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动荡
当符家一片祥和之时，外面的世道却是动荡不安的。
符彦卿现在是晋国重臣。当年石敬瑭不顾廉耻，认耶律德光做了父亲，又割了燕云十六州。这几年来，契丹人越发昌狂，予取予求。朝庭为了笼络契丹人，大肆搜到百姓，百姓真是苦不堪言。晋国群臣亦有不满。
也许是他窃国的报应，他丢了尊严，赔了国土，奴役了百姓，付出巨大的代价，却只做了七年皇帝。
石敬瑭死了之后，托孤重臣冯道等人不顾他的遗命，废去了太子石重睿，扶持他的养子石重贵即位。石重贵早对契丹不满，不想对其称臣，便有景延广等人出谋划策让他对契丹只称孙，不称臣。石重贵依言，对契丹上表时只称孙。
耶律德光对此十分不满，便借口石重贵不敬，大举进攻中原。晋国原本还算安定的局面被打破了。石重贵见势不妙，又修书求和，契丹人正想开疆拓土，根本不予理会。石重贵没有办法，只好应战。
符彦卿与石重贵曾有交情，石重贵把他当作长辈，十分恭敬，是以朝中大事，军中大事都很依赖他。如此一来，他便十分繁忙。符彦卿心中明白，石晋虽然看似不小，但朝中并无多少可用之人。现在能依靠的不过是全国百姓的奋力一拼。
为了鼓舞士气，有人建议皇帝亲征，石重贵倒是也不含糊，真的就随军亲征了。幸好他运气还不错，已然两次大败契丹。出现了暂时的安定局面。
谁知石重贵并不是个明白君主。刚刚停战，他身边的宦官奸佞便哄着他一味享乐。
他本是个声色犬马之徒，身边的冯道、景延广等人便投其所好，为他搜罗舞姬乐伎，供他玩乐。
符彦卿忧心国事，几次苦劝，却遭人诬陷，被贬了官。打发到徐州。石重贵只给了他一千老弱病残，让他去驻守徐州。符彦卿无奈，只得带着家眷南下。
婉澄的平静生活再次被打乱。她只好随着符家一起南下。一路上倒也无甚大事，只老夫人舟车劳顿，有些不舒服。在路上耽搁了些日子。婉澄细心地照料着老夫人。
不知道为什么，每天和老夫人一起，她总觉得眼前的人仿佛就是慈爱的兰姑。这慈爱大概是每一位祖母都拥有的气质。这种感觉让她感到温暖，仿佛自己不是在孤独的飘泊。也正因为这种特别的感觉，她做任何事都会顾及老夫人的感受。碍于老夫人的身子，他们放慢了行程，等到了徐州，已是三个月后。
这日婉澄正在房中习字，符彦卿来找她。
“爹有事吗？”
“公主”符彦卿遣走了下人，却突然对她施礼道：“公主，石晋亡了！”
“亡了？”
“是的。契丹进攻中原，朝中本就无可用之将，少帝身边那些奸佞还一味怂恿他亨乐。听说大战前夕，少帝出游还要百姓修建宫室，还要红毡铺地，陈设用度极尽奢华，在军中还要听歌看舞。这几年少帝即位并无任何惠民举措，如今却又劳民伤财大肆修建宫室，搜刮财富，怎能不让百姓寒心呢？听说契丹人掳走了少帝和许多宫妃，石晋已经没有了！”
“那现在是契丹人控制了中原？”
“是。这些人到了中原烧杀抢掠，百姓苦不甚言，他们已是民心尽失。昨日接到线报，说契丹人失了民心，百姓反抗之声此起彼伏，他们已经向北撤军了。”
婉澄对契丹人的凶残是有一定了解的。她还记得逃难时借宿遇上的那个老人，他的小儿子就是被契丹人的酷刑害死的。契丹人那凶残的手段，老人讲的那血淋淋的故事，她至今记忆犹新。
“现在中原群龙无首，爹打算怎么办呢？”
“以我现在的形势，也不能掀起什么大的风浪，倒是河东节度使刘知远颇有实力。不过此人生性残暴，疑心又重，不知道能否成事。我们现在只能静观其变了。”
刘知远这个名字婉澄并不陌生，柴荣曾提到，他与姑父郭威便是在刘知远麾下效力的。若刘知远起兵逐鹿中原，那柴荣必然也要纵马沙场了，她心中有些忐忑不安，战场上刀枪无眼，大哥哥你可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公主，微臣还有一消息，符旺已控制柳家五成产业。符旺一到柳家，便设法取得了柳如风母子信仼。柳如风每次做生意都要把他带在身边。符旺引他入赌局，使他沉溺其中，将家中产业输了大半。”
“柳如风本就荒唐，从前也是流连赌场青楼之辈，前两年因他母亲的事有所改变，但终归是本性难移，不足为奇，接下来该让他受受罪了。”
“公主放心，柳老爷已经知晓此事，相信很快就会惩罚他们母子，待柳如风被赶出柳家，我们便可下手让他好好受罪。”
“一切由爹安排。”婉澄对这个消息并未有太多惊喜。有什么可喜的呢？如风如雪两败俱伤。
到底还是让柳老爷伤心了！婉澄有些难过，但为了如雪，她必须要这么做！
“爹，依我看，您现在不如将那些兵士遣散，我们找个地方先安置下来，石晋都不在了，您这石晋的官员也做不成了，占据着这个位置还会让人对您虎视眈眈。”
“公主说得有道理，我这就去安排，从此远离纷争，做个富贵闲人也罢了。”
“爹，女儿并非让爹从此赋闲，只是如今局势混乱，我们又无甚实力，需观察一下当前形势。”
“是，臣明白。”
接下来，符彦卿果然遣散了军队，搬离了府衙，在徐州城外买了一处房产，全家搬到那里，过起了富贵闲人的生活。他表面上不问世事，但实际上却不曾有一时一刻放松。经常有人来给他汇报中原的消息。
这日他又来找婉澄。
“公主，有线报来报，刘知远在太原称帝，国号汉。他又率兵直捣东京汴梁，现已把都城定在汴京。从前同僚现有许多已成汉室重臣，包括从前的许多奸佞小人，都得了高官。微臣打算入汴京去见见刘知远。”
婉澄看得出，符彦卿不甘于老死林间，总想有一番大作为。于是道：“爹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好了。”
符彦卿便入汴京了。一个月后回来，已是后汉的泰宁军节度使，并加封待中。他此次前来便是要带全家去兖州上仼。
婉澄随符家众人再次启程，前往兖州。到了任上，符彦卿将一家老小送至府上，便去忙军务了。
杨氏张罗着给大家分配住处。一直忙乱到天黑，才算安定下来。婉澄想在这动荡的时代，不知道这汉室的江山能维持多久。不知道符彦卿能否遇到柴荣。
她不敢将柴荣的事告诉任何人，政局动荡，天下不安，那些拥有兵权的将帅们在倾刻间就会反目成仇，她不可以成为柴荣的掣肘。
符家此次的府邸要比在徐州时大了许多。除出有三进三出的院落，还有东西跨院和一个大花园。园中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湖水相映成趣。可见刘知远对符彦卿甚是厚待。
杨氏把符家的几个姑娘都安排在在花园中。婉澄被安置在沁芳园，这是一处近水的楼阁，四面环水，水光云影，碧波荡漾。有走廊通向外边。婉澄十分喜欢这里。兰馨住在花雅苑，这里有一年四季开不败的花，兰懿的待月阁与兰馨住得很近。因府里众人喜欢赏花，她们姐妹的院子总是很热闹。
婉澄并不向往这热闹，清净雅致，远离人群，这正是她想要的。一直以来，她身上发生了太多的事，她想静下心来想一想。然而这段日子一直不能安定下来，她无暇去思考。
今晚她静静躺下，想着这十几年来的奔波劳碌，久久难眠。石晋亡了又如何？父母兄姐依然不能再回到自己身边了；柳家败了又怎样，如雪却永远不会回来听她弹琴，为她画画，笑着对她说喜欢喝她泡的茶。
想到如雪，她总是心中疼痛。她希望如雪能入她梦来，哪怕只对她笑一笑，她也会心满意足。可是如雪去后，从来没有在她梦中出现过，他是带着遗憾走的，他的情意从来没有得到自己的回应，连她真正的身世如雪也不清楚，九泉下的如雪会不会怨她呢？
国仇家恨都已成为过去，她却没有丝毫复仇后的快感，今夜注定难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