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捉鬼
一时众人散去。婉澄跟着百合回了西苑。
百合今日多喝了几杯，头有点晕，早早睡下了。婉澄等丫头也睡下了。院中烛火熄灭，一片寂静。
睡至半夜，忽听有人尖叫哭喊，那声音在夜空中传来，令人发惨。婉澄坐起来，仔细一听，好像是翠雯的声音。
今夜百合留了翠雯服侍，难道是百合出什么事了吗？她急匆匆穿好衣服跑出房门。西苑的其他人也都被惊醒，只见翠雯直挺挺躺在地上，不醒人事。百合也起了身，见翠雯如此也吓了一跳。西苑的动静惊动了全府，大房二房的人都过来看究竟。
“怎么回事？”柳老爷问道。
“老爷”三太太扑过去哭道：“妾身睡梦中听到翠雯惨叫，出了一看，她就这样躺在地上，她……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三姨娘别怕，我看一下。”说话的是三少爷。他走过去摸了摸翠雯的脉，又探了探她的鼻息。
“还有气息。我需要一个人帮忙往她口中吹气，恢复呼吸。”
他望了一眼众丫头们道：“谁来？”众人都沉默了。
“快！救人如救火！不要犹豫！谁来给她吹气！”如雪有些着急。
“我来吧！”婉澄走上去。按如雪的指示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她的鼻孔，另一手握住劲部使她的头尽量后仰，然后深吸一口气，对着翠雯的嘴吹进去，反复几次。如雪又用双手按压翠雯心脏。
反复多次后，翠雯长长出了一口气，醒了过来。谁知她刚刚醒来，便惊恐地叫着：“鬼，有鬼！”
“翠雯，你胡说什么！”百合道。
“我没胡说，太太，我真的看到一个鬼穿着一身白衣服，嘴角和眼角流着血，从我面前过去！”
“你看清楚了？”百合道。
“真的，他眼睛血红，伸手向我抓来，我当时尖叫一声就晕过去了。”
“这世上哪里有鬼，都是人在捣鬼。”如雪道：“爹，一定是有人进了西苑装神弄鬼。只是不知道此人是何目的。也许是窃贼要偷盗东西。谁是第一个发现她晕倒的？”
“三少爷，翠雯姐晕倒时奴婢正好内急，起夜。但奴婢并未看到其他人影。紧接着西苑的人就都出来了。”一个小丫头说。
“这院只有一个出口，既然你没有见到人影，说不定这人还没有离开。定是躲起来了。阿竟你去把院门守住，爹，不如我们找人搜一搜院子。”
“阿东，你找几个人听三少爷吩咐！”柳老爷道。
如雪让几个家人在院中仔细地搜索，因为天黑，点了许多火把，将西苑照得亮如白昼。大家搜了半天却一无所获。
“难道他趁乱逃了？你们搜仔细了吗？”
“三少爷各处都找过了，没有。”阿东道。
“三少爷”婉澄走上前说：“我们只搜了院子，会不会他趁乱躲进了屋子里？刚才大家匆匆出来，都直接来看翠雯，顾不得关门，说不定他就躲进去了。”
“少爷，西苑的这几处房包括厨房、茅厕、柴房都搜过了。并没有人。现在只有……”阿东看了一眼百合，没再说下去。
“三姨娘，为了您的安全，还是让人进去看看吧。”
百合点头。如雪对婉澄道：“姑娘你随我一起进来。”
“让阿东去吧，婉澄一个弱女子怕是会有危险。”
“三姨娘放心，我会保护她。她心细，也许能帮我发现什么蛛丝马迹。阿东你带人守住出口。要防止有人跳窗逃走。”
婉澄跟着如雪进了房间。如雪将佩剑拿在手里，挡在婉澄面前。二人进去看了一圈，并无仼何异常。刚要退出去，婉澄仿佛听到一声极细的珠链儿撞击的声音。
她警觉起来，环视四周，又看不到什么东西。忽然她的目光落在百合的衣柜上，难道是？她轻轻拉了一下如雪的袖子，眼睛看向衣柜，如雪立刻明白了。他示意婉澄退后。
如雪突然发力，用剑把柜门打开，果见一人从中滚了出来。如雪身手敏捷，将人擒了。拉到外面。
众人一看，这人穿着一身白衣，披头散发，画了个大白脸，嘴角和眼角上还画了些血迹可不就是个鬼样子吗？
“鬼，你们看，鬼！”翠雯惊魂未定。
“什么人，竟敢跑到三太太这里装神弄鬼。阿东，先给我打一顿！”柳老爷道。
阿东上去用布堵住嘴，一陈拳打脚踢。那人拼命挣扎着，怎耐被堵了嘴，说不出话来。柳老爷摆手示意阿东停下来。
“接下来问你话，你要如实回答！”
阿东将堵嘴的布条拿下来。只见那人哭道：“爹，爹是我！是我！”
众人都愣了，这不是大少爷柳如风的声音吗？柳老爷也吓了一跳，他声音颤抖道：“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老爷，这大少爷半夜三更装鬼是想吓死妾身吗？”百合抹着眼泪哭道。
“你个逆子，混帐！”柳老爷气得伸手打了儿子两个耳光。“阿东，拿鞭子来，就今天要了结了这个混帐！”
“老爷不要！”柳夫人哭道：“如风不争气，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他上次受了家法，伤刚好，老爷若要用鞭子打，就要了他的命了！”
“这样的逆子，要他何用！”
“大太太，您疼儿子我也可以理解，可他这样跑来差点吓死我的丫头实在太过分，理当让老爷教训他！”
“你闭嘴！自从你来了柳家，处处挑拨是非，老爷为了你多次毒打如风，你安的什么心？”
“自己儿子不成器，何苦怪别人！老爷，太太如此颠倒黑白，明明是大少爷来吓我们，却要说我挑拨，既是如此，我离开便是了！”
“你舍得走吗？你走了倒是我们的造化了！”
“翠云，给我收拾东西！你们几个和我一起走！老爷今日若不给个交代，我与老爷就此别过，再不相见！大少爷如此欺负人，这柳家我也难留了！万一哪天偷偷把我杀了也未可知！”
“别闹了！”柳老爷怒吼道：“阿东，把如风锁到他房里，你和阿强轮流看着。没我的允许不准让他出来！”
“爹！我不要！爹我错了，别把我关起来，爹！”
“老爷！”
“玉珍，你若再说，我只好鞭子伺候他了！”
一时如雪让众下人散去。柳老爷便留下来陪着百合。
“你叫婉澄？”如雪问道。
“是，奴婢姓高，叫婉澄。”
“你懂医术？”
“奴婢不懂，只是奴婢从前看到有大夫用吹气的法子救人。”
“你很聪明。我略懂医术，等有时间我教你。”
“谢谢少爷。”
“如雪，该回去了。”
“是，娘。这就走。”
如雪扶着雪柔慢慢走了。这一闹都快三更天了，百合吩咐丫头们明早不必上来服侍，都好好休息。
回到房中，这翠环和婉澄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翠环姐姐，这大少爷怎么这样荒唐？”
“你来的晚，哪里知道，他做的荒唐事儿多着呢。大太太也不怎么管他，一味纵容。大太太身边儿那几个丫头你看着挺风光吧，一等丫头，拿的月例多，说话又硬气。可是她们早不干净了！”
“啊！大少爷年纪也不小了，没娶少夫人吗？”
“大少爷娶过一门亲，还是江陵大户沈家的小姐呢。不过这沈小姐是庶出的女儿，不被重视。从小又体弱多病，嫁过来之后大少爷也不知道心疼她，连太太房里的春兰都给她脸色看。她抑郁成疾，没多久就死了。不过她死的时候很奇怪，她的脖子上似有於青，手腕上也有。”
“那没有人怀疑她的死因吗？”
“那於青并不十分明显，不仔细看也难发现。”
“姐姐怎么发现的？”
“我当时还是个做杂役的小丫头，少夫人咽气后，那些大丫头嫌晦气，没人给她擦洗。春兰就让我去。我当时很害怕，但是也没办法。只好去了。在给少夫人擦洗的时候我发现的。”
“她娘家人呢？没人来看看？还有她贴身服侍的人呢？”
“少夫人嫁过来时带了两个丫头，彩云和彩霞。但那天都被大少爷打发出去办事儿了。少夫人特别快的入了殓，订了棺。她娘家人也不甚重视，只派了她一个弟弟来吊丧。一个半大孩子能知道什么？只能由着柳家草草安葬了事。倒是她的丫头彩霞起了疑心，偷偷地追查。谁知过了没多久，彩霞忽然失足跌进井里死了，另一个丫头彩云有一天晚上偷偷地跑了，柳家也派人找过，但却没有找到。”
“后来大少爷就没有再议亲吗？”
“大少爷行事荒唐，大户人家没人舍得把女儿送进火坑，小户人家柳夫人也看不上。所以就没有再娶。不过大少爷也不缺女人，他在外边包养青楼女子，在家里和春兰她们鬼混。”
“姐姐是怎么到三太太这里的？”
“三太太来的时候身边带着翠云，我和翠雯都是三太太亲自要过来的。我本来是做杂役的，一下子成了大丫头，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婉澄没有想到柳府居然如此污秽不堪。看似美丽的大院里竟藏着那么多丑陋的东西。
今日柳如风的行径也让她不解。他装神弄鬼到底想要干什么呢？难道真是要吓一吓百合吗？自己只来了十几天，便见过柳如风来西苑两次了，他究竟想干什么？难道真的是垂涎百合的美色吗？
还有那少夫人，据翠环讲该是被别人害死的，可又是谁害的她呢？
婉澄读过医书，知道於痕开始轻，过两天便能清晰地显出来。柳家急着安葬沈氏，怕也是为了避免被人察觉。可怜了这姑娘，娘家婆家都无一人心疼，竟这么悄无声息地就没了。
翠环大约是困了，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她沉沉睡去。婉澄却毫无睡意。她穿好衣服，轻轻出了房门。外面一片静谧，已至四更，天上尚有一弯残月。踏着月光，婉澄来到花园的一座小桥上。
她有些想念兰姑了。想想这些年，她们祖孙虽然过的清苦，但生活简单而温馨，不似这些大户人家尔虞我诈。只是如今，祖母的身体，着实让她担心。
她仰望着天上的残月，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希望兰姑的身子快点好起来。
月华流转，轻风拂面，衣裙飘飞。
如雪来到花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独立小桥风满袖的情景。他送母亲回房，自己却有些失眠，便提了灯笼来花园中走走。却不想看到了正在月下祈愿的婉澄。那人，那景，竟让他一时有些看呆了。
婉澄大约感觉到有人过来，先是心中一惊，转过身来，却见如雪正呆呆地望向自己。
她施了一礼道：“见过三少爷。”
如雪回过神：“你是西苑的婉澄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没什么，奴婢这就回去了！”婉澄有些慌乱，想快点逃离这里。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麻烦三少爷了，奴婢自己可以的。”说着她便转身向西苑走去。
如雪仿佛并没有听到她的话，提了灯笼跟在她身后。快到西苑门口，如雪将手中的灯笼塞到她手里道：“不早了，快进去吧！花园晚上少灯笼，以后晚上出门要记得带灯笼。”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像一个大哥哥叮嘱着小妹妹。
婉澄轻声地道了谢，又向如雪施了礼，方回了西苑。然而直至天明，她却是睡意全无。
如雪目送她走远，心中觉得有些异样，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心中有些慌乱，又有些急躁。他转身离开，依旧去了花园，站在婉澄刚刚站立的小桥上，举头望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