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百合
转眼间婉澄已在柳府一个月了，这日她和百合告假，想要回去看看兰姑。百合一向对这几个丫头都很好，很爽快地给了她五日假。还让她带了些点心给兰姑。
婉澄高高兴兴地回到家里。兰姑正在洗衣服。一个月未见，兰姑又清瘦了许多。头上的白发也比一个月前多了许多。婉澄望着她的身影鼻子发酸。“祖母！”她哽咽着喊了一声。
兰姑的手颤抖了一下，她抬头见是婉澄，忙起身抱住她哽咽道：“澄儿，你回来了！你受苦了！”
“祖母，我遇到的主家对我很好，又有钱大婶的亲戚照顾，一点苦也不会吃。您放心吧。您看，这是二太太给的首饰，这是三太太给的点心。三太太还给了我五天假，让我陪着祖母呢！”
“好，真好。主家对你好，我就放心了。这一个月可把我担心坏了。”
“祖母身子好些了吗？”
“好多了。走我们去屋里说话。晚上祖母做你喜欢的菜吃。”
“不忙，我先把祖母这些衣服洗了。”婉澄说着伸手去洗衣服。两人很快洗完了衣服，来到屋里。
兰姑着手准备做饭，婉澄帮忙，祖孙二人美美地吃了一顿。晚饭后兰姑递给婉澄一封信，正是柴荣寄来的。
婉澄忙拆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信中柴荣说自己随姑父在刘知远手下服役。石家江山虽然还在，但他们认贼做父，引起了诸多大臣不满，后晋现在已是动荡不安。柴荣还说从军后自己还结识了一个不错的兄弟，两人关系甚好。在军中同吃同住，来日若在沙场也可相互照应。
婉澄十分开心。因为信差少，不方便，很久都收不到柴荣的信。今日一回来就收到了，她自是激动，惊喜。
当晚睡觉时，婉澄却发现兰姑夜间咳喘不止，那咳嗽声让她的心一下子纠起来。她披衣下床，来到兰姑卧房，见她脸色潮红，不停地喘息。她赶快给兰姑倒了些水，兰姑喝了水，好了些。
“祖母，您比从前咳的更厉害了！明天一早我带您去看大夫吧！”
“没事儿，这两天有些凉，等天暖了就好了。不用看了！”
“不行！必须去！”
第二天一早，婉澄雇了马车，又带兰姑去了和善堂。大夫看了之后建议服汤药之时辅以针灸。
针灸需半个时辰，婉澄想趁此时将雪柔给的银簪卖掉，便上了街。
刚走了几步，却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匆匆而过。婉澄没有看清正脸，一个好像是翠云，另一个的身形却像是百合。两人皆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
“奇怪，三太太怎么会穿成这样呢？难道是自己看错了？不对，那身形就是百合。走路的样子也一模一样。她们要干什？”婉澄想着，便偷偷跟在了二人身后，却见二人进来一家茶楼。
婉澄不敢跟的太近，等二人上了楼之后她才进去问了小二。得知二人去了二楼的包间。她上了楼，现在不是喝茶时间，店里人极少，二楼几乎看不到客人。
婉澄在一个拐角处的包间里看到仿佛有人影，她捏手捏脚走了过去。透过门缝，只见有三个人正在里面。其中两人正是翠云和百合。另一个却不认识。只听百合道：“上次的东西拿来了吗？我们的已经用完了。”
“拿来了。”只见那人拿出一只盒子，里面装了许多红色的小果实，因离的远，看不清。但婉澄觉得像是枸杞。
“用的时候千万小心，不可用过了量。”
“放心，我们会小心的。”
“少爷，为什么不用天仙子呢？”翠云问道。
“天仙子效果虽好，却发作很快，易被查觉。翠云我不仅要你们办事，还要你们全身而退，明白吗？”
“知道了，放心吧！”
“听说柳家老三是个懂医术的，不会坏了咱们的事吧？”
“不会。二房与大房向来不睦，应该不会有过多来往。”
“你那新来的丫头呢？你可摸透她的底细？”
“我打听过了，没有异样。”
“我有些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放个陌生的丫头在身边呢？”
“这丫头长得好，柳如风那个淫徒必会惦记。”
“你是想利用她引柳如风上钩？”
“是，只要他多来几回西苑，我们的心愿便可达成。”
“好，你万事小心！翠云，你姐姐彩云让我问候你。”
“姐姐好吗？”
“她很好，你尽力帮我做事，我保证她一切都好。”
“您放心。”
“时候不早了，你们走吧！”
婉澄听她们说要走，忙闪身躲进旁边一个包间里。只见百合和翠云拿着那个盒子走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男人从里面出来。这人三十左右岁的样子，一身枣红色长袍。他并未戴巾冠，只用一条丝带将长发束起。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目光中却有一丝狠厉。他环视一下四周，慢慢地走下了楼。
婉澄估摸他们走远了，才从茶楼出来。她将银簪当了些钱，又来医馆接兰姑。
祖孙二人抓了药回到家。兰姑见婉澄似有心事，问她她却一语不答。
剩下的几日，婉澄便在家中照顾兰姑。每日还要带她去针灸一次，五日后，兰姑病情好转，婉澄将她托负给钱大婶，自己又回柳家上工了。
回到西苑，先见了百合，百合对她一如既往。说她累了，不必来服侍。让她下去休息了。
今晚百合叫了翠环值夜，婉澄却难以入眠，想着听到的那些话，心中疑窦不断，百合她究竟是什么人，他要干什么呢？
第二日，柳老爷差人来说要全家一起吃早饭。百合便让翠云和婉澄陪自己一起去。
她们到的时候，见众人都已来了。柳如风也被柳老爷放了出来。关了几日，他看起来有所收敛。见百合过来，也没有像从前那样嘻皮笑脸地打招呼。不过婉澄觉得他那双贼溜溜地眼晴还是在自己身上盯了半天。
百合坐下，婉澄和翠云站在她身后。对面雪柔母子坐下来，如雪向婉澄看过来，那目光中流露出温柔真挚。
百合看了一眼如雪道：“翠雯的事儿还没谢过三少爷呢，不知三少爷喜欢什么，明日我准备了让人送去。”
“三姨娘莫要客气，都是应该的。”
“我新近得了一些上好的茶叶，明日我让婉澄给三少爷送去，这丫头烹茶手艺了得，三少爷可得尝尝。”
“多谢三姨娘。”
“百合，有好茶也不让老爷我尝尝吗？”
“不如这样吧，老爷。这两天暖和，西苑的花儿都开了，三日后我请大家品茗赏花吧。”
“三姨娘美意，自然要去了。”柳如风道。
“好，那你就准备吧。中午饭也在你那里。玉珍你吩咐下去，百合要什么东西尽管供应，家里没有的去帐房支银子买来，帐都算我的。”
“老爷圣明！”百合调皮地说。
回到西苑百合便列了清单，让婉澄送到管家那里。婉澄看了看除了一只花船，都是一些食材和点心。不过其中有一样东西让她有些警觉，是枸杞。
婉澄突然想起那天在茶楼看到的盒子里的东西。百合让婉澄拿了些茶叶，送完清单后再把茶叶送去给如雪。
婉澄依言来东苑送茶叶，如雪正在房中看书，见婉澄来了，忙起身笑道：“是三姨娘让你来的？”
“是，三太太说有些上好的碧螺春送给三少爷尝尝。”
“替我谢过三姨娘。”
婉澄刚要告辞出来，却听如雪说：“听三姨娘说你很会烹茶，不如现在你烹茶给我喝吧！”
“少爷，这碧螺春是用泡的，不可烹煮。用上投法泡出来的碧螺春茶汤碧绿，味道清雅，久久不散。”
“上投法？”
“是啊，寻常泡茶都是先放入茶叶，再倒入热水，但碧螺春需是将茶叶投入水中，待茶叶下沉如雪片般展开，便可饮用了。”
“泡茶也有这么多学问呢！”
“是啊！这碧螺春用山泉水泡是最好的，眼下没有山泉，井水也可，只不如山泉水味道甘甜。奴婢泡给您喝吧！”
“好！”如雪看着婉澄泡茶，总觉得她举手投足间不似乡野村姑。她身上有一种气质似桂如兰，这柳府的女人哪个也及不上她。
茶泡好了，如雪尝了一口，果然比平时喝的茶好。
“你泡得茶这样好喝，我该奖励你些什么呢？”
“少爷说笑了，奴婢不敢当。”
“对了，上次我见你做急救有点模样，不如我教你些医术吧！”
“奴婢还要给三太太回话，不能耽搁太长时间的。”
“你紧张什么，我没说马上教你呀！我先给你一本入门的医书和辨认药材的书，你先看看。”如雪笑道。
“好，谢谢少爷。”婉澄拿了书退了出来。望着她的背影，如雪眼中有些迷茫。想起她义无反顾协助自己救人的情景，想起她月下祈祷婉若仙子的模样，想起她举手投足大气端庄的神韵，想起她偶尔流露出的灿若明霞的笑容……
不知怎的，从那个月下开始，这丫头的一颦一笑仿佛牵动了他的心，这几日每次见到她，自己心跳总会莫名其妙的加速。总是盼着能多见她几次。
但西苑他是不能随便去的，他不是大哥如风，办不出那样荒唐的事情。他尽量参加家里的各种聚会，就是想要在家宴上见到她。想到这里，他心中一阵烦闷，拿起佩剑在院中练起来。
雪柔从佛堂出来，见儿子虽是练剑却好似和谁呕气一般，便知如雪有烦恼，她叹了口气，摇摇头回了房间。
婉澄回了西苑，百合便命她下去歇着。翠环的娘病了，她告了假。现在只有婉澄一人住着。她拿出如雪给她的书慢慢翻看着。她从小上山采药，里面的药材认识很多。从前夫子教的医术她也还记得。
看着看着，一种叫南天竹的药材引起她的注意。这东西全株有毒，可让人兴奋，产生幻觉。那果实的样子便如枸杞一般。难道百合那日从茶楼拿的是南天竹的果实吗？她要这东西干什么呢？
今晚柳老爷本要来西苑，百合却推说不舒服，把他送到了东边。婉澄熄了灯，耐着性子等到一更天，她偷偷起来一看，百合屋里灯烛已熄。但旁边耳房中似有亮光。
这耳房平时都锁着的。这深更半夜地不知谁在里边？她悄悄出了门，来到耳房边，趴着门缝一瞧，见里面两个人正是百合和翠云。房中香案上供着一个牌位上写着：沈氏仪琳之位。
两人跪在牌位前。只听百合道：“琳儿姐姐，明日便是你的忌日，你看这柳府之中可有一人记得你？你和彩霞死得冤，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害你们的凶手，我一定要让柳如风和那个贱婢付出代价！我要他们兄弟相残，父子反目！琳儿姐姐，你一定要保佑我和翠云，让我们为你报仇!”
原来如此！婉澄想起翠环曾说过柳如风的妻子沈氏。看来这百合便是沈氏的姐妹了。她来柳家是为了给沈氏报仇的。
翠云，彩云，当年失踪的彩云一定和翠云有关系。这主仆二人是来寻仇的。但却不知到底是谁害了沈氏？百合又打算如何让柳家兄弟反目，父子成仇呢？她想起百合曾说过要让自己成为诱柳如风上钩的饵，她到底想如何利用自己呢？
耳房里的灯突然熄了，婉澄忙闪身躲起来，待百合二人回房，她才悄悄走回自己房中躺下。她有些替自己难过，两日后赏花，百合定会有所动作，不知道到时候自己会不会被牵扯到她的仇恨中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