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怒火
石家
“叫你去是害你吗，是让你过上好日子，死丫头片子，气死我了，刚子，你说你养这个赔钱货干什么！”
石家老奶奶在那边喋喋不休，一家之主的石刚坐在她身边安抚她，偷偷给桂香打个眼色，一旁的桂香忙端上一碗水来。
而话题中心人物——石安，就那样静悄悄的站在屋里，面不改色。
“奶奶，你可以在大声点，整个西河村都快听见了。”听了半天，石安突然插了一句。然后又像石雕一样站着。
石家老奶奶喊的那个叫撕心裂肺：“臭丫头！没大没小！真不知道你阿娘怎么教你的！老大你说说，我这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我们石家。早几年分家，你小弟分出去了，我不放心老大你，就跟着你家过了。你看看你小弟，都两个娃子，再看看你，这么多年就一个丫头片子，又不能休妻再娶……”
“阿娘，你轻点，是想让邻居都听到吗？你看桂香，这么多年一直操持着家里，辛辛苦苦任劳任怨的，七里八乡的谁不说她贤惠勤劳。怎么能这么说呢。再说，这不是又怀上了？”阿娘真是年纪大了，什么话都随便往外说。再看桂香，两眼红红的满脸委屈，哎，家无宁日。
“……谁知道这一胎是不是男娃？万一又是个丫头片子呢！”
“额丫头也好啊，你看我们家安子多懂事多听话，小小年纪就会帮着做家里的事。别家的臭小子谁会啊？都只会斗鸡遛狗屁事儿不干。”话是这么说，只是石刚心中还是有些心虚惆怅。
“没出息的东西！丫头是给别家养的你不会不知道！嫁人后她还会来照顾你这个阿爹？哼！你是想以后让你侄子给你送终是不是？”石家老奶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活像自己儿子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阿娘。你在孩子面前说这些做什么，生儿生女是天给的福气，我们凡人又做不了主。”就小弟家的那两个男孩，不添麻烦捣乱就谢天谢地了，到头来他可不想给自个儿的侄子善后“擦屁股”，没见小弟家的隔天就给邻居道歉，就为了那两个臭小子。
不过，还是想有个儿子啊。
“老大，咱家是做了什么孽啊……”
桂香终是忍不住掉了眼泪。石刚很心疼自家媳妇，却也不敢直接对他阿娘说狠话，只得使个眼色让她娘俩先回屋，自己又给阿娘续了碗水。
过了一会儿，看着阿娘好像心情平复了些，石刚试着问道：“阿娘，你这是怎么了？以前不是也说先有‘女’、后来‘子’，正好是个‘好’字吗？怎么今天这么生气？”
石家老奶奶顿了顿，喝了口水：“今天林婆子李婆子和我姑姐来了，明着说是来看我这个老姐妹，暗地里又奚落嘲笑我，大房的香火都快断了、后继无人！把我气的个。”
石刚就知道肯定是有人在自己阿娘这里吹了耳边风，不然阿娘虽然脾气不好，也不会这样无的放矢，处处针对桂香母女。
“这些婆子嘴碎你又不是不知道，干嘛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
“我气不过啊，刚子，你说咱们都是老实巴交的本分人，老天咋就不给咱们一个男娃啊？”石家老婆子擦了擦眼角，肚子里的火发泄掉后，只剩下满满的失落失望。
“阿娘，看开点，桂香肚子不是有了吗？接生婆都说这一胎肯定是男娃的。我和桂香还年轻，还能生。”
“呜呜，老头子，你咋就不保佑我们家呢，你要我看着老大家无后吗？还不如当初把我带走呢！老头子啊你怎么就不带我一起走呢！”
石刚看着阿娘在那边声泪俱下，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许久，石刚才幽幽地开口：“阿娘，好歹让娃子再在家里过个年……”
一室寂静——
“奶奶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桂香摸了摸安子的头，却被安子闪了过去。
“我知道，奶奶从小就不喜欢我。你呢？阿娘，你也不喜欢我吧。家里，只有阿爹才是最喜欢我的。”石安心中凄楚无比。
仿佛一下子被戳到了心底深处，桂香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胡说什么，阿娘怎么会不喜欢你。”
或许桂香早发现了，石安早察觉了，两个人都知道，只是从来都未拆穿。
就这么一直做着貌合神离的母女，明明是血浓于水的母女，却像是一对熟悉的陌生人。
尤其是此刻，安子眼底的冰凉无助，深深刺痛桂香的心，她却无力为她做些什么。不，或许她最无力的，不是不知道为她做什么，而是从未想过为她做什么。
只想过让安子做什么。
对这个孩子，她从未觉得自己应该有一丝愧疚。
然而，此时此刻，她莫名有点心虚。
“阿娘，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都听到你和奶奶的话了。我早听到你们的话了。”
桂香瞪大了眼。
“所以，你没必要，做这个样子给我看。”好像自己有多无奈有多无辜的样子。
“我去睡觉了。”石安毫不留恋的转身回了自己的小屋。
躺在床上，任眼泪无声的流淌。
在丫蛋走后，终于，她也要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