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只穿过森林,发出脚踏水沼的清响;蓝天之下,绿野之上,风一波拱一波地吹动草尖。
一位身裹皮革的长发少年,怀抱一个青釉罐子,来到放牧的山顶;每逢此季,这里都会开满绚丽的彼岸花。
瞭望山下,风起大了,他盈眶的泪水,也被吹入空中;他看到无数的生命在森林穿行,找不到灵魂的归处。
那里曾是他的村庄,一个原始的小游牧民族;当一个干旱的黄昏,他从山上放牧回来,看到村庄前的河水,汇入了灰色的水质,几日后,他的村民全都因此死于非命,全村庄处于悲鸣之中;如今他们的肉身已蚀,化成了一片骨灰,却连大风都吹不走,大雨也冲不散。
少年打开罐子,让骨灰随风飘扬,落在森林的每一个角落;风把凉意带进袖子,送走了羁绊,少年终于看到他们的灵魂,在自己的土地里安息。
那里曾是一片羊群,也在那次饮水的事变中死去;仅存在山坡上的这几只,是他今生最亲的伙伴。他要带领它们,去风灵山喝最清澈的泉水;山涧的水自山顶雪化而来,曾治愈过少年身上的重患,还能在短时间内让身体精力焕发,可如此甘甜的水,也难以让他再感到快乐。
山下传来一阵呼啸声,只见几只健壮的野狼正朝山上奔袭而来;它们的眼睛发出锐利的光,张开利齿向羊群直扑过来;少年咬牙切齿,拾起一根长棍,把一只狼打下了山,可转眼身后的羊,全部血淋淋倒在地上;他无力地站在原地,泪水从眼中滚落下来,当另外一只狼再朝他扑来,他再次握紧手中的棒子,接住它的利齿,虽然狼的尖爪在他脸上划出了一道细长的伤痕,但棍子已经穿过狼的心脏,嘴中发出哀嚎。
在满是鲜血的草地上,少年抱着羊的身体痛哭,从此这世上,只有他孤独活着;山间的风不再温暖,风吹来的方向,一条黑色的河流从山谷之间淌出;那是他恨之入骨的物质,他曾拥有的一切,都毁于这污水之中。
少年把水囊放在山涧下,让它装上满满的一袋,又伸嘴接了大口,袖子抹干;他不知道将来的自己会是何状,只是回头望了望这片生活了十六年的故土,拔出狼的獠牙,往黑河流来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