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个新地方换了环境,曾经,他也想改变一切洗心革面,可是太难了。侄子成家后孙子一个个生出来,他们嗷嗷待哺。那一年,在一个偏巷子里,他饥肠辘辘饿的快要倒地时,看到一个小女孩手中拿着一张两块钱的人民币买东西的时候,他的眼睛死死粘在小手里的钱钞上,那是几个烧饼,那是能让自己吃饱几天的馒头,四下无人,他像只凶恶的猎豹,一下子窜出来,用枯瘦的指头掐住她系细嫩的脖子拖到隐秘处。他也不是不害怕,当人们出来找那个女孩时他也加入到热心人的行列。当然他是为了探听消息,也是为了除去自己的疑点,就这样没有人怀疑到他,那个女孩也没有找到,因为她的下落只有他自己知道,别人永远也找不到她,她埋身在一个干井里,身上还绑着一块大石头,那口干井后来填实盖上了房子。每一次想到那个女孩他只记得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惊恐。人活在世上实在太难太受罪了,他帮那个女孩解脱了,在她还不知世事烦恼时他就帮她解决了,手上沾着她血,他一次次安慰自己,人都是自私的,别人死了总比自己去死强吧。他一面是好叔叔好爷爷,另一面是害人的恶魔,他也不想作恶可是身不由己,
他为了养大金家的子孙双手沾满罪恶,他利用四处游走卖药之便结识了许多和他相仿的亡命之徒,作奸犯科的脱逃者。那些飘在社会上阴暗角落里的人,他用手腕和狠辣使他们臣服为己所用,他悄悄搭建起一根链条,也像是一张网,是暗夜里的蜘蛛网,专是为了捕食猎物。在这上面能让他为所欲为,因为就像这链条上的人一样都见不得光,做起事来心安理得没有心理负担。他金家的财富迅速积累,他们的内部也逐渐成了气候。他觉得束缚他心脏的那根绳子慢慢脱落,梦魇也离他越来越远,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他以为可以就此终老,本想过几年安生的日子,之后到了九泉可以告慰地下的亲人,金家在他的手中又兴旺起来。
可是自从见到那把小刀开始,他的安全感在一点,一点的流失,他又慌恐不安起来,像是被那把小刀戳着心脏一样的恐慌和痛苦,他压抑着不去想这些,就这样苟且的活着。但是他命里的克星就是柳志,他青春正好生活肆意的时候,他给自己致命的一击,打断了他的脊梁骨,让他跪爬着走了大半生。如今他又出现了,自己亲手培养的金家接班人已经被他断送了一个,今晚的行动又扑了个空,他知道金家又遇到了一个坎,这是个不死不休的死局,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刚直起来的脊梁骨真怕再次被打断,他害怕也凄惶。金家昌的脑子里此时是一片乱麻,他想不透为什么这一辈子非要和那个人纠缠不清呢?他生气当初自己的兄弟不该去招惹柳班头,如果没有那个开始哪有今日的结果,但是大错已成不死不休。
“四叔,你说句话呀。”金得利瞅着不在状态的金家昌说。他此时心急如焚,四十几岁的他正值壮年,一脸恳请的看着四叔,等他下决定。
他自幼随叔叔习武,因为经历非凡,金家昌深知好体魄意味着什么,所以对他要求很严格,他练功也是扎实刻苦几十年从不间断,早已是意气结合,神会贯通练成了绝技,双手有碎石之功。他这一生有叔叔护佑,只认为这一身功夫只可用来强身健体,教子授徒即可,万没想到他家还有一个这样的强敌,一个非杀不可的仇家。这样也好,也不枉他下了这么多年的苦功练就的这一身钢筋铁骨。可是让他没想到他的儿子们,在他还没筹谋好的时候,他们自己先过来犯险,老大丧命在此地,他的怒火在胸间燃烧,当他带人不顾一切扑来时,就是抱着不惜任何代价都要除掉对方的想法。可是那个人似乎胆怯躲了出去。四叔说他如何的厉害,但是他却吓得成了缩头乌龟,哪来的英雄气概无所畏惧,誓死如归的人终究没几人,传言不可信,眼见才为实。四叔因为过去的事情吓破了胆子,可他金得利不是,这许多年来,也算是在道上混,什么心狠毒辣的人他没有见过,但是每次都安然过去,凭的是什么?凭的是谁更狠毒,他金得利也不是吃素的,金家的灭门仇恨还没来得及报,又增添了儿子的血仇,他如何能放过那个人,躲得再远他也不会放过。他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他的四叔金家昌等他的指示。
“说什么,等把这里咱们的人都聚齐了再说。”金家昌看着侄子不可一世的爆怒,他眯了眯眼。此时更应该沉住气好好的想一想该怎么办,不能因气愤失了方寸。这次一定要筹谋好不能失策,要不然金家将会万劫不复。他要确定对方动向,要做到一击必中,他要迎着恐惧面对他。他闭上眼睛,终究要面对他了,当年他都没有正面对上他,一辈子的恩怨就来一次快意对决吧。这里是他的家乡,虽然几十年没有来过了,但在这里依然有他根基,早在十几年前就让人来过这里,在暗中布了一条线,这条线为他聚集财富也为他打探消息。
“四叔,有必要都来吗?“金得利像是一头困兽,他叫一声四叔,似有焦虑无奈之态。
“我一定得等人来全了再作决定,还有再找一找张国振,看他能提供些什么?”金家昌用眼睛制止住侄子的焦躁情绪,他终究是没有受过太大的挫折呀。
”问明白才能知道怎样下手对我们有利,在哪里更能打蛇七寸,别以为你年富力强就目空一切,你认为你对上我如何,如果你连我也没把握取胜的话,就别目中无人,不要轻视对手,要不然这代价你付不起。以后我老了,金家交到你的手上,切记急躁,不改你这性子我怎么能放心。“金家昌为了自己一辈子的努力成果,他语重心长的叮嘱侄子。
”四叔,老虎已老,牙掉了,爪子也不利了,他也是人也知道害怕,他杀老大也是用阴谋居多,竟然用下三滥的手段吓唬他们。使他们恐惧害怕判断错误,疲于奔命误了老大的伤势。要不然几个孩子同力一战也未必会输。再说现在哪里去找张国振,听说张家倒了大霉,他爹被免职,一家人像是被打惊的兔子全家都走了,现在他们不露面,去哪里找他们。”金得利咬牙切齿的的跳起来,心里的怒火已经快让他理智全无,脸上全是癫狂爆怒。
“得利。”看着侄子愤然意气颇不以为然的神情,不由闭了闭眼睛,一如既往的沉不住气,一看就是没有经过历练的轻狂,这般不知道轻重,他怎么是老奸巨滑的柳志的对手,阴恻恻的瞥了侄子一眼责备的喝声道:“自满则败,自矜则愚,面对强敌休要不知深浅。”。
“爹,你冷静冷静,听四爷的安排。”金运奇说。他站在金家昌的后面也同样皱着眉头看着父亲。他知道父亲心里着火,他也是一样的心情,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也不得不慎重起来。这些年他跟着四爷在外面走南闯北,棘手的问题四爷处理的多了,可是像今天这种小心谨慎是第一次见。面对的人一定是令人非常恐惧的对手,他理解父亲失去儿子的难过心情,他也难过大哥的离世,可是紧急关头歇斯底里是无济于事的。他抬头瞄了一眼二哥和四弟,那个颇有主意的二哥此时一脸沮丧,心事重重的低着头,没有了平日的自信自负。平日里放纵骄横的四弟早收起了张狂,只看得见他肿得变形的鼻子和一脸的懊悔。两个鲁莽的蠢货得了教训才能学乖,只是这个教训是以大哥的命为代价的未免太大了点。他脸色阴沉,双手紧紧握成了拳。
金家昌看着沉静的孙子金运奇,又对比了暴怒边缘的侄子,心中长叹一声。
“得利,你们先出去,我和运奇有话说。”金家昌说着无力的摆摆手。
金得利打量叔叔和三儿子,这个老三是出色的,可是越过自己得老爷子的信任让他不甘心,他为家里的生意打外场,偶尔回家都是跟老爷子格外亲近,可是今天这件事不同以往,希望他们能拿正主意,他意味深长的给儿子一个眼神。
他们出去,屋里剩下祖孙二人,金家昌说:“唉,你爹太焦躁了,早就对他说过越是大事越要小心,他是屡教不改。生死存亡面前还是如此,终是让我放不下心。”
“爷爷,他出奇不意伤了大哥,咱们只管讨回公道,这生死关头说的是不是有点太过,若无能力可以积蓄再来,爷爷没必要如此灰心。”金运奇说。四爷太过小心,犹如惊弓之鸟。
“我留你下来就是告诉你,这次行动你一定要见机行事,如有不测你赶紧离开不要逗留,也不要说报仇之类的话,也不要回家以后亡命天涯落地生根吧。”金运昌说。
金运奇脸色惨白,他急声叫道:“四爷,何至如此。”
“男子汉大丈夫四海为家,我告诉你这话是以防万一,做什么事都要预防意外,运奇,你在你们兄弟中最有韧劲,从小他们三个练功都怕辛苦不愿多下功夫,只有你踏踏实实,这些年来我看的清清楚楚都记在心里。也只有你能独挡一面,不是不心疼他们,都是我费尽心思养大的孩子,可是如今这道坎,怕不好迈过去。我的话你一定要记住,见势不妙赶紧自保,给金家留下一点血脉。”金家昌神情颓然,那佝偻人身躯让人不安。
从没见四爷这般忐忑不安,他窝在椅中有濒临绝望的之态。金奇的心直向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