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洲还没从手术室出来,冯婉秋和陆鸿明已飞速赶到。孙可跑过去,抱住冯婉秋嚎啕大哭。
两人哭了一会儿,冯婉秋抬头看见站在一旁的白盈然,甩开孙可走过去。她的目光落在白盈然抱着的那些书上,止不住浑身哆嗦,扑过去一把抢了丢掷在地,抬脚便踩。
白盈然下意识地蹲身相护,被冯婉秋一脚踩住手背,痛得猛然挥手。冯婉秋踉跄后仰,孙可和陆鸿明赶上来急急扶住。
“冯阿姨……”孙可吃惊地望着冯婉秋。
“婉秋,冷静点。”陆鸿明沉声道。
冯婉秋看着白盈然将书复抱进怀中,书籍的封面刺得她眼眸生疼。
“冷静,你们叫我怎么冷静?那年一洲车祸,就是为了这几本书!”
所有人闻言吃惊。
“那天是小年夜,他欢欢喜喜出门,说去拿些东西。我等着他吃年夜饭,等到天黑他也没回来……他那时疼到休克,醒来的第一句话却是问书在哪里。医生说他被送进医院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抓着那些书……”冯婉秋指着白盈然,“原来,这些书是给你的。你这个女人啊,害他一次还不够,你要害得他怎样才肯罢休……我可怜的儿子呀,为什么要遇到你,遇到你这样的女人……”
冯婉秋哭得撕心裂肺,白盈然抱着书只觉腿软得再也站不住,颓然跌坐进身后的椅子。
孙可扶冯婉秋坐下,冯婉秋望着她泪眼模糊:“真不明白我儿子看上她什么,你们青梅竹马,打小儿就在一块儿……一洲他,他真是鬼迷心窍,鬼迷心窍啊……”
“冯阿姨,只要一洲哥能好起来,就让他们在一起吧。我只要他没事,没事就好!”孙可哭着说。
冯婉秋摇头:“她哪点比得上你,配得上我儿子?也只有我那傻儿子,当她天仙般地供着。你们让她走,快让她走,让她离我儿子远一点。她走了,一洲才能好起来!”
冯婉秋的话一句句在白盈然耳畔轰鸣,白盈然脸上一阵阵发热。她想站起来就走,可她记得自己在救护车里哭着对已无知觉的陆一洲保证,她会一直陪着他,直到他平安无事地醒过来。
她闭上眼,把书拢在怀中收紧双臂,努力让自己颤抖的身体保持平静,虽然她知道她的内心再也无法平静。
凌晨三点,“手术中”的灯终于暗下。
主刀医生从手术室疲惫地走出来,冯婉秋疯了一般冲上去拉住了问:“医生,我儿子怎么样?”
孙可和陆鸿明也赶忙上前,白盈然从椅子里站起来,大气不出地盯着医生的嘴,生怕从那儿吐出令她不能接受的讯息。
“手术还算成功,但病人尚未脱离危险,需要再观察48小时,现在我们送他去重症监护室。”医生擦了擦脸上的汗说。
“谢谢,谢谢,谢谢医生!”几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随即奔到手术室门口张望。
陆一洲被推出来的时候,白盈然远远地望着,她从没见过他这么了无生气地躺在那里。
众人急惶惶随之离开,白盈然很想跟去,但想他们一定不愿见到自己。
她伸手扶墙,有些支持不住。她今天没吃中饭也没吃晚饭,冬日的后半夜最是消耗能量,她得去吃点东西。
明天,她还要继续守在这里,直到陆一洲平安醒来。
走出医院的大门,寒冷从头顶直贯到脚底。
白盈然瑟缩进医院旁一家24小时的粥店,在空荡荡的店堂里坐下,要了一份生滚鱼片粥。
鱼片现制需要时间,她看着窗外发了一阵呆。目光终于落在放在一旁的书上,她搓了搓冰冷的双手,翻开其中一本。
上册的扉页上,两行字落入眼帘。
她有点讶异,之前并没注意到。似乎沾染过什么水渍,她仔细看那有些晕开的字句:“缘深缘浅总团圆,与白盈然共勉。”底下是陆一洲的署名。
“缘深缘浅总团圆。”她轻轻念了一遍。
这是《再生缘》全书结尾的话,配上后面那句“共勉”,实在算不得什么意境高深、卓尔不群的言语。但她却慢慢捂住了双眼,将奔涌而出的泪水掩盖在手掌之下。
她不知道这是陆一洲何时所写,她读着那些文字,想这也是隔着时空的执着和期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