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傲琼避开他戏谑的目光,脱下身上的氅衣扔在他手里,继而起身,将自己的衣裳捡起来放到床榻。
意佪以为她有离开的意思,急忙起身从背后抱住她,恳求道:“别走,再陪陪我。”
澹台傲琼自知挣脱不了他就懒得挣脱,问道:“你应该知道了吧?”
意佪不解道:“什么意思?”
澹台傲琼全盘托出,“申首山上,我是自己服毒,自己跳崖,故意嫁祸给你师父的。”
“我没想到这一点。”意佪堕入她死亡的悲伤中,近来又沉浸在她复活的兴奋里,很难往她耍阴谋诡计上想。
澹台傲琼平静道:“那你现在知道了,可以放开我了吗?”
意佪固执道:“不放!”
澹台傲琼疑惑道:“我用卑劣手段,你不觉得我可耻吗?”
“可你确实是没了呼吸!你也确实是以尸体的方式呈现在我眼前!你耍阴谋也好,玩诡计也好,我倒希望你是诈死!但那一刻你是真的失去了性命!我只希望……”意佪收紧拥着她的两臂,哽咽道:“我只希望你不要再轻视自己的命,不要再离开我了……”
澹台傲琼做好了他厌恶自己的打算,现下得到这样的答复,竟不知是惊喜还是羞愧,她握住他环着自己腰间的手,轻轻道:“意佪,对不起,我不该算计……”
意佪道:“不用说对不起,你不曾做错什么。即便做错了,你也一定有你的不得已。”
澹台傲琼转身看向他,握着他的手抚摸自己的脸,温柔道:“感受一下我的体温,是不是温的?”
意佪轻轻点头,不懂她的意思。
“我既是怨珠,便有极深的执念,只有我喜欢的人才能感受到我的体温。我一旦动心,便一心到底,坚如磐石。”
“那……”
“你想问什么?”
“你和夙风……”
澹台傲琼装成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故作平静道:“就目前的状况,他好像在追求我……”
意佪此刻一团火闷在心里,道:“所以,你就允许他靠近你?”
澹台傲琼故作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意佪赌气地偏过头,尽管他万分不想接受,还是说了出来,“我,我看见他妄图碰你。”
澹台傲琼看着醋意大发的意佪,便不再捉弄他,温柔地反问,“你看见他妄图碰我,没看见我把他推开?”
得到满意的答案,意佪眼底的怒火熄灭,心里如释重负,但面上没有一点舒展的意思,窝火道:“就算没得逞,他随意靠近你的行为也很讨厌。”
澹台傲琼探出两臂搭上他的脖颈,在他看向自己之时,吻上他的唇,感受到他的怒火逐渐消散,便轻轻推开他,笑着问道:“我心悦你,抱过你,吻过你,你为何与近不得我身的男人计较?”
意佪的怒火终于消了大半,搂她入怀,问道:“申首山上,为何一定要牺牲性命?只是为了嫁祸他们?”
澹台傲琼得意道:“自然不是,我需要用命唤醒怨珠的灵力。冲破封印后,我不仅恢复了魔力,还想起了一切。”
“全部都想起来了?”
“嗯。”
在意佪挑衅的目光下,遗忘的记忆在澹台傲琼脑中涌现。
澹台傲琼避开他的目光,那时的她年轻天真,自作聪明地以为用了高伎俩,不断试探撩拨意佪。
额前轻柔的触感和温热的气息让澹台傲琼从回忆中醒来,她问道:“你呢?我以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意佪握紧她的肩,“记忆深刻啊!言语妩媚动作温婉心思细腻,那时的傲琼可真让我怀念。”
澹台傲琼的脸顿时发烫,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索性说一些别的转移一下话题,“对了,我从鬼门关回来的时候,夙风就在我身边,他欲对我不轨时,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他对你不轨?!”
澹台傲琼抚平他皱起的眉,安抚道:“安心,他没得逞,我是让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原本渐渐消失的火气在意佪的心里腾地窜了起来,但又怕吓到她,忍着怒气,道:“我不知道。”
澹台傲琼解释道:“我看到他的手臂上有个碧云刺青,而那个碧云印记,我在岳平的身上看到过,还有少熙的武器上……”
意佪冷静下来,道:“你的意思是,夙风是少熙的人?”
“你想想,当初我在白鹤真人门下的时候,他视我如眼中钉,如今却想方设法靠近我,甚至还说喜欢我,这没道理。”
“既是有目的的接近,你不与他保持距离,为何要接近?”
“我不能让他起疑心,少熙狡猾,若他知道我刻意回避夙风,以他的性子,起疑心不说,定会再派人来监视我。我并非时时灵敏,不一定能认出那个奸细。”
意佪虽不像澹台文矱那般深谋算计,却也明白她的小心翼翼,也明白她一次次的忍辱负重并非宽容,而是没有任何筹码反驳。
他试探地问道:“鸿儿,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澹台傲琼噗嗤笑出来,两臂攀上他修长的脖颈,安抚道:“不逗你了,我已经有了对付他的计策,以后也不必见他。我的身与心,都是属于你的。”
闻言,意佪轻勾唇角,心底的不满逐渐被欣慰替代。
澹台傲琼倚在他怀里,探出两臂搂住他的背。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敢卸下伪装,露出娇憨放肆的一面。
意佪拥着她躺下,感受着怀中之人的温热,喟叹道:“你还活着,你还在我身边,真好……”
“傻瓜。”澹台傲琼抬头看到他憔悴的脸,想起腾宇说他借酒消愁伤身的事,抬手轻抚,心疼道:“我答应你,以后不会一意孤行。你也不可再伤害自己。”
意佪拥紧她,让她靠回自己怀里,道:“好,你不要再离我而去。无论发生何事,我都同你一起面对。”
门口突兀传来守卫的叫喊,“王上,有重要情况汇报。”
意佪闻言皱眉,因着手下有紧急情报,只能不舍地放开怀里的澹台傲琼,安抚道:“等我回来。”再强迫自己起身更衣。
澹台傲琼瞟到他不满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起身帮他紧了紧绅带,又帮他披上氅衣。
意佪握住她帮自己理衣襟的手,与她相视一笑,若是日日这般光景该多好。
他绕过屏风走出门,见到站在外面的冰语。
意佪开门见山道:“那边如何?”
“果然不如王上所料,岳采儿前脚跑出去,后脚就骂骂咧咧地说要告到岳平那里。”冰语的语气满是不屑,想起傲琼长王姬曾为她打抱不平白白挨了岳采儿一耳光,心里的火就蹭蹭往上窜。
意佪扶着额头,无奈道:“现在不是跟无关紧要之人置气的时候,你那边观测的情况如何了?”
冰语道:“王上,轩承将军在几日前重伤。”
“因为什么?”
“岳平将军杀害绮鸿王姬,害您日日颓废。轩承将军气不过,就去同岳平将军打了一架,两败俱伤。”
轩承是妖族的领头将军,长得高大威猛,又是火急火燎的脾气,因着手下统领二十万妖兵,岳平多次想收拢他归顺神族。
即便轩承和岳平一直不和,但意佪不会轻易相信明眼看到的东西,便一直在隔岸观火,吩咐道:“你去探望他,以孤王的名义。”
冰语点头答应,思索片刻,问出心中疑问,“王上,冰语一直不懂,曾经您最信任轩承将军,如今为何只有疑心。”
意佪道:“他不像你与腾宇,他的立场太模糊了。”
冰语明事理地点点头。
意佪提醒道:“你先去吧。”
冰语走前望了一眼寝殿,唯唯诺诺道:“王上,腾宇太子说,绮鸿王姬也在这儿,婢子想看看她。”
意佪立即拒绝,“她睡了,你改日再来吧。”
冰语可怜兮兮道:“那……婢子就远远望一眼,婢子好久没看到王姬了。
鸿儿陪他的时间本来就少,又对这些毛茸茸的生物爱不释手,若是被她看到冰语这副模样,哪里还愿意陪自己!意佪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便果断回绝,“不行!”
意佪转身进了寝殿,留冰语在门外哭诉,“呜呜呜!王上你太狠心了!”
“我怎么听见有人在哭?”屋里的澹台傲琼起身向外探了探,却被意佪捞进怀里。
意佪虚虚地捂住她的耳朵,道:“手下一些事没办好,被我训了一顿。”
是吗?澹台傲琼用怀疑的目光看向他,见他不让自己出去,就想召出八凌镜一探究竟。
谁料手上空无一物!澹台傲琼觉得不对劲,想在手掌间聚集魔力,却发现自己连魔力都使不出了。
意佪见她表情和动作都怪异得很,忙问道:“怎么了?”
澹台傲琼只好老实交待,“我自复活以来,法力一直不稳,现下竟没有法力了。”
也就是说,她这几日一直在法力不稳的情况下与敌人虚与委蛇,这也太胡来了!
意佪拥紧她,严肃道:“这几日不要离开我的视线。三日后,我送你回魔族。在你的法力恢复之前,别乱跑,也不必来妖族,我去看你。”
“好。”澹台傲琼看他一脸紧张的模样,心底一喜,小鸟依人地将头靠上他的胸膛,安抚道:“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