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风城外,大风凛冽,地上黑土被风干成灰,然后被卷起成肆意张狂的黑雾,浓得化不开,狂乱地叫嚣着,犹如无数黑纱疯狂地扭打在一起旋即又散开。放眼望去,根本看不清里面是什么,那里只有一个颜色——黑。就连高处的天空也因它而变得灰蒙蒙的。第一次来到此地的人定会大为惊叹,看着这种“黑”,心里都会莫名的害怕。
这就是黑风关内息风城外那道大成国的天然屏障黑风带。黑风关外也有一条黑风带,被夹在两道黑风带的中间,因而得名“黑风关”。
离黑风带仅二三里有座城,平静得让人着迷,如此景象不由得让人怀疑这里是不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世界,如此毫无过渡,如此泾渭分明。也因此而取名叫“息风城”。
尽管平日里习以为常的息风城守城将士们对此已不觉新鲜,但依然会被黑风的毫无规律的风向勾起无尽的好奇和猜想,黑风为何如此张狂,年年如此,月月依旧,一个无法解开的迷深深的烙在他们心里。
息风城城楼上旗帜鲜明,将士们精神抖擞,甲戈齐备,严阵以待。若日日如此,将士且不疲惫?然而,今日将临大敌,故而人人紧张,城楼前立着一位将军,铠甲明朗,手握一支长枪,两眼注视这前方狂乱的黑风,仿佛要看穿这黑得化不开的雾。
就在前一月,守城将军魏连接到黑风带外传来黑风关已破的情报。魏连率领将士上城待敌,敌军若能渡过第二个黑风带,那么今日便可兵临城下。
不出所料,只见那黑风边沿隐隐现出一个巨大的物体来,通体银灰色,由于风大,黑土不能停留在那巨物上。
全城将士神经紧绷,手中甲戈发出“喤喤”声,显然有些慌乱。连黑风关的北门神云王都战死了,他们如何能抵挡得了。
魏连大怒,拔出腰上佩剑,大吼道:“大成将士们,你们怕吗?”
众将士一听,齐吼道:“不怕!”
魏连喝道:“那就握紧手中的剑!将敌人赶出去!”
众将士齐声大吼道:“赶出去!杀!杀!杀!”魏连正要率兵出城迎敌,只见那巨物慢慢移出黑风带,就如一张扁平的大饼紧紧地贴在地面上,任那黑风狂乱却奈何不得它。魏连忙喝止准备出战的将士要看个究竟,毕竟不了解敌人,盲目的战斗是很致命的。
那银灰色的“巨饼”移出后,又见黑风中慢慢地移出两个类似的“巨饼”来,接着越来越多,总共出现了百来个这样的“巨饼”。
魏连及众将士皆吃了一惊,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这东西却能平安渡过黑风带是真真切切看到的。等那最后一个“巨饼”出来后,所有“巨饼”在黑风处的一片广阔平原上一行行排齐,速度之快,动作之利索,连一向治军严明的大成军队都自叹不如。
城上将士惊叹不已,几乎忘了这就是他们将要抵御的对象。
那第一个“巨饼”似乎震动了一下,从“巨饼”身上顿时裂出很多缝,但这些缝却不杂乱,将“饼”身分割成一个个小的同等形状的块状,而后再一膨胀,一个个小的块状物如开了花似的分散开来。但不同的是“巨饼”边缘的块状物与中间的小块形状不一样,要较大些。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这“巨饼”是由许多人用盾牌拼接而成的,想是盾与盾之间有锁扣相连,形成一个巨大盾罩,而且可开可合。这才不致被风吹走,人就藏在盾罩中。
第一个“巨饼”开了花,接着其他“巨饼”也陆续开花。出于战将的习惯,魏连数了数一个盾罩中的人数大约有两百来人,如此说来,敌军人数便不下两万人。
魏连心中寻思着该如何退敌,又见黑风中似乎还有一物。当那物慢慢移出时,看清是一辆矮车,说矮也只是相对于它的宽的,此车较“巨饼”小了很多,但黑风同样奈何不了它。魏连由此可推之,这些器具必是专为攻克黑风而设计的。
矮车移出,所有士兵一齐出动向前推进。
魏连下令:紧闭城门,死守息风城!他与其他将军共思退敌之策,但思来想去,敌军人数众多,息风城仅有两千守军,出战必败无疑,为今之计只有死守城池,等待援军。
熔阳国军队很快来到城下,中间士兵齐刷刷退至两侧让出道来,一辆矮车顺道而出。顶上早已打开,魏连等人看清车中之人。见车中端坐一人,旁立一人。想必那端坐之人便是主帅,但立着之人更吸引了众人的眼睛,那人身材魁梧,两眼炯炯有神,一头长发束于脑后,蓬松而浓密,犹如一头雄狮,身穿一件红色粗布衫,左肩赤裸,右肩却扣着一半厚重铁甲,四十岁左右年纪,像是那主帅的随从却又不像。那座中之人一般将军模样,相貌平平。
只听那将军大声说道:“城上诸将,黑风关云王号称什么‘北门神’,镇守边关二十余年,然而,我看不怎么样,我军所向,他一样战败身亡。你等不若他一根毫毛,如何挡得住我赳赳雄师?赶快献城投降!否则,一旦破城,屠戮殆尽!”
魏连骂道:“云王将军中你等奸人之计,此仇定让你熔阳国血偿的!你屡屡扰我边境 ,使我边境百姓终日惶恐,大成国的一匹夫都要将你们食之而后快!投降?哼!休想!”魏连越说到后面越是斩钉截铁,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那将军只一声冷笑:“不识时务!”遂拔剑一指,士兵们飞速冲了过来。喊杀声连成一片,城上守军一齐向城下射箭,抛檑木,砸石头,但都被盾牌一一挡开。
魏连纳闷,这些兵都没有战马,也没有攻城器具,但每位士兵都有盾牌和长刀,他们如何攻城?
正疑惑间,那些士兵已气势汹汹地冲到城墙下,手中盾牌一拍,突然变得更长更宽,比一人还高,盾牌边上跳出许多锁钩,四个士兵离城墙一杆枪远处背靠背四个方向站定,其中三个迅速将盾牌下端猛地插在地上,盾牌下端两侧射出有倒刺的铁枪,深深刺入地下,三个盾牌锁钩紧扣,牢牢地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面向城墙的巨大三面盾牌,另一个人则将盾牌举掷于顶上,防止箭矢巨石。
下面那三个盾牌比其他盾牌厚重,形状也较多样些,这便是从“巨饼”边沿散开来的盾,持这三个重盾的士兵都是万里挑一的大力士,专持重盾攻城。其他士兵也这般将三个重盾固定于地面,其余士兵则迅速进入三面巨盾中,用自己的轻盾如重盾般在上一层锁成另一个三面巨盾,原来顶上的盾牌往上推,三面盾的内侧撑出一些横杆,供士兵往上爬。后方从盾牌边折出铁杆连接固定,使之成为一个四面柱子,一些士兵把手中的折叠枪打开形成更长的枪支撑在盾柱的后面,士兵一个个不断进入这个柱子内,逐层增高。
眼看这柱子越筑越高,魏连及其他人这才明白了他们的意图,他们要用盾牌筑起一道带屏障的云梯,直攀城上。
他们都开始担忧起来,这道屏障用弓箭根本不起任何作用,士兵们用巨石往上砸,下面士兵用长长的枪从后面顶住,巨石也撼动不了它。魏连及众将士还是第一次见过这样攻城的,他们都心急如焚,但也无可奈何。此时,只见另一边一座刚建起来的盾牌梯被砸倒下去,砸死许多士兵。士兵们齐吼一声,抱起石头和檑木往下狠狠地砸,但如此一来,能支撑多久,谁都心中有数。
魏连对身边的副将梁武道:“你带领其他人护送百姓逃离,赶往平沙城,不!去三皇门,求助战龙。”
梁武惊道:“三皇门?为何不去平沙城?”
魏连道:“平沙城也许不平安了。再者,路程远,带着百姓一定会被熔阳军追上的。”
梁武急道:“可三皇门……”
魏连打断他说道:“大成援军可能没那么快,三皇门离此最近,我想三皇门会识大义的,快走!没时间了!”
“可……你呢……”
没等梁武说完,魏连后背已中一箭。梁武咬着牙含着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魏连狠狠地一推他,大吼:“走!”
此时敌军的盾梯已高过城墙,居高临下,一根根方形柱子耸立在城外,从里面射出许多箭来。盾梯从比城墙高处折倒下来,搭在城墙上,后方的连杆脱开缩回盾中,两侧的盾牌倒下,铺成一条更宽的盾桥。敌军举着盾牌冲上城来。
城破了!
梁武含着泪转身离去,魏连提着剑跃到城边,剑起甲破,一剑竟将搭在城墙上的盾牌斩去一个大口,连斩几下才将盾桥斩断掉下城去,城下士兵已渐渐涌入,两方交战在一起。
大成将士在魏连将军的带领下,奋力拼杀。直杀至城中,终究寡不敌众,所有士兵全部阵亡,熔阳军也死伤不少,魏连精疲力竭,浑身伤痕,踉踉跄跄地站着。
此时城门大开,熔阳军一拥而入,魏连举起手中的剑,指着车中主帅道:“哈哈哈!怎么样?……我……大成将士……英雄吧?哈哈哈……”接着狠狠地道:“暂容你等……猖狂,等关将军到来……,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今日城破,是我魏连……无能,但我无愧……天地了。”说罢,寻思梁武已将百姓带到三皇门,便寒光一闪,一道热血喷洒而出。
熔阳军主帅回身看了看遍地的尸体,竟有一大半是熔阳国的,气得暴跳如雷。一声令下:“追杀漏网之人,一个不留!”
梁武带着几百号百姓朝三皇门飞奔而去,熔阳军留下部分将士守城,余部便急速追赶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