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谋算
琴儿正在热恋中,心情舒畅。热恋中人有三样毛病:一是爱照镜子,对自己是备加呵护,不容有瑕疵。二是惦记对方,牵肠挂肚,无法掩藏。三是智力受损,要多傻有多傻。这些日子琴儿在家中就爱摆弄一面铜镜,左照右照,不比平时,李私看在眼里,也自纳闷。偏偏这琴儿还抑制不住,找个空子就旁敲侧击的向李私打听,徐甲今天干什么了?明天又要干什么呀?李私是过来人,凭经验就知道这丫头肯定是有了意中人了,可不会是徐甲吧?遂藏起用意,用些甜言蜜语的话小心套这琴儿,甚至还透露些着急琴儿婚事的样子,不过这多半倒是真实的,琴儿连迷糊带感动,也就全交代了,自己爱上了徐甲,徐甲也愿意和自己好,还满心指望着她爹一口应承下来,为俩人谋划婚事,从此便可与自己意中人朝夕相处,不离不弃,白头到老。哪曾想,李私一听实情,火冒三丈,蹦脚老高的骂:“什么?徐甲?呸!这么个穷小子,你昏了头了你,你跟他喝西北风去呀?你看他服侍的那个老头,啊~做生意赔的稀了哗啦,多亏尹长官接济,才勉强在这里赖着,我都替他脸红,这徐甲也缺心少肺,还不和他了断清了,自寻生路,啊~无非是天生的废物,我能把你给了这种人,死了心吧?”顿了一顿,又觉不妥,给自己往回找面子:“我平常待徐甲不薄,还不是看在尹长官的面子上,不是这一层关系,我认他是谁呀?!”琴儿到这时就只会哭,答不上话了。她母亲在一旁唉声叹气,也不敢多言。
明日,李私再见到徐甲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先前的可爱一些儿不见了。只把重活派与徐甲,徐甲有的是力气,埋头干就是了,不争。李私见他无反应,气更不打一处来,嘴里话就不对茬了,挑徐甲的毛病,找徐甲的不是,连数落带挖苦,徐甲哪儿都不是了。徐甲还是不计较,一如平常。李私寻思得找他主人,听说叫什么李耳李伯阳的,叨唠叨唠这事,我家姑娘不能耽误在你这走投无路的主仆身上。又一寻思,他是尹守令的客人,说不拢,争执起来,尹守令面子上不好看,不如直接找尹守令反映,主意一定,遂去找尹长官。
谒见过尹长官,将事情说了,希望尹长官出面制止,尹喜一听,笑道:“这不是好事吗!”李私又着急又懊恼,没想到长官终是向着自己的朋友,不顾自己的僚属,那就索性发作,李私本就是个言多腹浅之人,再遇到自己的急务,那可就毫无掂量了,直把老子和徐甲数落揭发的淋漓尽致,更将尹喜也捎带手的埋怨一番,受这样的朋友拖累,不如没有。尹喜不急不恼,只是笑着问了一句:“你想给琴儿找个什么样男人,徐甲若是有前途呢?”李私把嘴一撇:“哼!他能有什么前途。”
偏偏是冤家路窄,出门时与尹喜告辞,回过头来,老子恰恰也来见尹喜,老子才要搭话,李私只把手略拱一拱:“请了。”掉头就去。
老子来本是向尹喜告知,书已写就,唯书简沉重,欲以青牛载负以奉,还得绑缚之功,不如遣轻车一乘,装载方便,如何?及见了李私的态度,不免疑惑。尹喜将老子迎入厅内,不待动问,忙把李私的来意详细备述,老子愕然,说道:“这怎么成,徐甲还得跟我走呢。”尹喜直白:“徐甲尚年轻,与琴儿正匹配,不如将二人成婚。昆仑虽遥,您与徐甲终将返回,也不误徐甲一生,只是辛苦琴儿孤守,这也怨其父李私,将琴儿终身之事延误至此,这或许是徐甲的良缘之数,无非天意也!”老子直摇头,死活不依。尹喜也在心里嘀咕老子,这老头忒自私,自己一把年纪,当然不婚不娶了,人家徐甲还年轻,让你耽误着,赴昆仑本就是不着边的事,去的成去不成还说不定呢。想到这里,心里拿定主意,对老子说:“您的意思我明白,我这里还有比徐甲更强壮精干的,可以助您远游,莫说昆仑,天边都去了,您又何必不舍一徐甲。不过,这事也不是急事,我来安排,您安心就是了,大不了您走的时候再把徐甲还与您。”老子苦笑不得,想了想,只是向尹喜要求不要让徐甲在库房服役了,把他的工钱结了,李私与他看不上眼,难免摩擦生事。只让徐甲回来依旧服侍自己好了。尹喜应许。
尹喜马上安排,却没让徐甲回到老子那里,他是有意成全徐甲与琴儿,将徐甲提拔到自己身边做了亲随侍卫,徐甲威武,在库房中做杂役本就委屈,如此来到他身边,身份既是提高,虽然于老子那里他还是仆,但已是埋伏了转变的机会,若有立功之机,更使人无话可说,便可转入军营中,籍册具名,摆脱原来身份,当然这是后话,眼前一步,先屈李私,以克制他的陋俗之见。前边问李私徐甲前途之话,既是心生此意。老子那里,直接从家仆中派了两个勤快得力的,代替徐甲。
老子稳住分寸,回到宿处,还想等徐甲回来亲自问话呢,等来的却是尹喜率两个小厮,登门来拜。人家是好意,不好发作,只得虚心相谢。尹喜高兴的去了。老子无计可施,一步落后,又输一阵,他本来是想安排个脱身之策,他万没想到徐甲凭空来了这么一招,情急之下,没有先稳住尹喜,却让热心的尹喜搅的自己毫无招架之功。想想,又好气又好笑。看着案头上已写就的五千言,心说正事都给耽误了。
徐甲做了尹喜的侍卫,戎装加身,果然精神无比,更强过先前。周围人看着也羡慕,他本来人缘就好,这时大家更喜欢和他亲近。只是这徐甲虽然有力气,却不会技击之术,腰中佩剑,形同摆设。尹喜爱他英武之貌,乃命其它侍卫军卒授徐甲击剑搏击投掷射箭等等,徐甲勉力而为,看上去也有了几分架势,尹喜也不过分要求,只取这徐甲殷勤麻利,召唤随心。
李私在库房中不见了徐甲,初时颇觉欣慰,后来又觉不便,其它仆役手脚眼力远逊于徐甲,自己还真是使唤徐甲惯了。待后来到守令署中见着徐甲,不由称奇,心说这小子还有这番模样,想不到。与徐甲搭话,见他对自己并无嫌隙之意,心里也就塌实多了。
一日李私正在家中晚饭,忽然徐甲来访,原来是尹喜遣他前来询问库房中事,欲知某物详细数目。李私迎入,免不得饭食相让,徐甲只推吃过了,琴儿的母亲却不答应,热情招待,要徐甲多少吃一些,徐甲无法拒绝,勉强坐下,先要了水喝。琴儿在一旁,眼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走进来,心头咚咚的跳,再见到徐甲的着装,束腰扎袖,足登皮履,腰悬利剑,举首投足间尽带英武之姿,心里是又爱又愧,咫尺之间,却不能相许。怨及乃父,珠泪暗垂,掩面奔入后室。李私讪讪的,将公务之事先行交代,后又与徐甲闲话,自然就说到他和老子这一块,得知徐甲自小跟随老子,服侍左右。李私不免要问,你总不能随他一生,尽管是仆人身份,不好改变,但你的主人也太落魄了,四处流荡,哪里是头呢?也没考虑过把你卖了吗?这一番话,勾出徐甲的一句揭发:“是的,他还欠我工钱呢!”李私关心的问:“他欠你多少钱啊?”徐甲略微一算,答出数目:“近一百万钱。”李私嗷了一声,险些从桌子后蹦了起来:“这么多?!”复又探问:“真有这么多?”徐甲点头做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