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低了一下头，又抬头望了望倪苏杞，犹豫着回了一句：“好……啊。”接着她又叹了一口气：“唉，倪少，给你这么一假设，我突然有点儿难过了呢……”
“好好咱不说这个，咱们打起精神，准备干活哈。”倪苏杞连声安慰。
不一会儿，二人便走进津凌市殡仪馆大门口，顺着路标，往办事大厅走去。
“小倪来挺早啊。”倪苏杞战斗服的无线通讯被人强行接通了，是赵丛章的声音！厉害了，倪苏杞暗自警觉。因为这种功能就像父级战斗服呼叫子级战斗服一样，只有倪苏杞有权随意呼叫四个姐妹，他还从没像这样被别人呼叫过。难不成，这个叫……爷级战斗服？怪不得我几次问他土查委自己的人穿不穿战斗服时，他总是闪烁其词，看来土查委权限真的不小。倪苏杞一下子想了很多东西。
“赵老师早，我们坐快车来的，谢谢老师安排。”他边说边向身边愕然的大姐打了个手势——大姐并不知道倪苏杞突然接到通讯。
“你怎么到哪儿都一身白大褂？你这是打算……明中观察吗哈哈哈……”赵丛章忍不住问道。倪苏杞知道对方专业就是“暗中观察”，此刻对方一定能看得到自己。倪苏杞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自然是什么异常都看不到的。
他被赵从章问得有点儿尴尬。一来以他的审美，他的确觉得白大褂超级帅气；二来一听到“殡仪馆”他就想到尸体，一想到尸体就继续想到验尸。他的穿搭完全是为工作场合，不为提升颜值。
“这样，我也顾不得你吃没吃早饭了。他们也是很早就到了，在1号厅等候着，7点钟，司仪才上班。”
“就王惠芝和向翼天吗？”倪苏杞要确认一下“他们”是谁。“嗯，我们暂时没有守到别的人。你俩就在大厅随便找个座儿坐坐，我给你同步声像。”赵丛章心里想的可比嘴上说的多：目前四十二中和十六中，陆陆续续已经有人知道或是猜到胡一飞凶多吉少了，但葬礼告别一事，还真只有这王向二人心知肚明——连胡一飞他爸都不知道。
同步声像是真的方便，一定是像上次在四十二行政楼的办公室里那样，给我同步画面和声音吧。想到这里，倪苏杞叫大姐开启护目镜，而他自己则是常开着的。
早上人少，没有人察觉到这个清瘦白大褂身边的少女，摩擦了几下双掌，以掌心轻揉双眼之后，脸上便多出了一副护目镜——这自然是大姐贴身的纳米机器人组建成的，揉眼只是为了掩饰。
“赵老师我可以同步给小风姐吗？”“可以，我同步给你，你随意。”倪风二人便在大厅等候区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快到7点了。倪苏杞接受到实时的声像信号后，便做好了二次同步，这样身边的大姐也能像他一样，通过护目镜看、听得到。
镜头中，出现了一个小型的告别厅，胡一飞的遗像就在镜头的右方、即大厅正中的一个小台子上——这台子的后方照例是要放灵床的。倪苏杞一眼就认出了屋里的王惠芝，正在和镜头的持有者说话。
“赵老师，这……戏没演全啊，他妈的照……不是我是说他妈妈怎么用彩色的照片？”“呵呵，这我们管不着，本来她就知道她儿子没死么。”
通过王惠芝嘴里喊出的称呼，倪苏杞了解到：暗配着摄像头的，就是司仪本人。不用问了，她必定也是土查委的人。
这时镜头退到一边，视野里能看到远处，在一边努力把花圈摆弄整齐的一个年轻男人身着夹克的背影——估计就是至纯允春的向翼天了，他穿的还是昨天想混进去四十二中时的那一身，只不过昨天他衣服是敞开的，今天拉上拉链了。
司仪故意缓缓地在各个花圈前踱步，让远程监视的所有人都能看到，花圈上的留言是什么。
王惠芝留言署名的称呼是“你娘亲”，虽为罕见，但并无不妥；而向翼天的署名居然是“学生向翼天”，挽联上联也称呼胡一飞为“恩师”？这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那天在赵从章办公室，不是查到向翼天是至纯允春的大师兄吗？哪就随便认一个高中生为“恩师”了？也不知道王惠芝看在眼里，会怎么想？倪苏杞糊涂了。
告别仪式进行中，灵床缓缓地被推了出来。倪苏杞和大姐面面相觑，推灵床干嘛？灵床上怎么可能有东西呢？哎，一看，还真的有，有一大堆高低不平的东西，让白布给盖着，不知道是什么。
镜头里的向翼天，一脸沉痛；而王惠芝，只是略带愁容。
简单的告别仪式后，灵床给推走了。倪苏杞听见监听里，王惠芝叫向翼天别等她了，她自己去火化区等骨灰了。说完她拎着一个小环保袋，捧着儿子的彩照走了——估计袋子里装的是骨灰盒吧。
向翼天跟在后面说，还是陪一下家属吧，这么年少的孩子，去世了就妈妈一人在场告别，太让人不忍心就此离去了。
“赵老师，我……能不能跟上去？”带着一肚子疑问的倪苏杞急不可耐。“哈哈没事，你去，就说……反正你自己找个借口吧，我们跟这边都打过招呼的。”
“大姐，我们走！”“嗯！”大姐认真地点了点头，掩着脸靠近倪苏杞的肩膀，收了护目镜——她显然没忘要特意去跟这个王惠芝握个手。
二人依旧顺着路标提示，并肩快步而行，来到火化区。早上第一批火化的死者并不多，所以等候区也没有多少家属。倪苏杞一眼就看到王惠芝拎着小环保袋的背影，她才在远端的第一排，刚刚坐下。
倪苏杞并没有在意向翼天的踪迹，只是悄悄地对大姐说：“我们俩自然点，我一会儿会介绍一下你，这样你就可以握手了。”“嗯好哎。”
靠近王惠芝的左后方，倪苏杞越过她肩膀，看着她手里捧的照片就不高兴：哼，彩照，你这也有点明目张胆了吧，是不是巴不得别人问你为什么不用黑白的，你好回别人你儿子没死呢？得儿，你戏不演足我可要演足，我得装什么都不知道碰巧和你遇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