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文兴心中料定,赖家昌必然有此一招!故而早将刀锋翻转,刀刃向上,同时飞起一脚,直踢刀背!
但见他手臂上扬,刀锋挥起之际,血光乍现!赖家昌竟生生被他劈作两半!残尸随即倒在血泊当中,内脏竟摊了一地!
强敌终于惨死在自己刀下!段文兴却无暇欢喜!只因他瞥见,有人突进庙宇两旁,要借那里逃生!
不料那两边树丛之内,竟也接连炸响!先前进去的人,便浑身着火,又被炸飞回来!两旁的树丛,亦随即燃起大火!
而赖家昌倒地之时,又有一个泥坛炸开!崩出的火蛇,恰有一条刚好落在段文兴身边的马车之上!
木箱随即起火!边缝之中,竟也有青烟火花冒出!“滋滋”作响!段文兴一见,不由得万念俱灰!
谁想此时,却偏巧见一名白衣社党徒慌不择路!乱叫着朝他这边撞来!段文兴急中生智,一把便将那厮抓住,挡在自己身前!
接着耳中便只听天崩地裂 “轰隆”一响!一股极为灼热的火焰,推着气浪,随即袭来!竟将他整个人抛向空中!
那一刻,段文兴只觉得,自己如同柳絮一般轻浮!眼中所见,尽是火焰!耳中所听,全是哭嚎!就连闻到的味道,也只是一般焦臭难当!
及至“砰”地一声,落地之时,他觉得四肢百骸,仿佛已全被摔散了!双眼金星直冒,脑中嗡嗡作响!嘴里又咸又粘,不知是血是泥!
任凭周围爆炸之声再响,他也只能趴在遍地尸体残肢之间,动弹不得!直到眼中金星稍退,他才得勉强抬头!于恍惚之间,竟似看到梁剑宗,正朝庙堂奔去!只回头望了他一眼,竟弃他不管!
当时贾彬正同两名恶虎帮众,缠斗 梁剑宗!见到院门火起,便感事情不妙!待要抽身之时,震天雷早已在空中爆炸!一时火焰四窜,庙院之内,两帮人或斗或逃,乱作一团!
他因见那些炸裂的泥坛,皆是从墙边弹起!庙堂两侧皆有大火,院门又被大火阻断!
便只能返身,朝庙堂奔去!心中料定,即便那里是沈家人藏身之所,以自己的武功,想从那里脱身,也非难事!
另有几人,似也看出门道,紧跟在贾彬身后!反观梁剑宗,以其聪明才智,见到这般情景,自然知道事有蹊跷!故而,趁贾彬抽身之际,挥剑猛攻,立时斩了一名恶虎帮众的头颅!
另一人见势不好,转身便逃!与此同时,马车木箱之内的震天雷,便被火焰引燃!于是,梁剑宗亲眼目睹,那一声巨响,将段主使也送上了天!
这时节,若再稍做迟疑,自己也必然是凶多吉少!因此便舍了段文兴,反追着贾斌等人奔向庙堂!
那贾彬离庙门尚有六七大步,便已飞起一脚,直蹬过去!他身后一人,也同时飞身而起,去撞格窗!
只听“咔嚓”一声!庙门与格窗,一齐被撞开!二人几乎同时闯入大殿之内,却见里面空无一人!
可就在这一瞬间,唐氏兄弟预先悬于门框与窗棂之上的震天雷,也已炸响! 可怜贾彬和那几名恶虎帮众,俱在这声巨响之中,命赴黄泉!
梁剑宗跟得最近,眼见大殿之内突然炸裂!火焰,混着浓烟,热浪,直扑而来!他只得猛然伏倒,耳中随即传来前面那几个人,短促的惨嚎之声!
火焰袭来之时,饶是他伏在地上,头发与衣服,也被烧损多处!他抬头展眼,想要看清前路!却有一物,忽然自半空落下,正掉在他眼前!
梁剑宗看的真切,那分明是贾彬的头颅!已被烧得焦黑如碳!唯有一双眼睛,还死鱼般地外凸着!
梁剑宗心里明白,震天雷何等威力!就在贾彬头顶炸响!就算他贾彬,是个铜头铁罗汉,也得被炸碎!
况且梁剑宗于江湖厮杀,大战恶战亦多有经历!死个把人,对他来讲,早已司空见惯!
然而今日今时,城隍庙内两帮人被那惊雷撕裂!火焰焚身!这种死法太过惨烈!他也浑身打颤,脸上越发没了人色!
梁剑宗趴伏在地上,身后爆炸声、火焰声、惨嚎声!依旧不断传来!前面崩碎的庙门与隔窗正在燃烧!一股焦糊腥臭之气,在整个庙院之中弥漫!
他知道自己绝不能等死!那庙堂之内,纵是雷池,也得闯!于是一咬牙,便以双掌拍地,跳起身来,提一口气奔向庙门!
然而,当他进入庙堂之内,里面的惨象,使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但见,火光之中满地皆是残肢断臂!只有两人,身体还算完整!也是血肉模糊,遍体焦黑!睁着双眼,只剩出气!
梁剑宗不敢再看,一抬头间,却猛然见到对面,一尊泥塑鬼判,仿佛正以怪戾目光盯着自己!这一来,顿教梁剑宗魂飞魄散!自己多年以来的所作所为,竟一齐浮上脑海!
他一边后退,一边哭嚎道:“这就是劫数吗?我要下地狱了吗?”正当他几近疯狂之际,手掌胡乱攀扶,却被旁边一段烧红的木柱,烫的“滋滋”作响!
这一痛,倒使他猛然惊醒!更看到泥像后面的墙上,竟被方才的震天雷炸断横木,砸出一个豁口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他心头一喜,便直接纵上泥塑头顶,钻入那豁口向外挤蹭!
豁口窄小!将他身上多处划破,却也顾不得!终于挤出大半个身子,可将外面看得清楚!
原来这城隍庙的后门,果然被人放了火!此时火势熊熊,已蔓延得庙堂两侧的树木皆已烧着!
树木之内的震天雷,经火点燃,亦在不断炸响!而他所处豁口,位于山墙高处,他又无从着力,只得强挤出去!以致身体重重摔在地上,教他几乎背过气去!
可巧,在他于地翻滚之时,竟见到院墙底下,还有一个狗洞!当下便不顾一切,急从狗洞钻出院墙!
楚心湖早望见那黄毛鬼,自庙院墙底钻出,知道那必是梁剑宗无疑!遂以手点指,示意岳无极。
唐宣则问道:“岳兄妙计,已然大成!这厮可否,就交由我兄弟二人处置?也好教我们回山复命!”
岳无极微笑道:“若讲成功,尚差两步!二位不必心急,岳某幸得二位鼎力相助,方得行此大事,必然要给二位一个交代!而眼前这厮,虽也是金陵白衣社的二号人物,可论起武功、手段,到底不配与二位过招!”
唐战道:“那依岳兄的意思,便要放那厮逃走吗?”
岳无极道:“战兄不必多虑,他白衣社此番行事,自以为是黄雀在后!却不知空中,早有鹞鹰盘飞!且在这金陵城中,能当鹞鹰的,除了我们,还大有人在!他早已被人盯死,又岂能逃得命去!”
数日以来,岳无极的谋划、周旋,唐宣、唐战皆已看在眼里,心中着实钦佩!因此对岳无极,也是言听计从,并无二话!故而此刻,虽是听不出岳无极话中关窍,却也并不细加追问!
而岳无极素闻,蜀中唐门武功、用毒、暗器、机关,均可在天下武林称绝!其门下高手,更是个个行事怪异,正邪难分!但见唐宣、唐战兄弟,虽说他们身上戾气颇重,却并无邪祟之心!
且受人之事,用心之纯,制作机关暗器,工艺之精,都令岳无极叹为观止!所以处处礼敬有加,不曾有丝毫漫待!
更兼这三人,本就年纪相仿,心性也大体相同!才于共事之间,多有默契之举!因此上,互相之间,早生惺惺之意!当下便任由梁剑宗逃去,几个人谁也没动!
其实梁剑宗也望见,远远的站着几个人朝自己看,自然满腹生疑!可是他刚从火海之中逃得命来,现下有伤在身!
这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还哪有闲心,对别人细加揣度?便只一路踉踉跄跄地,朝西北奔去!
梁剑宗走不多时,众人惊见,又有一人自院墙底下钻出!一样的满身焦黑,弄的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却手提一把钢刀,直挺挺站在那里!远远看向岳无极等人,久久不曾离去!
楚心湖笑道:“看那厮身形,该是段文兴了!”
唐战道:“岳兄想是,该将那厮留与我兄弟二人了吧?”
岳无极笑道:“二公子说的是,在下 正有此意!想他段文兴,能在二位唐兄的天雷阵中,脱身而出!果然不负“剔骨无常”的名号,倒是有些手段!教他与二位过手,当然不致折辱了唐门威名!
只是段大老爷交朋好友,向来出手阔绰!此刻他若两手空空,便来见二位,成何体统!不如且容段主使备下表礼,再连同他项上人头,一并献上!好教二位交差可好?”
唐宣、唐战闻听,心知岳无极必然早有打算!于是,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有道是礼多人不怪!还是岳兄为段主使想的周到!”几个人说到这儿,不禁一齐大笑起来!
此刻,城隍庙内,炸雷之声已经停止!而火焰正旺,浓烟熏天!随着立柱烧断,庙宇终于崩塌!又是一股浓烟,杂着火苗腾空升起!
仿似神火三昧,起于无形,带走人间邪魔,阴鬼无数!
直教仙霞万道,冲破藩篱,照耀乾坤祥瑞,正气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