她身子不好，一年有七八个月都在生病。开始她叔叔婶娘还常关心她，后来就只剩下我和刘嫂陪着她。每次病重了，我们才央他们请大夫。我想把小姐的情况告诉老爷，小姐却总拦着不许说。”
“寄人篱下真是可怜。小姐知道自己的婚事吗？”
“知道。小姐四五岁的时候认识李公子，两人也算青梅竹马，只是后来小姐去了南方就很少见了。不过他们之有偶有书信往来。”
“那你之前也见过他了？”
“是，奴婢也见过公子。他写给小姐的信我也见过。小姐生病之际，常常让我读信给她听。弥留之时，她要求将那些信随葬。”
“小姐很珍视这些信啊！”
“是的。公子是个非常温柔体贴的人，每封信都是热情的，又是细腻的，完全不像武夫出身，倒像一位文质彬彬的才子。”
“锦屏姐姐，你是不是也爱慕他？”
锦屏没想到婉澄会直接问出这样的话，她有些窘，忽地一下站起来，差点将桌上的茶具碰掉。
她红了脸道：“小姐，您别胡说！我……我身份低微，哪有爱慕他！”
婉澄拉住锦屏的手道：“姐姐不必紧张，爱恨贪嗔痴世人皆同，并无身份地位之别。姐姐何必妄自菲薄。这两日我瞧姐姐的样子，便知道李公子在姐姐心里已生了根。”
“对不起，小姐。奴婢实在不该有这样的心思，可是奴婢控制不住自己。总想偷偷多看他两眼。总想时刻陪在他身边。见到他难过，我也会难过。”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忘了吗？我并不是兰萱小姐。也没有和李公子青梅竹马鱼雁传书的情意，于我而言，他只不过是个陌生人。”
“可是到了李家你们就要成亲了呀！”
“事情没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准，安知与他成亲的一定是我呢？”
“小姐，您不是又想……逃婚吧？”
“见机而行吧！如果我要逃走，你还跟我一起吗？”
“我……”
“我明白了，你还是放不下他。既如此，你便留下来。最多明日还有一晚在外住宿，我需趁明日逃走，到时你要帮我。”
“我怎么帮你？”
“具体计划我还需想想，明日我再告诉你。先休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