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进庭园,迎春花已经把大半个园子都映成金色。一群人围坐在庭园正中的凉亭里,我们走近一看,原来是在下立棋。所谓立棋,就是立体围棋。我们希望之光的围棋传承自古大夏,棋盘从最初是十五路棋盘,后来变成十七路,再后来就是十九路盘,现在已经是立体十九路棋盘国。我看了看上方投影上的大棋盘,黑白几条大龙正激烈绞杀。
“你看得出谁赢了吗?”胡桃悄悄问我。
“黑胜了,白一条大龙被屠,中盘负。”我话音刚落,对面那执白的大哥就认输了。他起身不满地看了我一眼,意思是:要你多嘴。
“哈哈,小弟弟,来来陪哥下几盘。”执黑获胜的那人此时心情舒畅,招手叫我来下。他如何知道我是少年?照理说我的长相还是比较显成熟的,然而我看了看自己显眼无比的代表见习船员的波浪虚线,马上就明白了。我对立棋有研究,自认为棋力不错,连智脑也不一定能胜我,于是我决定马上接替让出位置的那人。胡桃拉着我问:
“你行吗?那个人好像很厉害。”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立棋天才,横扫霜零城无对手!”我哪里肯示弱。
我走进对弈场中央,把副脑摘下放到一旁的盒子里,这表示自己决不作弊。当然就是想作弊也不成,对弈场可是有全套的反作弊措施的。我走向投影台前的坐垫跪坐好,这据说也是传承自古大夏的传统。
“亲爱的光明哥,要赢啊!”胡桃坐在旁边位置相对较高的观战坐位冲着我喊。我有些不满,才认识没多久就成“亲爱的”?
经过猜先,我执白先行,这也是古大夏的传统,当然古围棋的座子早就没有了。我一上来马上点了右上角星位,对方也点了左下角星位,双方你来我往又走了好几手棋,均走成常规的星定式布局,我见状笑了,星定式布局我早就拆了无数回了,这对我有何难?我信心满满,有心要展现一番自己的强大棋力;对方只是看了我微笑着不说话。
我们对弈三盘,三连胜,可惜胜者并不是我。连战连败不免让自认为天才少年的我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对方起身告退,我也只好勉强笑道:“哈哈,今晚我们以棋会友,不在乎胜负……”
我坐在池塘上方的九曲廊桥里,胡桃坐在我旁边。我侧倚着栏干,与她一起撒下暗红色的鱼饵,金鱼争先恐后地从荷叶下或者水草间钻出来,张着嘴鼓着眼浮出水面抢食。有几只花蝴蝶停在栏干上。我碰了一下,感觉入手冰凉,明显是机关蝴蝶,便觉得有些无趣。稍远处的堤岸边,垂柳落下几片枯黄的柳叶,一触到泥土很快就“融化”了,我知道那是微型机关的功劳。我们居住的城市没有微生物,所以需要这些微型机关来代替微生物。
穹顶上的星星灯与园子里橘黄的仿古庭园灯几乎同时亮起,火一城四周那些巨大的擎天柱在夜幕中被隐去大半身影。忽然间,一个闪着蓝光的亮点呼啸着窜到空中,然后一下子炸裂开,绽放成七种颜色的烟花。接着,整个穹顶都被这些接连亮起的烟花点亮。晚风把节日的燥热吹向我,又是新的一年,我与火一城一起又长大了一岁。。
“如此良辰美景,让我们举杯共饮!”胡桃先干为敬,我也干了这杯……营养液。
“今夜,愿与君共度良宵!”胡桃再饮下一杯,脸色有些微红。
鬼才跟你共度良宵!
我坐在雨燕-甲的乘员舱里,整个身体被已经变化成蛋壳形状的座椅包裹其中,银白色的传感液把我托起,让我悬浮着感觉像是身处于一个大鸟蛋里。我回想着昨晚的事,心里一阵恶寒。我深深佩服自己的机智,居然能以“我们年纪尚小,来日方长”这等拙劣理由把她给打发走了,否则她还想到我住去……一想到这我就感觉一阵阵寒意。她临走前居然还要加我副脑好友,好方便以后联系。我一边与她道别,一边让副脑把这胡桃的名字放到“待言区”,这样如果没有紧急的事副脑是不会把她的消息发给我的。到时她问起,我就会说“工作太忙碌”之类。哈哈,这种巧妙的回绝不喜欢人的方式,好像还是玉兰姐教我的。
我让副脑连入雨燕-甲的乘务接口,看看有什么好的影视剧。然而一看之下,尽是些过时的烂剧。无奈之下,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听点音乐;结果的入耳全是些庸俗无比的流行音乐。我只好边腹诽火星航务部的低劣品位,边让副脑播放我存储其中的音乐。
铿锵有力的重音乐前奏响起,我不自觉地开始扭动身体。对嘛,这才像话!激昂的重音乐总是让人热血沸腾,让我听了欲罢不能。
“月亮到了,各位乘客请准备下船!”智脑的播报把我从梦中唤醒,听着重音乐我居然也能睡着,我实在是佩服我自己。副脑还不等我作出反应,自动开始启动宇航样式:只见我的制服开始变厚,就连脸上的隐形面罩也不例外。隐形面罩从原本薄薄的透明一层“皮”,变成了“厚脸皮”;同时副脑也游走到我额头前紧贴着,与我进行意识对接;我身后的隐形气囊开始接收乘务接口输送来的养气,渐渐膨胀起来,潜藏在外衣里的细微管道与我的呼吸巾相连。
我还在纳闷:我明明预订的是前往地球的航班,为何会跑到月亮来?难道我已经眼花到连“地球”与“月亮”二词都分不清的程度?还是那个该死的副脑预订时出了什么故障?可是乘客们都已经纷纷离座了,我也只好跟着下去,我一定要找人问个明白。我正朝外走着,脚步有点别扭;月球的重力比火星还要低,还好鞋底的电磁体已经通了电,磁力让我不至于一蹬地便飞
起来撞到舱顶。我刚刚要走出外面,马上被乘务员拦住。看到乘务员,我心里一阵发慌,因为她长得点像胡桃。我装作不认识她,结果她一把拉住我,还塞给我一个“金鱼缸”。
“这位乘客,请您戴上硬式面罩才可以下船哦。”沙哑的嗓音,还好不是胡桃,我认错人了。可是,我也不想戴上这难看的“金鱼缸”。我从来没有戴过这东西,在火星地表或者在霜巨人星地表都是如此,哪怕去星港也没有戴过。可她却说月球是接近真空环境,需要戴上硬式面罩以防不测。我笑了,这是欺负我没见过世面还是觉得我常识水平不过关?我们船员的制服完全可以胜任真空环境,我脸上撑起的“厚脸皮”足以应对内外压力差;哪怕是外衣不小心破了,我的细胞衣也还是能保护我一段时间,结果这家伙一句“安全条例规定”就把我拿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