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轻岚冷笑道:“你们公子这个人,倒是为朋友料想的够清楚。我们似乎连吃喝拉撒都在他的掌握里了。”她本意是讽刺,可谁知老三竟笑道:“我们公子的一大美德,就是对待朋友周全。”这话说出口,简直要把卓轻岚气笑了。她刚想反唇相讥,但卓清风已然开口,道:
“既然如此的话,你们可知道你家公子现在何处,我也好去拜访他。”
老大笑道:“卓大侠也知道,我家公子相当好客,昔年也有很多朋友去找他喝酒,所以他就为此专门建了个待客之地,那当然就是紫竹林。紫竹林倒并非是公子住处,但公子要与朋友们重逢喝酒,却一定在哪里,据传紫竹林每一株竹子下面,都埋着一坛陈年好酒。”
“紫竹林?这名字美极了,想必是个极好的去处。昔年我来西北,你家公子只是粗浅地陪我和慕容海还有几位朋友喝了三天三夜,却没有带我们去紫竹林喝一杯,实在可恨得很。”
老大笑道:“想必卓大侠当时的时间一定紧迫得很,否则的话,以我家公子与卓大侠大醉三天的交情,绝对不可能不带您去紫竹林的。那里虽无金银堆砌,但却是人间仙境,世上最好的待客之地,连斩断凡根之人也会在那里流连数日不知回返。”
卓清风笑道:“世上若有如此之地,我定要去瞧一瞧。”
但卓轻岚居然不为所动,甚至觉得刚才那老大讲的都是胡话,因此哼道:“吹牛谁不会。”她说话的声音虽说极小,但在座的岂是寻常之人?不禁卓清风听得一清二楚,连那四兄弟也是变了脸色。但他们虽有怨言,却不敢明说,一是因为这姑娘跟卓清风的关系,二自然是因为他们二人俱是妙公子的贵客,怠慢不得。
但显然有人不服气,因此呛声道:“狐假虎威谁不会?”这话说出,可真是语惊四座,卓轻岚更是怒极,她掀身站起,喝道:“你说什么?”
众人顺着她的眼光看去,才知道刚才发声的是一直坐在那里从未说过话的老二。此刻他被卓轻岚怒盯着,脸色居然变也未变,甚至完全无视了刚才卓轻岚的问话。
餐桌上的气氛突然尴尬起来,连他们身侧那二十个极美的少女也面面相觑。那王家老大瞧见卓轻岚动怒,赶忙笑道:“误会,误会,我这二弟的脾气又臭又硬,实在是茅坑里的石头,卓女侠不必跟他介意。”
但谁料卓轻岚居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她只是盯着王家老二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敢不敢再重复一遍?”卓清风虽拉着卓轻岚的衣襟,但这并不妨卓轻岚爬到桌上。好在这桌子足够大,而且桌上也铺着波斯出产的桌布,这才没有使卓轻岚太尴尬。
王家老二闭着眼道:“我们兄弟尊重公子,也尊重卓大侠,但是你——”他突然睁开眼睛,盯着卓轻岚道:“你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家伙罢了。”
王家兄弟简直被吓惨了,但卓轻岚居然大笑起来。但又几乎在一瞬间冷脸,道:“来来来,你要不服气,我们就过两招。我倒是极想掂量掂量,你有没有这么拽的本事。”说罢,足底发力,腾空而起,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空地上。
但王家老二却没有动作,只是冷冷地说道:“我敬重卓大侠的武功和为人,要是将你打坏了,如何赔的起?我这条贱命,怕是远不及卓女侠的万一。”
卓清风摸了摸鼻子,苦笑道:“你尽管去,帮我教训教训她,要是你将她揍个鼻青脸肿,我非但不怪你,还要感谢你呢。这个小魔头成日里只知道打打杀杀,我巴不得有人出来杀杀她的锐气。”
王家老二点点头,然后起身,站到卓轻岚对面,抱拳道:“失礼了!”
卓轻岚冷笑道:“哪里失礼?这岂不正是你们的待客之道?来来来,剩下的那三人中,有谁看不惯我尽管来。”但那三人只是坐着不动,呆呆地瞧着王家老二与卓轻岚。他们兄弟当然素知老二脾气极臭,但却从未想到这臭居然已经腌入味了,这让王家兄弟及其难做。
王家老二冷冷道:“不用他们出手,我一个人就能教训你。”
卓轻岚冷哼一声,道:“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卓轻岚提着青玉剑,瞧着王家老二道:“出招吧。”但王家老二却恍若未闻,他道:“在这打岂不要将客栈毁了。”
卓轻岚笑道:“你真是高抬了自己,三十招之内,定要你心服口服。”
王家老二不语,但怀抱的长剑却已出鞘。长剑出鞘之后,王家老二更冷、更锋锐。仿佛自己也是一柄剑。众人凛然,但卓轻岚好像不以为意,提着剑,就冲了过去。王家老二,只是一转剑,就挡住了卓轻岚的攻势。但卓轻岚毕竟经验丰富,剑势一沉,剑身居然向着王家老二握剑的手攻去,王家老二又一转剑,居然又挡住了卓轻岚的攻势。卓轻岚冷哼一声,剑下的攻势却愈来愈快了,但王家老二却并无反击,只是站立在原地,防御的滴水不漏,卓轻岚出剑虽快,但却连王家老二的防御都没破了。
此时卓轻岚已出了二十招,但王家老二依旧冷脸,岿然不动。
卓清风在一旁瞧着战局,叹气道:“岚儿要吃瘪了。四十招之内,她也未必能拿下对方。”
王家其他兄弟却已面露喜色,他们都不是庸手,自然也都能瞧得出战局的变化。王家老二如今尚未出手,卓轻岚却已拿他没办法了,倘若他一出剑,战局怕已落定。
但他们却不知,王家老二此刻正暗暗叫苦,他虽冷着一张脸,心里却惊诧不已。只因他清楚,这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武功竟远在他之上。王家老二虽然只是横剑防御,但这绝不是他的本意。卓轻岚的剑法迅疾,出其不意,攻势又愈来愈强,他根本没有变守为攻的机会。现在他的防御是滴水不漏的,可是他只要稍稍变换下手中长剑的方位,空门就露了出来,卓轻岚的长剑也会在一瞬间攻破他的防御。所以他此刻虽然在旁人眼里是占尽上风,实则却已成为卓轻岚的沙袋,只能在卓轻岚的强劲的攻势下被动防御。卓轻岚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儿,她要得就是让王家老二的防御以强袭破之,根本就不给他一点出剑的机会。
卓轻岚的兵器虽是青玉软剑,但出招极快,剑势极强。她本身又拥有着卓清风的盖世剑法,因此在其挥出第三十六招的时候,王家老二就被震得退后一步。卓轻岚脚尖又轻点地面,一剑又刺向王家老二的防御,这一次,王家老二手中的剑都已被卓轻岚震飞出去。王家老二暴退三步,吐血三口,握剑的虎口已被震裂。
王家兄弟大惊,他们谁也没有料到,方才在他们眼中还占尽上风的王家老二,此刻却已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但卓轻岚却好像得理不饶人,她逼身向前,正打算对着王家老二刺出第三十八剑。此时王家老二跌倒在地,身无寸跌,根本无法抵御这一剑,倘若被刺中,那必然立即毙命。就在众人惊呼的时候,卓清风却已到卓轻岚身前,单只是凭一双银筷,就制住了卓轻岚要命的一剑。卓清风将架在青玉剑上的银筷划了个圈儿,就将卓轻岚的力劲卸了去,然后卓清风笑道:
“岚儿,这一战可是你输了。三十招已过,那王家老二却还站在那里。”
卓轻岚收剑,哼道:“我固然是输了,但他却也不见得得胜,方才若不是爹爹,他的胸前必多一个透明窟窿。”
此刻王家老二已被三兄弟搀起,一站稳身体,他便道:“卓大侠的剑法果真盖世无双,在下佩服!”分明是败在卓轻岚手下,他却偏偏要佩服卓清风,这显然是没有将卓轻岚放在眼里。卓轻岚怒火中烧,道:“手下败将也敢得瑟?告诉你,再练二十年,你也绝不是我对手。”
王家兄弟都担心王家老二又与卓轻岚呛声,可王家老二却道:“阁下所言极是,就算给我二十年的时间,我也的确不是卓女侠的对手。”
卓轻岚转身哼道:“知道就好。”
众人又重回桌席,王家老大举杯大笑,道:“卓女侠实在是人中龙凤,老二的武功,在我们兄弟四人中最为不凡,我们三人联手,甚至都才堪堪胜之,可卓女侠竟然区区三十六招,就使得老二大败,实在是不得不服,后生可畏呀。”
卓清风笑道:“还是不要再夸小女了,否则的话,她的尾巴岂不是要翘到天上去?”
卓轻岚不满道:“爹爹就好向着外人。”
卓清风道:“我若不向着他们,难道还能由着你的魔王性子胡来?岚儿不要闹了,我们又不是野蛮人,怎么能行野蛮事呢,如今我们站在西北的土地上,也算是客人了,既然是客人,就该有客人的样子。”他装作看不见卓轻岚撇嘴,然后转头向王家老大笑道:“我想向您打听个人,不知您可不可以告诉我?”
王家老大凛然,道:“卓大侠既是公子的朋友,就也是我们兄弟的朋友,卓大侠尽管问,我们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卓清风道:“说来,我要向你们打听的这个人,还挺有名。——你们可知道慕容海之妻是谁?”
王家老三道:“自然知道,是中原武林中人,人称湘君剑谢茹。莫非卓大侠要想我们打听的,就是她?”
卓清风点头,道:“自然是她,听闻前一段时间,谢茹已经回到西北,但却不知她现在何处?”
王家老大问道:“卓大侠不知?”
卓清风沉声道:“她或许会回到慕容海的故居,也或许已到了妙公子那里去了,我之所以问你们,是想向你们确认一下。”
王家老大答道:“湘君剑谢茹虽已进入西北,但我兄弟却并未得到消息,而且,据我所知,公子那里近期也并无动静,想来湘君剑谢茹应当在慕容大侠故居。”
卓清风展颜一笑,道:“谢过众兄台了。现在酒足饭饱,也是在该上楼休息了。”
王家老大道:“是极是极,两位明日还要赶路,自然应当早做歇息。都怪我这莽撞兄弟,耽搁了二位的时间。”
卓清风道:“无妨。”就与卓轻岚一同上楼去了。
妙公子独孤云实在是个讨人喜欢的朋友。如果跟他一块做事,你几乎不用去操一点儿心,因为他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做的周到,你只需要按照他的安排来做的话就可以了。
可天底下总有人不喜欢被人安排。
这个人当然不会是卓清风,这个人是卓轻岚。
卓轻岚似乎从一开始就对妙公子独孤云就没有什么好感。虽然她之前也为着妙公子给他们的安排感到叹服,但她却嘴倔得很,非但不领人家的好意,反而指桑骂槐地将人家臭骂了一顿。卓清风唯有苦笑,他对自己的这个姑娘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倘若有人问:谁才是能让剑道第一的卓大侠头痛的人物?那这个人必定是卓轻岚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