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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林出差回来，主动来到姬桩的家，接走啾啾。
迪林是月龙的好兄弟，与姬桩其实并不太亲近，迪林没有见到姬桩，好奇地问：“咦？嫂子去哪了？”
月龙后仰在沙发上，不屑道：“吵架了。”
迪林拿出一份手信，问：“什么事？”
月龙仍然很不爽，但又觉得自己有点理亏，说：“算了，不想说，你的又怎么样？在M国爽吗？”
迪林：“我是去工作，又不是去爽，不过说起来挺奇怪。”
迪林的话引起月龙的好奇心：“嗯？怎样奇怪？”
迪林以律师的风格开始叙述：“本来，公司之间的问题都与我无关，我是负责刑事法，所以我也很好奇，那家Ｍ国公司邀请我去是为了什么？”
月龙点头，虽然他知道背景，但没必要打断迪林。
迪林续：“起初那个会议都围绕成立子公司、公司法、法人代表、合同法等问题进行讨论，后来，他们的问题就开始转向刑事法有关的内容。”
月龙插话：“难道他们想来A国搞什么罪案？”
迪林托一下眼睛，脸色一沉，慎重地说：“我们不要胡乱猜测，他们问了我很多问题，由抢劫、绑架、贪污、国家机密、甚至是间谍罪都问了一遍，还特意给我一整天的时间，给他们的高层人员讲解各种刑事法的条文。”
“嗯？开设子公司和这些问题有什么关系？”月龙想不通。
迪林放轻声音：“我也想不通，后来晚饭的时候，我借故问公司的代表，得到的回复是，他们害怕A国为了政治目的而陷害子公司的高层，因为政治环境、文化风俗、法律框架等各方面的差异，他们在说服一些高层来A国出任的时候，遇到很大的阻碍，有些高层生怕一下飞机就以各种妄加之罪而被囚禁起来。”
“嗯，这么说也不无道理，我们公司也有一位财务高官被C国软禁，但C国一直提出不了实际的证据。”月龙不由感叹，谁想到安份地工作也会被政治陷害。
“对，所以他们公司有相同的顾虑，希望借今次的会议多了解A国的法律制度，防患于未然。”迪林说完后，松了一口气，“不过，你们也要小心。”
“嗯，我的职级应该不值得别国大费周张，姬桩比我低一级，就更加不可能被陷害。”月龙分析道。
迪林拍拍月龙肩膀：“你们公司始终是生化公司，有些特殊性。但我知道你可以应付的，对了，说完我的事情，你和嫂子怎样了？”
“没什么，因为公司团建的事情。”月龙开始跟迪林吐槽。
“我了解了，你就是一时不爽，杠起来了。”迪林是律师，很会总结，“当然嫂子也有需要改善的地方。”
月龙点头，好和坏的话都被迪林说完了。
迪林续：“不过，你也是的，一个大男人就不要和嫂子计较，说声对不起又不会死的。”
“我就是不爽嘛，如果我每个月搞什么团建，凌晨两点才回家，你觉得她就不会有异议？”月龙据理力争。
“都说了是团建，你也可以一起去，不就解决了吗？”迪林没有被月龙带偏，继续直击要害，“你不要一边搞地下情，一边又不让她以单身的身份去参加团建。她老板会问，她单身一人，这么早回家做什么？你说她该如何回答？”
月龙不说话，因为他知道，不可能每次都能找到借口，况且姬桩也有下属，她不去，下属更不会去。
“嫂子当然也有不对的地方，她应该跟你说她人在哪，但如果因为她去团建而晚回家，你就跟她生闷气，那是你的不对。”迪林继续分析，月龙无法反驳。
“好了，我走了，你好好想想。”迪林搬起啾啾的笼子，“啾啾，我们回家了。”
啾啾喵一声，似是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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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又回去了。虽然他有点神经质，奇奇怪怪，但有人陪我说话，也是好事。
我目送啾啾离开，他仍然躲在砂盘后：“兔崽子，祝你好运。”
啾啾的话是故意吓唬我，所以我要反击他：“也祝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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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龙自知理亏，硬着头皮，进去房间，跟姬桩说：“前几天的事情，是我不对，你不要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姬桩躺在床上，看着手机，“我只是在思考我们的关系。”
“什么意思？”月龙惊问。
“有时候我觉得为这种小事而吵架，太累了。”姬桩看也不看月龙，盯着手机。
“我也不想吵架，”月龙控制着心里的不满，“那我们和好如初，好吗？”
“我得想想，我们吵架的背后原因是什么？”姬桩把产品经理的思维应用在这段恋爱关系上，“如果不找出原因，我们下次会继续吵下去的。”
月龙最害怕的就是这个状态下的姬桩，她理性得不像一个女人。
月龙问：“那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你把你对公司的不满，投射在我的身上。”姬桩说了一个月龙想不出来的原因，“你不喜欢加班，不喜欢参加那些你觉得浪费时间的团建，但公司强迫你参加，让你自愿加班，所以你很不满，你的心里边其实对公司很不满。”
月龙继续目瞪口呆。
“此外，你有很强的控制欲，因为你不喜欢团建，所以你强迫我接受你的想法，否定参加团建的价值，你要我根据你的想法过我的生活。”姬桩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分析一个事不关己的人一般。
月龙的隐藏想法被姬桩一丝不挂地剥开，他忽然感觉，自己小看了姬桩，不，是不了解姬桩。
“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姬桩问。
作为一个称职的产品经理，她必须了解需求方的真实想法，像洋葱一样，一层接一层剥开，才能真正做出一件有用的产品，现在，姬桩把这套方法用在月龙身上了。
月龙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怎么不说话了？”姬桩追问，“说说你的想法，一段好的关系必须有良好的沟通。”
“我不知道。”月龙说，“我感觉我变成一件产品了。”
“这个和产品没有关系，我只是想找出深层的原因。”姬桩解释，“我不想再为这件事而吵架。”
“那就当你说的都是对吧，然后呢？”自以为聪明的月龙，突然觉得他比姬桩更感性。
“然后就要解决这个问题。”姬桩继续使用产品经理的口吻，“例如，既然你不喜欢这家公司，你可以换另一家。”
月龙默不做声，并非他不想说话，而是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怎么又不说话了？”姬桩追问。
“你让我想想吧，我也不知道。”月龙的脑袋一片空白，本来他是想道歉了事，谁知道姬桩的反应太让月龙始料不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那你仔细想想。”姬桩轻描淡写地说，宛如一台机器人。
当晚，二人各睡床的一边，留下床中间的空旷位置，足够让奶冻在床上翻滚几圈。
姬桩虽然睡不着，但她已经想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唯一不放心的是那个财务的美女方幸盈，但姬桩不想在这个时候提出方幸盈的问题，一来这个只是传闻，二来现在提出的话，只会加剧冷战，更重要的是，他们之间的冷战和方幸盈没有关系，如何解决冷战背后的问题才是当下的关键。
而月龙在思考姬桩说的问题，月龙越想越觉得，姬桩的分析是对的。尽管月龙拿着让很多人羡慕的高薪，但月龙对很多公司内部的事情是看不过去的。
团建是其中一个，加班是另一个，但他更不爽的是，公司里那股推卸责任的风气。
月龙回想面试的时候，CFO曾经说过，这家公司的风气很好，大家都不会只顾着自己的工作范围，财务部的同事必须有很大的屁股，不但要坐稳自己的范围，也要顾及其他东西。
月龙依旧记得，在公司的第一年，月龙以极快的速度熟悉公司所有业务，并学习不同部门的知识，例如法务对同一个业务是如何理解。
借着这个优势，月龙的名声传播很快，业务方都很喜欢与月龙开会，月龙不但可以提供实用的财务解读，还可以提醒业务方相关的法务问题，让业务方注意并寻找法务的意见。
当年CFO的评价是，根据其他业务方的意见，没有人给月龙差评，更没有一个投诉。
但过了两年，公司的风气有了180度的改变，记忆犹新的是，CFO找月龙谈话，提醒月龙：“你以后说话小心一点，你已经背了很多锅。”
月龙很惊讶，尽心尽力的他居然背锅了，而且他自己却不知道。
CFO知道月龙听不明白，开门见山说：“公司遇到一些问题，以后的发展以保守为主，不容许犯错。”
月龙点头，但还是没有听明白。CFO续：“今天法务部的KPI是什么，你有听说吗？”
月龙摇头：“没有。”
CFO叹一口气：“零出错。”
月龙很吃惊，零出错意味着的是，法务部会开始甩锅。月龙想起，不久前，公司到另一个国家申请某个牌照，但失败了。合规部门就推锅给法务建议的部门，说法务的建议不正确，法务部门觉得是合规部门处理不当，开罪了相关政府部门。
不论怎样，整个法务大部门（包括合规部门）背锅了，那一年，整个法务大部门没有花红。
CFO苦口婆心：“月龙，我了解你的工作风格，但有些意见或想法，你以后就不要提出了，该是法务说的，就由法务来提出，该是reporting团队说的，就交给他们，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月龙点头，CFO拍拍月龙的肩膀：“别的我就不多说了，你好好的感觉，这一年会跟以前不同。”
自此，整间公司的文化不同了，月龙的感受越来越明显，各人紧盯着自己的屁股，而且大家都减肥了，屁股越来越小，每个领导都想把自己减成窈窕淑女，瘦成一根竹竿，管得越少越好。
月龙作为主管也必须这样做，他不仅要保护自己，也要保护自己的下属，但月龙不喜欢，甚至是讨厌这种工作气氛。
更甚，公司内部越来越虚伪，表面功夫做足，但实际的事情没有人做，团建越来越多，搞得越来越晚，大家吹嘘着高大上的事情，大家都要换部门，去那些做着高大上业务的部门，那些只需要吹就能拿高花红的部门，但高层似乎没有意识到，没有基础的高大上都是瞎扯。
尽管如此，工作就是工作，月龙有想过离职，但只是想想，没有实际行动。
此刻，月龙猛然发现，姬桩把自己看透了。
人类是很奇怪的生物，一直想有人能了解自己，但当有一个人能看穿自己的时候，就会觉得那个人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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