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在即,岳无极难以成眠!
他在书房之中,时而来回踱步,时而仰面深思!反反复复,将各方情势细加推演!
多日以来,由于林小河与郭四喜不断将消息送出!所以运成赌坊内外动向,皆在掌握之中!而经由登科楼一战,恶虎帮也再无动静!
多亏了顾长江手下留情,不曾一剑杀了那个贾彬!岳无极才得以顺藤摸瓜,找到了恶虎帮,赖家昌的藏身之所!
这些事,几乎全在岳无极的算计之内!唯独诸葛天机突然现身,教岳无极大感意外!
那老道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岳无极仍然不得而知!但他深信,自己不是螳螂!也绝不能教诸葛天机变成黄雀!
夜空明净,星光闪烁。天气虽已转凉,却还未生寒意!
岳无极走出书房,顿觉秋夜微风,清爽宜人!是以口占杜甫诗句道:“爱汝玉山草堂净,高秋爽气相鲜新!”念过两句诗,他却忽然想起了司马长缨!
那时,兄弟初识,终日诗酒琴剑,相与甚欢!想到马乘风,岳无极不禁失笑!若是二哥在这,段文兴和赖家昌,恐怕早已死过八回了!
他又想到唐少君,自己对火药和机关的这一点微末认知,还是从她那里学来的!
他更想到阿霜、阿雪姐妹两个!她们虽是岳府侍婢,给予岳无极的,却是亲人一般的体贴!
虽然从不多言多语,却总能从最细微处,看懂岳无极的内心!那姐妹俩的性情,便像极了这秋夜的星空!一样的那么沉静,一样的那么深澈!
对待阴险恶毒之人,岳无极从来冷若冰霜!而对于亲朋兄弟,他却如冬日暖阳一般,教人亲近,教人依赖!
自从与司马长缨等人共立隐星堂,他尽出家资,内外谋划!为隐星堂之事披肝沥胆,凡事向前!于自身得失,更是从无顾及!
而此次行事,只因多方角力,毕竟事关重大!故而,岳无极不得不更加谨慎!倘若事败,非独天璇堂,就连云华沈府也有覆灭之虞!此中凶险,换了旁人,必然望而却步!
可岳无极的内心深处,却无法拒绝,那些来自于清平世界,和安乐人间的强大诱惑!那才是司马长缨他们,不惜为之付出一切,而苦苦追寻的大道宏图!
正是:
但为心中宏愿民安乐,不计刀斧加身生死名!
如今妙计已成将伏虎,且看天雷滚滚震金陵!
九月二十七,城西万福楼红毡铺地,张灯结彩!老板娘的脸上乐开了花,只因她这里,刚接了一单大生意!
金陵城的名士,运成赌坊的东家!段文兴,段大老爷刚刚包下了她的万福酒楼,只为要给他的兄弟庆生!
据说,他的那位兄弟姓林名可,乃是个响当当的好汉!虽说来到金陵时日不多,却凭借自己一身好武功,连为运成赌坊立下两件大功!如今炙手可热,风头简直盖过了梁剑宗和庞涛二人!
且段大老爷本就是爱才之人!偶然得知林可生辰便是今日,便即命人,包下了这,金陵城西最大的酒家,为他庆贺生辰之喜!并一再向老板娘申明,花销多少银子,一概不计!只要够喜庆,够排场!
一来,段文兴要显示他足够豪气!二来,更要显示他的爱财之心,以将林可收归麾下!
除此之外,段文兴更广发请柬!金陵城中,凡与运成赌坊稍有过从之人,都已收到了段文兴的帖子!
他要所有人,都来为他捧场!这种聚敛钱财的机会,段文兴岂肯放过!
同时,他亦可借由此事,以观众人之心,收投石问路之效!
那接帖便来的,必定惧怕自己威势,不敢不来!以后,可以但凭心性吃拿卡要,敲诈勒索!此等人莫敢不从!
或有借故不来的,就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将来也免不了要揪出几个,杀鸡儆猴!
因此,段文兴此番大张旗鼓,包下万福楼,铺张偌大排场,虽说是为林可庆生,却也是一举多得!
其实那些接了帖子的人,也都心知肚明!自从九月二十三,登科楼一役之后,恶虎帮声名扫地!
白衣社此时,正是如日中天!在这金陵地面,还有谁敢驳了段大老爷的金面呢?故而,刚到巳牌时分,万福楼中,便已座无虚席了!
庞涛原与梁剑宗不合!又风闻日前,他又在段文兴面前编排自己!还有那个林可,初来乍到,居然也混得风生水起,名头越叫越响!
相比之下,自己在段文兴面前,却是越来越不受待见了!这两件事,教他心中老大不快,接连几日闷在家中!
见段文兴又要为林可庆生,安排下偌大排场,几乎惊动了半个金陵城!这就更教他妒火中烧!
正自盘算着借故不去,却不曾想,九月二十六晚上,林可并几位白衣社头目,竟来到他的家中!
这林可确是个有心之人!初登庞涛宅邸,着实准备了几件厚礼!言语之间,更大赞梁副使剑法高超,庞副使为人和善!
自己初入白衣社,难免行差踏错,以后全凭庞副使提携!将来若有为难之时,想庞副使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一番话,倒也入情入理!又兼几个头目,在一边和泥勾芡!教庞涛更加难以开口拒绝,林可的生辰之宴!
另外,庞涛更丛林可言语当中听出,他对梁剑宗颇有提防之意!因而想到,林可当日初来运成赌场,为救江姜伯济,他几乎与段文兴动手!梁剑宗在一旁也几乎拔剑!
而后,梁剑宗又几番言语挑衅!林可都轻描淡写,不加理会!然今日看来,他必然也对梁剑宗怀恨在心!自己若得此人助力,便足以制衡梁剑宗!抑或日后除掉梁剑宗,也未为不可!
有念及此,这位庞大哥自是满心欢喜!林可但有所请,无不应承!那派头,的确像极了一位,义薄云天的江湖豪杰!
于是第二天,庞涛便先一步来到万福楼!见人客虽多,却不见梁剑宗及其随从!虽有些生疑,但转念一想,也便明白了!
林可为人恩怨分明,为了姜伯济那厮,他不惜以身犯险!自己虽只是说了一句帮衬他的话,他便感怀于心!后来与白衣社众人,皆是一团和气!对自己更是毕恭毕敬!唯独疏远梁剑宗!
看来他梁某人,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今日该不会,来踏林可这个人情了!可这不正是自己表示心迹,拉拢林可的良机吗?
因此,他便自告奋勇,担起司仪的角色来!一面调度人员,一面迎接宾客,忙的不亦乐乎!竟如他亲兄弟在办喜事一般!
其实梁剑宗同样不愿见到林可成势,也同样不愿与当下这位红人,隔阂更深!因此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要去万福楼走一遭!
谁知才到半路,便有人飞跑来报:“见有两人在金福巷附近鬼鬼祟祟,故而命人暗中盯住!却不想那两人竟转到了庞副使家邸后巷,似有不轨图谋!”
梁剑宗闻听此信,不禁双眼放光!即命左右道:“快随我去金福巷!”言语声中,人已拍马而去!众人不明所以,连忙催马跟随!
原来,庞涛刚一出门,郭四喜便将此信报知岳无极!依照事前计议,关苍海同顾长江两人,足足沿着金福巷转了两圈儿,方才被人盯上!
继而又拖拖沓沓,在庞家后巷之内转了许久,只等梁剑宗到来!过了一炷香光景,终于听到巷外有马蹄声迫近!二人料定是梁剑宗赶来,这才腾身跃进庞宅后园!
暗中盯梢之人,看真了马上来人是梁剑宗!便忙从暗处跃出,手指院墙禀道:“那俩人刚由此处跃进园去了!”
梁剑宗听了毫不迟疑,就马上甩开马鞍,双手一按马背,人已“嗖”地一下跃上院墙!
定睛细看,园内水井旁边,果有两人手持钢刀,身着青色劲装,正作势要挪开井口大石!
梁剑宗一声断喝道:“大胆毛贼!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关苍海同顾长江正要挪开井口大石,耳边却忽然传来一个不男不女,不阴不阳的叫喊声,似乎也是一惊!
随而循声望去,却见墙头上站着一个人!青白面皮,黄发黄须!此刻正手提长剑,以一双黄眼珠瞪着他们!
若不是大天白日的,顾长江非得以为这是黄鼠狼成了精!因此差一点就没笑出来!只是尽力一忍,却连该讲的话,也没讲出来!
幸亏还有关苍海,老成持重!应声骂道:“老子今天走霉运!居然漏了相!”又向前一拍顾长江肩头道:“走!”
顾长江心知,这本是自己该讲的话!此刻既是关大哥替他讲了,他便该讲关大哥的话!
因而作势道:“不可!你我如此便走,岂能对赖老大有所交代?”继而又道:“我看那厮,也不过一人而已!不如我们将他灭了,再办正事!”
梁剑宗闻言,不禁怪笑道:“口气不小!吃我一剑!”说着人已凌空扑向二人!就势“仓啷”一声拔出长剑,使出一招千蛇吐信!长剑抖出数个剑花,罩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