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家宴
第二日柳老爷要回府了。三太太起床时，婉澄早已准备好了洗脸水，翠云、翠雯、翠环也都起来侍侯三太太梳洗。
今日三太太打扮的十分鲜艳妩媚，上着淡黄色贴身交领短衫，下穿淡黄色拽地长裙。一条桃红色丝带将衣裙束好，长出来的丝带垂于身前，如两条飘带一般。颈上的珍珠项链圆润有光泽。云髻半偏，发髻上的金凤光彩夺目。她本就生得妩媚漂亮，这样盛妆打扮起来越发光彩照人。
“今日老爷回来，太太是打扮给老爷看的吗？”翠环调皮地说。
“你这死丫头，没一句正经话。”三太太故做嗔怪，脸上却有着甜蜜的笑容。
“回三太太，大少爷求见。”一个小丫头进来说道。
三太太脸上的笑容立刻隐去了，露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一大早，他来干什么？说我没空，打发他走。”
“三姨娘就这么不欢迎我吗？”话音未落，一个年青男子走了进来。只见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两只眼睛不安分地到处乱看。他在婉澄身上盯了许久，那目光让婉澄觉得很不舒服。
“听说姨娘这里新来了一个丫头长得很漂亮，就是这位吧。果然长得美极了！”他那双贪婪的眼睛盯得婉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大清早，大少爷有事吗？”三太太瞥了他一眼，问道。
“没事就不能来看姨娘了吗？”他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三太太。三太太感到一阵厌恶，对着他道：“大少爷看也看过了，请回吧！”
这大少爷见翠云翠雯摆了早饭上来，便死皮赖脸地道：“姨娘这里的饭真好，我正好没吃早饭呢，陪姨娘一起吃吧！”
“大少爷喜欢，便坐下来吃吧！”
“好，还是姨娘疼我！”说着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翠云、翠环、翠雯、婉澄我们去前厅，走！陈妈，你侍侯大少爷吃早饭。”三太太面无表情，领着四个丫头往外就走。
一个五十多岁满脸麻子的老太太答应着进来。她是三太太这里在厨房做粗活的老妈子，一身油烟味熏人。她走到餐桌前，伸出她那油腻枯瘦的手道：“大少爷，奴婢给您盛饭！”
“去，去，去，你个脏老婆子，一看见你少爷就想吐，一边去！”
“少爷，三太太吩咐奴婢待候您吃早饭，奴婢可不敢离开。”陈妈沙哑着嗓子道。
“滚！本少爷不用你！”
“少爷，这里是沁雅苑，我们得听三太太吩咐。”
“本少爷不吃了！”说着他气乎乎的起身走了。
“畜生！”三太太从旁边的厢房里走出来，咬牙骂道：“没人伦的东西，连他老子的女人都惦记！总有一天我要让他知道我的厉害!孙氏那个贱人，生出的儿子也是贱种！”
“太太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奴婢让厨房重新给您准备早饭吧！”翠雯道。
“不必了，将就吃些吧。一大早上真是晦气！婉澄，你以后要离他远点儿，千万别被这畜生缠上，老头子上辈子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缺德事儿，生下这么个混帐东西！”
“是，奴婢定会离大少爷远远的。”
“嗯，二少爷你也要离他远些，那个傻瓜也很烦人。记住在这府里，你只能忠心于我。”
婉澄点头答应。她昨日见三太太对人极和善，不想今日一早便见到了她的另一面。也隐约觉得这柳府里的事情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
快到晌午，有丫头来报，说柳老爷回府了，在正厅设了家宴。三太太带了翠环和婉澄一起去正厅。
昨日来时婉澄并未仔细观察过柳府。今日一见，原来这里有三个院落。披香院乃柳老爷的正室夫人孙氏居所，东西两个跨院净雪轩和沁雅苑，分别住了柳老爷的两房妾室。后院还有一处花园。
柳老爷爱风雅，为每个院落都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可人们却只称它们为中苑，东苑，西苑。
她们来至披香院正厅见柳夫人正陪柳老爷说话。厅中还坐着一位中年美妇，她衣着简朴，一支银钗挽住发髻。简单素净。她安静地听柳老爷和夫人闲话，并不插嘴。三太太一进门，柳老爷便笑逐言开地对她说道：“百合，你来迟了，今日午饭定要罚酒三杯！”
“老爷”三太太娇嗔道：“人家为了给老爷准备今晚的宵夜才来晚了，老爷还要罚人家！”
“既如此，就不罚了，好不好？”
“不好。老爷冤枉了我，要罚！”
柳老爷哈哈大笑起来。“百合，你真是我的开心果！哈哈哈”百合也笑起来，她的声音娇媚婉转，似花间啼莺，听得柳老爷心猿意马。
柳夫人面上也陪着笑，心里却怒火中烧。袖子里的拳头紧紧地攥着。那位安静的妇人始终都一语未发，只静静地看着这里的一切。
“如风和如云呢？”柳老爷问道。
“春兰，去把两位少爷请来。”柳夫人吩咐道。
春兰去不多时，便把柳家的两位少爷请了来。柳如风便是柳家的大少爷。他进了屋，一改那副轻狂小人的样子，看起来像个规规矩矩的青年。
百合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小声对她俩嘟囔道：“就会装相！”
“百合，你们主仆说什么悄悄话呢？”
“老爷，妾身说二少爷比以前懂事了呢！”
二少爷柳如云手里正抓着几块儿点心，不停地吃着，见了柳老爷也不知道行礼，只傻呵呵地听母亲吩咐叫了声爹，然后又伸手去抓桌上的茶果。
孙氏身边的秋菊忙过来拦住他。又拿了些茶果哄他坐到边上去吃。
柳老爷皱了皱眉头。
孙氏看到他面有不愉，忙道：“老爷一路风尘，十分辛苦，喝杯酒解解乏吧。如风最近很好学，老爷得空要好好教一教他！”
柳老爷看了看大儿子。问道：“如风，为父让你去木材行学习账目，你学得如何了？”
“爹，儿子已经学了很多，连木材行的老板都夸我账目算得好呢！”
“是啊，老爷”柳夫人道：“如风如今可是很上进呢！”
“那就好！如云，你可认字了？”
“认字，认，认字”。
“老爷，如云脑子不好使，不过也认了十几个字了，您不要逼他，慢慢来吧！”
“嗯，不早了，吃饭吧，吃完饭我再去几家铺子走走，两个月没在，也不知经营的如何了？”
“老爷，妾身今日吃斋，便不和大家一起用饭了。”那位一直沉默的妇人道。
“雪柔妹妹，老爷刚来，正盼合家团圆，你何苦扫兴？”柳夫人道。
“二姐吃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太太也礼佛，需知要想让佛祖保佑就得诚心礼佛。怎可因一顿家宴亵渎了佛祖？况且老夫人和三少爷不在，也不算合家团圆啊？”
“是啊，现在家里就差了娘和如雪。”柳老爷感慨道。
“老爷，我听说三少爷可有出息了，二老爷和二太太每回来信都夸奖他呢！柳家家业这样多，不如叫三少爷回来帮您打理啊！以三少爷的聪慧，他一定会成为老爷最得力的助手！依妾身看，三少爷才是老爷最得意的儿子呢！老爷您说是不是？”百合挑衅的看了一眼孙氏。
孙氏气得两手发抖，但脸上仍堆着笑说：“妾身好多年不见如雪了，不过三妹好像也不曾见过如雪吧！怎知他到底如何呢？”
“老爷，妾身虽未见过三少爷，可是却早有耳闻。况且这天天见到的是什么样子，大家心知肚明！”
“你！”孙氏忍不住想骂三太太。
“好了！别吵了！如雪离家多年，也该让他回来了！此事就这样定了！”柳老爷有些不悦。
“老爷如果能让我们母子团聚，妾身感激不尽。”二太太道。
“雪柔，你去吧。过几天我写封信让如雪回来，也好让你们母子团聚。”
“谢老爷。”雪柔眼里含了泪花告辞而去。
婉澄望着她的身影，觉得她很落寞，也很凄凉。这柳府怪怪的，亲生的儿子，却要送去给别人养，这或许就是大户人家的悲哀。在明处繁花似锦，暗地里斗角勾心。如果自己不曾亡国，大约也要过这种日子吧。
她曾听兰姑讲起母亲玉盈在宫中遭人陷害失宠之事。妻妾明争暗斗，夫妻互不信任，纵有金银满库，绫罗满箱，没有亲情，没有爱，也不算是个家！
宴席间孙氏和百合都极为殷勤，斟酒布菜，把柳老爷哄的开怀大笑。尤其是百合，妩媚娇嗔，不仅让柳老爷心里如长了草一般，那大少爷柳如风也是频频将目光投向她。
孙氏见他们父子如此心猿意马自然是气得不行。但她知道，此时她只有忍着。
百合仿佛感受到孙氏心中的戾气，她故意粘在柳老爷身边，故意和柳如风说笑，故意用眼神挑衅孙氏。
孙氏的身子轻微的颤抖着。她极力克制自己，心中暗暗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狠狠收拾百合这个小贱妇！一是让她跪在自己脚下求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