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争吵
腊月十八，各家各户兴高采烈的宰年猪，热火朝天地请街坊邻里吃杀猪饭。柯罗家是没有猪的，所以往年的腊肉都是从猪肉铺买来肉自己做的。银花不得不庆幸，今天的腌猪肉提前做好了，不然就被这蛇藓耽搁了。
接着的几天里，柯罗总是能碰到那位神婆子。
黑色的布鞋，灰色发白的冬衣，不苟言笑的大脸，还有很多皱纹褶子，黑灰相间的头发盘作了一个发髻，方婆子正拿着一根草芯子给银花点蛇。
今天的三次点蛇结束了，柯林拿了一些糕点答谢方婆子。
柯罗看着方婆子的身影远去。
还以为神婆子看上去会不一样，没想到和一般的婆婆长得差不多么，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嗯，就是凶了点。（……你想太多了）
“原来神婆子长得也和我们差不多。”柯罗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啊呀！”
银花忍不住往他头上呼了一巴掌：“臭小子瞎说什么！”
“这几天我看罗子印堂发黑眉毛打结，恐怕有不详的事情，你和大林子看好他，不要让他一个人出门。不必担心，过了年关就好了。”银花和柯林就这么一个娃，罢了，提点一句吧。“快过年了，年关头上鬼门打开，有小鬼趁机作祟……”
方婆子神神叨叨的话犹在耳边，银花回过神后看着柯罗，“罗子，这几天不要一个人出门，好好待在家里听到了没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些事情，不管信不信的，照做也没什么损失，方婆子这个人，有点本事，额有点玄乎。
……在家多无聊啊，我不会偷偷溜出去吗？
“如果你敢给我偷偷溜出去，猪耳朵什么的别想了！你试试！”
“额，哦。”
知子莫若母——
如此过了几天，银花肩膀上的水泡渐渐收干了水、干瘪后有的开始结疤，一家人也松了口气。
腊月二十三，过小年。
年年有个家家忙，二十三日祭灶王。当中摆上二桌供，两边配上两碟糖。黑豆干草一碗水，炉内焚上一股香。
来到灶房，摆上供桌，各色瓜果麻糖儿、穿扎好的一双竹筷子（作轿马）、剪成几段的稻草和一把豆子（草料）齐齐放在供桌上。柯林向设在灶壁神龛中的灶王爷点烛敬香上茶酒，并供上自家用饴糖做的糖瓜，虔诚的祭拜。“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将糖抹在灶神的嘴巴四周，意在用糖塞住灶王爷的嘴，让他别说坏话。“好话多说，不好话别说。”最后揭下画像，带上黄纸竹筷子稻草等物，来到西河边用火点燃，将灶王爷送上了天。
二十四，扫房子。趁着天晴，银花搬了家里的冬衣被褥出来晒，然后扔给柯罗一把扫帚去打扫各个犄角旮旯的角落，柯林自觉地拿着鸡毛掸子在屋里扫蜘蛛网。忙碌了一个下午，家里里里外外都拾掇整齐，那个叫改头换面焕然一新啊！
柯罗翻出红色的窗花和春联小心地贴好，整个家顿时就热闹了几分。“阿爹阿娘，你们看，咱家多漂亮啊！”看着自己贴的窗花得到了银花和柯林赞赏的眼神，柯罗有些洋洋得意。（不过，孩子，他们赞赏的眼神，额，看的根本不是你好伐……）
柯罗环顾四周，看看有什么自己可以帮得上忙的，突然就看到阿娘的嫁妆箱笼。
箱笼一年四季阿娘都不会轻易打开，家里的贵重银钱都放在里面，阿爹还在上面加了一把大锁。但今天，柯罗看到了打开的箱笼，看到了箱笼中的盒子，看到了盒子里的银钱、金镯银镯，还有一条红色的流苏，上面系着……
“臭小子，头都快伸到箱笼里了！”
“啊，呵呵，阿娘，你怎么进来了？”进来了也不吱一声，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看着儿子一脸的惊吓样，银花忍不住大笑：“怎么，你在做亏心事不想让阿娘看见？”
“没有没有！阿娘我可是个好人，天地良心啊！我可什么都没干。”看着阿娘眼底的轻笑，柯罗就差指着天发誓了。
“噗嗤，逗你的，得，罗子你把这个拿出去晒晒。”笑过之后，银花看到角落还有一床冬被，就让罗子搬出去。
“哦，”柯罗拿起被子就往外走，随口问道：“阿娘，你那个红色的丝带是什么东西啊？”声音飘向屋外，柯罗没回头，因此没有看到银花突然泛红的眼眶。
“啪！啪！”柯罗和银花费力拍打着晾衣绳上的被子，柯林也不闲着，劈柴、堆柴，明明是冬日却热的大汗淋漓。
却听得……
“死丫头，这过年头上你非得给我触霉头是不是！”
“阿娘阿娘，您消消气，她就一孩子，犯不着跟她一般见识……”
“我不就叫她给我倒碗水，你看她那张死人脸！摆个臭脸给谁看啊！这么不孝的女娃，说出去都没人要！臭丫头！赔钱货！”
隔壁家隐隐约约传来争吵声、怒骂声，在这热闹的过年日子里显得十分突兀。
“阿娘，她家怎么吵起来啦？”这大过年的……
“罗子，人家的事情你别多问，这几天也别找她玩了听见了吗？”银花是知道些什么的，但是这不能对孩子说：“还有，别去吃她家的萝卜听见没，你大牛叔上次捎给你阿爹半袋子红薯，馋的不行你就干吃红薯听见没？”
“柯罗，听你阿娘的，来，过来帮阿爹的忙。”柯林劈完柴过来，听到这里，就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上次我们说到哪儿了？哦，杉树树干纹理直、结构细致、材质轻柔，我们接着往下讲……”
银花听着隔壁传来的声音，无奈的摇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