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约而来的澹台傲琼一掌魔力收回刚刚承载她的八凌镜,待看到那让人厌恶的身影,眼底寒意更深。
夙风兴奋地走过去迎接她,携了她的手,突兀冰寒直摄心骨,问道:“手怎么这么冰?”
澹台傲琼抽回手,怨珠魔力回归,身子只会在接触自己心仪之人时才会有温度,他不是自己的心仪之人,身子自然冰冷。
夙风因被挣脱而愣住,强颜道:“傲琼,你连谈心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澹台傲琼的内心强忍不快:什么跟什么啊!
夙风的目光不经意地一瞟,看到了树后的黑衣男子,这个人是傲琼的牵挂,是他最大的敌人。
他唇边勾起一个狡猾的弧度,探出手缓缓移向澹台傲琼的脸。
意佪站在树后,神色复杂,一个拳头打向身旁的枯树,大步离开。
“父王!”腾宇没拦住那疾步离开的背影。
就在这时,澹台傲琼在夙风即将抚摸到她的脸时轻飘飘地避开,故意捂住嘴强烈地咳嗽。
腾宇对着消失的背影,无奈叹道:“父王,你也耐住性子多看一会儿啊!”
“怎么了?”夙风连忙扶住她。
澹台傲琼又故意咳嗽了几下,用沙哑的声音说:“我尚未恢复,身体脆弱又感染了风寒,你还是别和我接触了。”
她以为牺牲自己假装与他亲密不是什么难事,可真到夙风靠近她的时候,她还是生出恶心感。
“夙风,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澹台傲琼背对着他,面无表情。
夙风不解道:“为什么?”
“我不喜欢和别人结梁子,何况我初入仙族时,倾城也不曾为难过我。你如今所为,让我觉得很愧对她。”这句话是违心的,澹台傲琼没有这份心为别人着想,只是想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既能打探他又不让他对自己动手动脚。
不知情的夙风觉得她善良温柔,肯为别人着想,安慰地拍了拍她,道:“你且宽心,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和她说清楚。”
澹台傲琼不耐烦了,她想让夙风想起倾城的好,从而回心转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轻易移情别恋,于是道:“你这样对倾城不公平,曾经你可是为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我麻烦,为何说撂下就撂下?”
她的目光警惕起来,问道:“你莫不是想与我澹台王室沾点关系?”
夙风不敢相信地看着她淡漠的脸,道:“你怎么能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傲琼,过往种种,都是我的错,你要我怎么补偿你。”
补偿个屁啊!我是让你别来烦我!澹台傲琼淡淡道:“你并不欠我,无需补偿。”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好吗?!”夙风目光悲戚,道:“你的表情越是淡然,我便越愧疚,总能想起我为了护不该护的人而伤了你。可我能怎么办,我的心也很痛,你是我爱的人,我却伤了你!”
“不,你误会了,你不曾伤我。”澹台傲琼的确不满夙风曾伙合一帮人来辱骂她,但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如今他又救了她。她就当这小孩儿劣性大,作为一千岁的长辈,自然不会再计较,于是说道:“只有爱你的人才会被你伤,譬如倾城,你把曾经对她的好给了另一个女人,她该有多难过。”
“你不爱我?”
“不爱。”
“为什么?”
澹台傲琼随意道:“要不,你把那些同你一起针对我的弟子,杀个干净!”
“不,这怎么行!”夙风愕然,以前只觉得她软弱好欺,为人看得开,从不计较旁人对她的伤害。今日再看,不是不计较,而是换一种撇清她自己的方式报复。
澹台傲琼早有预料,淡淡道:“怯懦无能假慈悲,这就是你跟他的差距。”
夙风自嘲地笑了笑,问道:“如果是他,你会舍得提这么刻薄的要求吗?”
当然不会。澹台傲琼正想着用什么话圆过去,却被另一个声音叫住。
“傲琼长王姬!”
澹台傲琼连忙回头,见腾宇站在眼前,问道:“腾宇殿下,何事找我?”
腾宇恳求道:“长王姬,您能否随我前往妖族?”
“走吧。”澹台傲琼也不顾身旁的夙风,就跟着腾宇要离开。
夙风叫住她,不解道:“傲琼,你还要去?!”
“妖族与魔族世代交好,哪怕我与意佪王上没了婚约,于情于理,我都要去一趟。”语毕,澹台傲琼头也不回地随腾宇离开。
“是妖族出了什么事吗?”
“不,是父王想见你。”
澹台傲琼眼中乍现明光,但很快暗淡下来,停住脚步,道:“他……是不是在怪我?怪我诬陷他的师父。”
腾宇愣住,明显不懂此事的复杂,摇了摇头,如实道:“您不在的这几个月,父王没有一日过得好,以酒为伴,神志不清。自我被他收养,就不曾见他这般颓废。您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您也是不曾放下的,对吗?”
当然放不下,那是她澹台傲琼唯一喜欢的人。澹台傲琼想到那日她看到意佪的模样,好像真的憔悴了很多。
她还直接丢下他跑去神族,她怎么这么没有人情味儿!
她加快了脚步,立在妖族寝殿门口之时,门口的宫娥忙催她进去,并替她掩了门。
她无心在意,因为见到了意佪一人在喝闷酒。
该死!饮酒伤身,听腾宇说他前些日子喝伤了,好长时间才养好!现在还不改,还喝!不要命了!
意佪抓起眼前的酒往嘴里灌,微微抬眼,不知澹台傲琼何时出现在眼前。
“你来了……你终于……”
澹台傲琼打断他,“你还没喝够?!”等了片刻也未听到他答,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盅扔在地上,道:“别喝了,伤身。”
意佪站起身,又拿了一个酒盅递给她,语气含满醉意,“鸿儿,你终于来了,陪我喝一杯吧!”
澹台傲琼接过酒盅一饮而尽,又在他的请求下一盅接着一盅,她不是很能喝,两盅就烧脸。
不管怎样先应着他,哄他好好歇息。
还好酒不多,澹台傲琼饮了三盅,酒壶就见了底,见他似乎满意了,就扶着他躺到床榻,帮他盖好被子。
“乖,要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看着他闭上眼睛,澹台傲琼起身正欲离开。
还未踏出一步,身子被紧紧锢住,是意佪从背后抱住了她。
他呢喃道:“别走,你欠我一个解释……”
澹台傲琼一心想挣脱,随便蹦出一句,“你现在不清醒,我没法和你解释!”
意佪见她挣扎,声音更是委屈到了极致,“别走,求求你,别走……”
她怎会离开?他为何觉得她会离开?
澹台傲琼被这声音弄得心软了,不再挣扎,转身面向他,柔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为何……”话未毕,被堵住了双唇,先不说她对他还有情,光是之前对他的愧疚也让她没有理由推开他。
意佪确定她没挣扎,放开了她,头埋在她的肩窝里,道:“鸿儿,我不想看见你和别人在一起,不想让他的手碰你!”
“谁碰我?”澹台傲琼没反应过来,仔细一想才明白,原来他不是因为她诬陷岳平而动怒,而是因为她接近夙风,所以他这是吃醋发酒疯?她解释道:“我不会让别人碰我,唔……”
唇畔突兀袭来暴雨般的吻,绸纽经骨骼分明的手滑落。
澹台傲琼轻轻推他,哄道:“你醉了,先好好休息,改日好不好?”
“谁说我醉了?”意佪的语气突兀清醒得不是一点半点。
“你……”澹台傲琼还未来得及惊讶,再次被他狂野的吻堵住双唇。
她配合着攀上他的脖颈,檀口微张回应连绵纠缠。天旋地转间,后脑跌到他的手掌,继而枕在方枕上。狂风急躁地剥开层层云雾,蛟龙入深潭,在阴暗中酣嬉淋漓……
魔族长王姬澹台傲琼复生之事传遍三界,岳采儿恐她比自己先一步到妖族找意佪,于是乎不顾寝殿外宫娥的阻拦直接闯进意佪的寝殿。
眼前一幕,让她大为惊骇。
澹台傲琼侧卧于意佪的胸口,墨黑长发凌乱散开。
见此景,岳采儿那声“贱人”卡在喉咙,发不出声。
澹台傲琼被吵得睁开眼,见来者是岳采儿,便随手拿了意佪的氅衣披在身上,本想好好地起身走过去,谁知腰处像被掏空似的站不起来。
没办法,她只能坐下,一直手臂慵懒地支撑着朝右边倾斜的身体,凉凉道:“王上寝殿,岂容你乱闯!”
岳采儿怒道:“那你算什么东西?!我是仙,你是魔!论身份论地位我比你尊贵百倍千倍!你不知廉耻,三番五次勾 引王上。”
“怎么成我勾 引他了?”澹台傲琼表示头疼,明明是意佪用苦肉计把她骗来的。
看来在无理取闹的人心里,心上人永远没错,错的是心上人的心上人。
岳采儿道:“你在申首山诈死,故意让王上撞见,甚至嫁祸给我父亲,让他们反目成仇。你到底是怎么死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澹台傲琼凉凉道:“他原本就要置我于死地,我只是换了策略,结果不是一样?”
岳采儿见她云淡风轻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是孽种,人人得而诛之,还有你父母,父亲杀你们是替天行道!”
澹台傲琼顿住,目光森森,将手里的茶杯猛地摔到岳采儿面前,她的力气不小,摔下去的碎瓷片直接弹起来划伤了岳采儿的腿,但她丝毫没有愧疚之意,冷淡道:“跟岳平一样冠冕堂皇!少熙与岳平的罪孽,休想用一句替天行道就恬不知耻地盖过去!”
许是动静过大,榻上的意佪悠悠转醒,一眼望见眼前坐着的澹台傲琼,道:“鸿儿,你怎么起来了……”不经意间瞥向岳采儿,那慵懒的眉皱起,“你怎么在这儿?”
岳采儿见意佪醒了,连忙扮上柔弱,道:“采儿自知王上不想见,只是这孽种勾引你,王上是不是该治她的罪。”
意佪一直厌恶岳采儿对澹台傲琼不敬,正想反驳她的话。
谁料澹台傲琼暗暗叹了口气,道:“你们商量,我先回避。”
澹台傲琼的语气随意到仿佛他们争论的事与自己无关,欲起身离开,却被意佪抓住手臂,还被低吼一句,“你回避什么?!坐下!”
行行行!澹台傲琼只好坐回去。
为了制衡岳平,意佪再生气也不能把岳采儿赶出去。澹台傲琼有些好奇,他该如何做到既能让她满意又不让岳采儿难堪。
若是哪天二哥的红花绿叶碰到一起吵起来,定要将这法子与二哥交换一大把幽魔晶。
“嗯?”意佪见澹台傲琼有幸灾乐祸的嫌疑,皱起了眉。
澹台傲琼连忙收住自己的表情。
意佪握住她的手,脸上展出温暖的笑,道:“鸿儿本是我妻,何来勾引一说?”
澹台傲琼在心里默默记下,很好,这话用来安抚她,的确不错。
岳采儿指着澹台傲琼怒吼,“可她是澹台亓颙和泽蘩的孽种,是为祸三界的怨珠啊!王上执意娶她,会被三界钉上耻辱柱的!”
澹台傲琼对这些怒骂已经习以为常,但意佪听不得别人说澹台傲琼的不是,反驳道:“亓颙王上与泽蘩王后是天帝赐婚,明媒正娶。傲琼是他们所生,是魔族名正言顺的长王姬!倒是你,母亲不详,不明不白地被岳平认回去,你又算什么?岳平风流在外留的野种?”
澹台傲琼惊呆了,虽然意佪偶尔有点霸道,但大部分情况下都是温柔知礼的,从未听他说过让人难堪的话。
“王上,你怎么可以……”岳采儿没想到他为了维护澹台傲琼,竟拿她不愿提及的身世羞辱她。
意佪冷冷道:“是你出言不逊在先,就别怪别人不给你脸面。”
岳采儿想再理论几句,却被从门口走进来的侍卫钳住。
侍卫歉疚道:“属下一时偷闲,让此女闯入王上寝殿,还请王上恕罪。”
意佪不耐烦地摆摆手。
侍卫会意,钳制着岳采儿走出寝殿,顺带掩了门。
麻烦已除,意佪看向澹台傲琼,眉眼间有了笑意,“我的氅衣,你穿着挺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