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一刻,推开静室的门,走进一位着蓝色衣袍的男子,“不好意思,让......”话还没说完,抬眸见屋内只有云风。
“云风,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主子呢??”
“还望萧少爷见谅,我家主子临时有急事,连夜离开了京都。”他低头垂目,毕恭毕敬的说道,“这是主子让属下转交给萧少爷的信。”
云风从怀中取出那封没有写姓名的信,双手奉上。
“这是出多大的事儿,能劳驾他连夜出城?”
萧琛玉伸手接过,拿出里面的信纸,洋洋洒洒写了大半张纸。
信上写道:
萧少爷,见字如面。非常抱歉,不能亲自前来。
约你出来主要是为了和你商量药丸的事,放心,药丸没有问题。
一是药丸只有一个半月的药效,担心有人一次性多买放在家里,若是过了药效再用,会没有效果,再医治不及时,恐延误病情。二是担心有人倒卖,若出事,会影响济世堂清誉。
之前买药的人里,若是有买得多的人,还请萧少爷上门告知。
是药三分毒,长期使用药丸,身体会产生抗药性,轻微的风寒我不介意病人服用药丸。之后想买药丸的人还请济世堂大夫诊断后,符合的凭处方买药,断不可再随意买药,所有买过药丸的人一定要详细写明病情的症状和所开处方一起记录在案。
我不在京都的这段时间,除了医术方面的问题,其余的你都可以找云风,他会全权处理。下个月的药丸,云风会按时送到你手里,不用担心会断货。
归期不定,勿念。华公子留
“他倒是走得干脆,出了什么事,让他急得连夜就离开了?”萧琛玉将信纸按照印记折好,揣入怀中。
“云风不知。”
我知道也没法说啊!
“连你都不知道,看来是大事。行了,转告你家主子,信,我收到了,我会按照他说的做。”萧琛玉端起茶杯,轻呷一口,谐趣道,“让他早点回来,他还欠我一顿饭呢!”
“是,云风一定如实转告。”
静雨阁内,胥凝正在院中来回走圈圈,嘴里不停嘀咕着,“云风怎么还没回来……算了,不等了。云清,你陪我出去一趟。”
“是”
“胥凝小姐,我也陪你一起去吧。”乐仪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神情认真。
“不行,你得留在静雨阁里,帮我盯着国公府的动向。云风回来了,你告知他一声。”胥凝捧着乐仪的小脸蛋,揉了揉,很柔软,“以前没发现,还挺好捏。”
乐仪后退一步逃开她的魔掌,娇嗔道:“胥凝小姐。”
哈哈...
坐在铜镜前,胥凝轻抚着脸上的红斑,“这出门穿男装,还没法戴面纱......云清,你先去帮我买一副面具,要好看的。”
“是。胥姑娘稍等会儿。”其实主子有面具,只不过那朵彼岸花是‘华公子’的标志,不能给胥姑娘用。
未时末,二人出现在城郊的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前,匾额上赫然书写着‘恩义堂’三个字。
看出了云清的疑问,她淡淡一笑,“这是一个孤儿院,里面的孩子有一出生就被遗弃的,有堂主从外捡回来的,虽说有朝廷的补助,可层层剥削下来,没剩多少,根本不够这些孩子的用度;有些富家大族想起来了,也会施舍一些粮食或旧衣物。我以前经常过来。”
在门外就能听见里面小孩子‘呜呜’的啼哭声。
“丐叔。”
胥凝推门进去,看到的只有大孩子带着小孩子清洗衣物,小小的人儿使不上劲,手上全是搓衣物留下的红印记。
看见有两个不认识的人闯进来,小孩子怕见生人,纷纷躲到几个年纪稍长的大孩子身后,像极了母鸡护着小崽的样子。
“孩子们,别怕,我是月哥哥。”
胥凝心里揪了又揪,温柔如水的声音,仿佛因一声‘月哥哥’温暖了少年心。
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男孩,仔细的盯着胥凝,颤声道,“月哥哥?你真的...是...月哥哥?”身体还不忘护着身后的小不点们。
“真的,你们月哥哥脸受了点伤,怕吓着你们,就戴了面具。怎么样?帅不帅。”似是玩笑又似无奈,声音却透着肯定。
一群小孩子再也崩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全都跑过去抱住胥凝,抽泣声、啼哭声不止。
“月哥哥,你可算来了。”
“月哥哥,你这么久不过来,以为你也不要我们了。”
胥凝怀里抱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擦干净脸上的脏东西,露出一张白皙的脸蛋。
“好了,不哭了,哥哥怎么会不要你们呢。哥哥因为一些事绊住了脚,走不开。这次都怪哥哥不好,没派人来告诉你们一声,一会儿罚这位大哥哥陪你们玩。好不好?”她轻声柔语的哄着这帮小孩子,将手指向了云清,“这位大哥哥可会武功哦,特别厉害,你们以后就叫他清哥哥,让他教你们武功,好不好?”
一些稍大点的男孩子互相看了看,便纷纷围了上去,“清哥哥,你教我们武功吧。”
“清哥哥,我们想学武功。”
“清哥哥,学了武功,我们就能保护弟弟妹妹了。”
一双双黑亮黑亮又清澈干净的眸子里全是渴望,直勾勾的盯着云清,将他一身的淡漠化成一潭春水,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想起了他和云风的小时候。
“好,哥哥教你们。”云清顺势看了胥凝一眼,轻柔道。
进来半天也没瞧见丐叔,连忙问道:“小雅,丐叔呢?”
周围的孩子都安静了下来,一个个都低垂着头,脸上满是担忧,一个十三、四岁左右的小女孩说道:“月哥哥,丐叔不太好,在屋里躺着。”
“怎么不好了?快带我去看看。”她一听,脸色立变。
走进屋就看见躺在床上的人,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若不是因为仍在起伏的胸口,都要以为这是一具尸体了。
胥凝坐在床边,两指搭上脉,脸色越来越黑,眉头也越皱越近,“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小智,怎么没去请大夫来看看?”小智是孩子中最大的,胥凝看着他脸上气氛、无措又无奈的神情,放缓了语气,道:“出了什么事?”
“月哥哥,不是我们不请大夫,是没有钱请。这几天,他们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家里已经没有米粮和银子了。”
小智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会害怕,会无助,当前面有个人为他撑起一片天时,会委屈,会哭泣,会想要依靠。
胥凝:“为什么会这样,官府没有按时送补贴来吗?”
“从上个月开始,官府就没有再给我们送过粮食和银子了。丐叔去找过他们好几次,他们都推说上面没再给了。前几天丐叔又去求他们,最后就被打成这样了。”小智说着,语气中依旧是不消的怒气。
“这帮狗仗人势的东西,欺人太甚。”一拳头狠狠的砸在了床板上,双目中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她平复了暴躁的心情,冷道,“云清,你身上带了多少银子?”
“五十两。”
胥凝:“够了,这样,你带着小智去城里买一些米面、肉、蔬菜、瓜果之类的回来,再买些包子馒头给这些孩子垫垫肚子。等下我写两张药方给你,你照方抓药,丐叔的病情不能再拖了,我看还有几个孩子也染了风寒,也得给他们治治。”
“月公子会治病?”云清有些意外,主子也会。
“嗯,会点儿。”胥凝答道,又俯身上前悄声道:“顺便回去告诉云风一声,晚上我不回去了,我怕丐叔和孩子们会发烧,让他们瞒住府里的人。明日一早我们回去。”
“好,我马上去办。”
云清带着小智进城,胥凝也没有停下忙碌的身影,伸手给几个小的擦干净脸上的灰,“小雅,去烧点水给他们洗洗,怎么一个个弄得跟叫花子似的。”
“好。”小雅是他们中的大姐姐,恩义堂的一切家务都由小雅操持。
“月哥哥,没有吃的,丐叔也病倒了,智哥哥带着我们去街上乞讨来着,他们说只有涂花了脸,别人才会给我们吃的。”
稚声稚气又认真的声音活像一个小大人,一双眸子透着超越年龄的坚毅,让人何其心疼!
一把将眼前的小不点抱入怀里,泪水在眼里转了几圈又几圈,轻抚着背,温柔又坚定的说着:“好了,都过去了,以后有哥哥在,一定不让你们再饿肚子。哥哥保证。”
孩子们异口同声的说着“嗯,我们相信月哥哥。”露出了久违的灿烂又纯真的笑。
胥凝觉得这一刻,孩子们的笑,真的好美好美!那么简单又那么快乐!
当看到月哥哥出现的那一刻,压在小雅身上的重担似成水般流失了,“月哥哥,水烧好了。”
胥凝:“好,大的先帮小的洗,洗完了,哥哥把把脉看看有没有生病的。”
“好。”
一扫连日的阴霾,几个小的还玩起了水,将胥凝的衣衫也打湿了。
云风和小智赶着马车回来的时候,天边还有丝丝缕缕的阳光没有落下,残留的温度驱散不了胥凝心底渐生的寒意。
“胥姑娘,都办妥了。”云清将人拉到一边,又悄声道,“国公爷和世子爷今夜都去参加成国公府的宴会了,应该不会去静雨阁。其他人没有主子的允许不敢进静雨阁。”
胥凝:“行,那你去照看着点孩子们,我去煎药。”
一下一下的摇着蒲扇,上窜的火苗遇风而长,药罐内‘咕咕’的响着也拉不回胥凝的沉思,对于这群孩子,得作长远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