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外头仍下着无穷无尽的毛毛细雨,近日天色始终暗沉。
坐在窗口的人正呆呆地望着树上,瞧着一滴一滴的水落在青草地上。
她在屋内静静享受着只属于自己独享的静谧,好让疲倦的耳朵和大脑得到休息。
已是过五六日,狸吾几乎日日都不在宅子里,也不曾感知关于白斯寒的任何线索,似完全将她当作家中的摆设。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白沐雪连忙站起身跑到房门口,恰好瞧见狸吾一闪而过的身影。
她蹑手蹑脚地跟上前去,站在厅门外,贴耳静听。
“又回到风月居了?”里头传来铁鼠有些意外的声音。
“应该说她一直在蛊雕山和风月居两处来往。”狸吾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那你打算怎么做?”
片刻的停顿后,是狸吾理所当然的命令:“我打算今晚先去风月居偷偷打探一下,你随我身后跟着。”
“为什么我非得随在你身后!”显然铁鼠有些不满。
“我总觉得蝎九阴和那群死术士对你有所忌讳,万一我要是出什么事,你出来露个脸就好了。”狸吾说完,轻笑着拍拍他的肩,惹的铁鼠厉声驳道:“你小子是把我当成保命符?!”
二人的对话一字一句都被白沐雪记在心中,狸吾的隐瞒让她非常恼怒,说到底,要救的人本是她的哥哥,没有任何理由将她排除在外,反对铁鼠直言不讳。
灯火敞亮的夜幕少了许多宁静,屋外夜风孜孜不倦地吹着帘子左右飘荡。
狸吾离家半个时辰之后,铁鼠似乎也有所行动,他将两只手臂套进深灰色的外衣中,觉得今夜似乎有些凉意。
刚离家几步,身后的衣摆便被人用力扯住,他回头便见着一双怨怒的眼,正直直瞪着自己。
“要我带你去吗?”铁鼠笑着问道。
片片桃花朵朵柳絮飘落雨夜,点缀着小道一片如画夜色。
白沐雪有些后悔跟着铁鼠来这种地方,且不说见不着狸吾到底在哪里打探,还得跟一群浓妆艳抹的女人呆在同一个房间里,想想就让她浑身不适。
她在房间的角落独自坐着,眼角止不住地偷瞄上座那群逞娇斗媚的女人,而乐在其中的铁鼠则面不改色,甚至开始对攀在自己身上的女人上下其手。
这俩兄弟倒是一副货色……
“我先出去一下。”
白沐雪皱眉闭眼,没有给铁鼠回答的机会,逃一般地溜出了房间。
周围所有的空气都弥漫着脂粉香水的味道,形形色色的男人女人,千娇百媚,相互挑逗的画面,果真令人目不暇接。
刚走没两步,廊边一个房间里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踮起脚尖悄悄攀在窗边,只把一只眼睛置于窗缝内。
见到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夜山坡上的两个灭妖师,年纪最大的木元不在其中。
“给你,这件事就交给你吧,水青。”
白沐雪眯着眼努力看清,只见一个拇指大的铜色小铃铛从一人手中抛向另一人的手中,她本想换个角度仔细瞧瞧那铃铛是何物件,无奈屋内摆件恰巧掩住视线,她仅能捕捉到的是名叫水青的灭妖师。
他面无表情,可眼中却遗漏出困扰的神色。
“水青,灭妖师是不能同情妖怪的,若是让父亲知道你不忍下手,为兄的也帮不了你,你会被逐出元斋的。”
背对着沐雪的灭妖师,言语冷漠,看不到表情,但却能在脑中很好地猜测出一张奸恶狡猾的容貌。
“我知道了,这东西怎么用?”
“噬妖铜铃是专门用来对付狸吾的,对于现在的他而言,若是没有事先将他的妖力弱化,是没有办法炼出莲芯的。你先将这小铜铃挂上你的刀上,再设法找到狸吾,打斗之时这铜铃必然会不断打响,摇晃这铜铃便可吞噬妖精鬼怪的妖力。”
“无论何种妖怪?”水青轻声问道。
“对,无论何种妖怪,只要离它最近,便会被其吸附妖力。”
水青将铃铛收下,视线渐渐从火青脸上转移至他身后……那扇微启的窗户。
白沐雪倒吸一口凉气,狂跳不止的心脏让她步子不稳,口中由于惊吓不觉发出一声轻微的低鸣。
瞬间反应到自身的处境,赶忙掩上嘴巴,视线却不能从水青的脸上移开,全身肌肉仿佛被定格了。
他们正在相互对望。
她被发现了!
“火青,我只能尽力,不敢保证。”
“好,但你要记住,噬妖铜铃不可沾染其他妖怪的妖力,否则等到与狸吾对峙的时候,会被他注意到的。”火青严正交代道。
“我知道了。”
白沐雪捂着嘴蹲下了身,生怕自己的气息被他们发现。
说来也怪,明明那个叫水青的灭妖师已经发现她了,为何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他……或许并不愿意杀狸吾?
铁鼠坐在软塌上,已经喝了不少酒,有些醉意,但还算清醒。
他清楚的感觉到几双藕臂正环着他的脖子、手臂、腰部,也能清楚的感觉到浓重的芬香萦绕在他的脸边。
他不觉厌恶,也没有必要抵抗,甚至让自己的身体顺其自然地附和起这群女人,男人就是这么的弱小。
砰砰两声,是房门被重重打开又关上的声音,铁鼠看见那个满脸焦急的女孩站在自己跟前。
他笑着饮尽了手中的酒,然后又看见她横眉怒目地把房间的女人一个个全赶出了房间。
这若是吃醋,会让他感觉更加愉快,只可惜他知道,不是。
“你还在喝酒!我听到了不得了的事了,赶紧去找狸吾!”
她一把夺掉铁鼠手中刚刚斟好的一杯酒,随意地泼到一旁。铁鼠瞧了一眼地上的一小滩酒渍,轻声一笑,随后仰头细细品味眼前小姑娘的长相。
“再过两年,也是个女人。”他纵身向后躺下,口里不知是惋惜还是期许。
白沐雪走了过去,蹲在他侧边,拿手使劲拍拍他的脸:“说什么胡话呢,快点带我去找狸吾,我有很重要……”
一句话还没说完,铁鼠却猛然翻了个身将她压倒在地板上,看着她惊恐瞪大的眼睛,忘记抵抗的模样更是玩心大起。
“你把姑娘们都赶走了,你要负责,不许反抗哦。”
铁鼠一手捏着她尖尖的下巴,一手正隔着衣裳若有似无地抚摸平坦瘦弱的腰身,然后是手臂,一路向上……
明显感觉到她有些反感,似乎是想要躲避那只游走的大手,铁鼠笑意更深,慢慢俯下身贴近了她的耳朵:“狸吾不喜欢反抗的女人,你得适应哟。”
温热的气息让她觉得耳边痒痒的,她使劲摆头想要躲避这过分贴合的距离,眼中忽然呈现的是铁鼠放大的温柔笑脸,还有那双正注视着自己的如水眼眸。
白沐雪很意外,这个看似邪恶的人又怎会有这般清澈的眼神。
“你……你别再胡言乱语了,我真的有急事要说!”白沐雪双手抵在铁鼠胸膛极力的拉开两人的距离,但效果并不明显。
“我这边也挺急的。” 他坏坏一笑。
白沐雪开始手脚并用想将他踹开:“你有毛病啊!快给我起开!”
“不,我也可以比他更喜欢你的,行吗?”他的声音低沉却又坚定,听起来像是在告知而不是询问。
“铁鼠?”
白沐雪安静了下来,脑中思绪非常清楚并不混乱,她知道铁鼠在说什么。
砰地一声,房门被重重推开,站在门外的狸吾脸色非常不好,此时正居高临下地俯视二人。
他皱着眉头紧紧盯着铁鼠放在白沐雪腰上的手,脸上虽没有明显的情绪变化,但周身散发出来的黑暗无法掩饰他的怒气。
“你,在干什么?”喉咙深处发出的声音让人发颤。
他的视线并没有对上谁的脸,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在问谁。
空气凝结,白沐雪慌忙地从地上爬起来,铁鼠也识相地没有继续压制她。
“没……没什么,我们只是……”
“我没在问你。”
狸吾打断了她的回应,视线锁定在铁鼠那泰然自若的脸上,而铁鼠也毫不惧色与之对视。
房间安静的可怕,就连屋外的喧闹声顷刻间荡然无存。
铁鼠哼笑一声便径直朝着门外走去,狸吾并没有让开的意思,目光随着铁鼠的走步慢慢移动,意图挡住他。
“我警告过你。”
“与你无关。”
铁鼠侧过他的身走出房间,不再回头。狸吾握了握拳头,正打算转身离去时,白沐雪有些生硬的喊住了他。
他没回头,但停下了步子。
她只是不由自主的喊了他的名字,并没有想过要跟他说什么,只能站在他身后默不作声。
“你……”
很意外竟然由他开口先道破了尴尬,沐雪小声答应了一声。
“你会喜欢铁鼠吗?将来。”
白沐雪没有回答,她不知如何回答才比较符合自己对于将来的预想。
本以为她会毫不犹豫地否认,可当她久久不啃声时,狸吾还是忍不住转身看她,想要从她的神色之中推敲出自己能接受的线索。
明显,她在犹豫,在为难。
“若不喜欢他,态度就别如此暧昧不清,省的给自己找麻烦。”
他在教训自己?他有何资格教训自己!白沐雪皱起眉头,眼中悲愤交加。
她并不想与他吵架,只能勉强自己压抑住怒火扭脸不去看他,拾起步子打算离开。
狸吾见她生气有些慌了神,在她走过身旁的一刻竟伸手阻止了她。
白沐雪没有甩开抓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只是微微侧脸看向他,眼神陌生。
“你是在说你吗?”
见狸吾沉默,她接着道:“你又何尝不是一面对我好给我希望,一面又一套套说辞将我拒之门外?”
狸吾松开了手,自己确实没有任何资格对她评头论足。
“细细想来,我与铁鼠处于同样的位置,现下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但你是不会懂得吧。” 她抬头对他笑。
狸吾低头看着她,紧握的拳头几乎让指甲陷进肉里,她竟如此天真,竟觉得能与铁鼠同病相怜!
狸吾突然将她拉进怀里,两只臂膀牢固地把她圈在胸前。
白沐雪被他的力道吓得忘记反抗,心间仿佛有只小鹿上下跳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