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债
一日李私正在家中晚饭，忽然徐甲来访，原来是尹喜遣他前来询问库房中事，欲知某物详细数目。李私迎入，免不得饭食相让，徐甲只推吃过了，琴儿的母亲却不答应，热情招待，要徐甲多少吃一些，徐甲无法拒绝，勉强坐下，先要了水喝。琴儿在一旁，眼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走进来，心头咚咚的跳，再见到徐甲的着装，束腰扎袖，足登皮履，腰悬利剑，举首投足间尽带英武之姿，心里是又爱又愧，咫尺之间，却不能相许。怨及乃父，珠泪暗垂，掩面奔入后室。
李私讪讪的，将公务之事先行交代，后又与徐甲闲话，自然就说到他和老子这一块，得知徐甲自小跟随老子，服侍左右。李私不免要问，你总不能随他一生，尽管是仆人身份，不好改变，但你的主人也太落魄了，四处流荡，哪里是头呢？也没考虑过把你卖了吗？这一番话，勾出徐甲的一句揭发：“是的，他还欠我工钱呢！”李私关心的问：“他欠你多少钱啊？”徐甲略微一算，答出数目：“近一百万钱。”李私嗷了一声，险些从桌子后蹦了起来：“这么多？！”复又探问：“真有这么多？”徐甲点头做答。
李私不由得在心里沉吟，这徐甲的主人欠徐甲这么多钱也不着急不着慌，沉沉稳稳的，八成是装穷吧？这一百万可不是小数目，要是落在别人身上早急死了，或者主仆关系早就掉个了，也亏这徐甲厚道，不与主人计较，换了旁人早就撂挑子了，琴儿若嫁与这样的人，看来也是不错的主意～～心里正寻思，徐甲起身告辞，李私忙招呼家人送客，琴儿母亲忙迎出来，身后领着琴儿。送至门外，徐甲请回，琴儿母亲见天色已晚，顺李私手里接过灯笼，交于琴儿，嘱咐道：“琴儿也代我们送送客人吧，前面沟垄绊脚，小心着。”李私也交代徐甲：“有空儿常来啊！”
第二日晚间，徐甲就得空儿来了，不知是何人点拨的，他是携礼而来，库房结的工钱和尹喜的奖赏这会儿全用上了。礼物中有云文彩绣束发纶巾，这是送与李私的，一个彩绘漆奁，这是送与琴儿母亲的，送与琴儿的是一副簪子。李私与家人迎入，大家见礼，欢喜相谢。待琴儿与母亲转入后室，徐甲先开言：“我想娶琴儿，不知您是否同意？”李私犹豫：“不是我不同意，我只是担心你和琴儿如何生活，这吃穿用度你是知道的，再者～～”不待他说完，徐甲接过话茬：“这我知道，我家主人欠我的工钱若能结了，我与琴儿又何愁吃喝，就是我的身份～～”
不待徐甲说完，李私又抢过话茬：“他能把你的工钱结了吗？除非他发了大财，我看你这个主人也不着急的样子，莫非他～～”徐甲又抢过话茬：“他不着急，可我着急，我现在跟着尹长官挺好，你们家对我也好，琴儿也～～”提到尹喜，李私急问：“你对尹长官说过这些吗？”徐甲回说没有。李私埋头考虑多时，对徐甲献计：“你不如去找尹长官说明此事，他如今正器重你，或许为你主张，要回工钱。即便不成，你的主人在朋友面前，碍于面子也要先把这事情承认下来，那就好办了，不如这样吧，你把要的钱数写具文字，他若不偿还，也要画押认债，也好让尹长官看清自己这个朋友的真面目，原来欠人家这么多钱，还象没事人似的，哼！”李私还有些愈说愈气了。徐甲应道：“那还就麻烦您与我写就文书，我去拿与尹长官，事情若有成，我与琴儿将来要好好孝顺您呢。”李私笑的嘴都合不上了：“哪里话，将来一家人了，你对琴儿好就是了。”
老子择个时间，还是用青牛驮负着写好的五千言，来交与尹喜。尹喜一见，自责道：“惭愧！我这些天忙，未及恭聆教诲，不想您把书都写好了，更劳动您亲自送来，尹喜只有谢罪了。”言罢施礼。老子笑言：“你是官身不由己，我是无事一身轻，此书写就，我心中更是轻松，你以后得闲暇时观看此书，可取虚心，兼用忘意。这些于你来说本不难为，只是你冗务缠身，未必有参悟化解的沉静工夫，慢慢来吧！”
尹喜一听这话，感觉不对劲，忙将书与老子一并请入，请老子坐定，才要询问，老子已先开口：“仲闻啊！我得走了，这书中所言与你心思相和不相和的，顺其自然吧。假使心有所得，也不要早下定义，旦夕之间，其境或有天壤之别，所以，不要强求注解此书。唉！最终读懂此书的或许是你，但最需要克制忍耐的也是你。”尹喜闻言而惊：“先生之教，尹喜铭记于心，只是天气尚热，您又何必急着走呢？我这心里可没准备，书中详细更须时时在您面前讨教。”老子望着窗外，虽有些不舍，亦未流露于表，恳切而言：“西戎乃是苦寒之地，趁早动身，慢慢即可适应。在这里停留过久，我也怕自己疏懒了，人若图安逸，就不舍得再进步。”
尹喜嘀咕道：“我还想着您明年开春再走呢，徐甲的事也好有个着落。”老子笑道：“所以你把徐甲安排在身边，做缓兵之计。”尹喜忙摆手：“本来是瞒不过先生的，您就索性成全了吧！”正说着徐甲，徐甲来了。
徐甲此来，不为别的，正是来投诉状，求尹喜代其向老子索债，恰逢二人俱在，正好对证。遂将诉状递与尹喜，尹喜纳闷，不知何事如此郑重，将状书接过览阅，却是向老子索债文字，计值百万钱，不由得将目光移向老子，并将状书拿与老子。
老子见书，乃问徐甲：“汝索债何去？”徐甲答：“我要与琴儿成婚。”老子复问：“吾与汝当初约定，赴安息国后与汝黄金，汝不得违约，是否？”徐甲答：“是的，不过安息国与黄金不如尹长官这里与琴儿。”老子冷笑一声：“尹长官这里是好，琴儿也好，可是你不行，你也别耽误琴儿了，收起你的主意，明日与我上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