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卖身
婉澄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日子一天天过去，婉澄在兰姑的呵护下健康成长。
两年前夫子说要去云游，将学堂解散了。临走之时赠予婉澄许多书籍。还送了一架古琴及一些琴谱。叮嘱她莫要荒了学业。这两年在家里兰姑教了她许多针线刺秀。
她手很巧，学得极快。平日里她就帮着兰姑一起做些针线活儿。有了空闲，她便读书或研习琴普，学习画画儿。时光飞逝，转眼间婉澄已快到了笈笄之年。
这日她正在缝制一件大红的嫁衣，这是邻村一位姑娘的嫁衣。上面绣着活灵活现的鸳鸯。那红色那样艳丽夺目。
望着那件嫁衣，她思绪飘飞她想慧娴成亲时也是穿的这样大红的嫁衣吧？她该是怎样美丽的新娘呢？柴荣哥哥那时一定是意气风发的吧。
上个月收到慧娴的信，两人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了。贤妻在侧，娇儿在怀不知道柴荣还会不会想自己？虽然已有几年未见，但她对柴荣的想念却丝毫未减。
她不再是当年那个无知的女孩，从去年开始，已经有人上门来为她提亲，只是都被她回绝掉了。
兰姑多少也猜到了婉澄的心思，她曾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爱恋，知道感情不可以强求，所以她从不主动提婉澄的终身大事，一切皆让她自己做主。
婉澄心中挂念的人早已为人夫人父，那样重情义的孩子，唉！兰姑内心叹息着，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那么美好的一对儿就这样错过了。
这日正是婉澄十五岁生辰，过完这个生辰，便是笈笄了。兰姑为婉澄准备了生辰宴，虽然只有她们两个，菜却很丰盛，祖孙二人吃得很开心。
饭后，兰姑拿出一封信交给婉澄道：“澄儿，这是你娘临终前给你的。她让我在你笈笄后交给你。”
婉澄接过信，激动地手有些抖。她好不容易控制住情绪，展开信来，看着那隽秀的字，她的眼睛湿润了，泪水无声的滑落。
娘去了那么多年，她每天都对着那皮影人偷偷说话。好希望娘能对自己说几句话。哪怕是只言片语也好。如今看到娘的亲笔信，她心潮澎湃，展信细读，见上面写道：
澄儿：
见信如晤。吾儿生于乱世，命途多舛，虽为金枝玉叶，然流落江湖，受尽离乱之苦。为娘甚为心痛。今为娘命不久矣，不能见吾儿长大成人乃人生一大憾事。今将吾儿托负昔日乳母，望吾儿与之相依相扶。乳母慈善，必将尽心照料吾儿。娘心甚慰。
吾儿自幼聪敏好学，醉心诗书，虽在乱世，万望吾儿莫忘读书。世言女子无才便是德，然懵懂无知一生亦是人生之憾。
汝见此信，必已至笈笄之年，不能亲见吾儿出嫁，亦是为娘一大憾事。今有玉坠一枚，乃为娘家传之物，若来日寻得心爱之人，便将此坠相赠。
娘亲命不久矣，唯望吾儿今后无病无痛，无难无灾，无忧无虑。娘手书
婉澄将信读了又读，想着玉盈临终前惨遭毒打，五脏六腑受伤该是多么疼痛啊，然而她却不顾自己，还一心为女儿筹划。想着想着，泪便流出来了。她从信封中拿出一枚玉坠。
这玉坠晶莹剔透，色泽明亮，质地均匀，玉质温和细腻，是上好的昆山之玉。最让人惊奇的是那玉坠上的图案。
这坠子不过比铜钱稍大一点儿，上面却雕刻了许多东西。一棵开花的树下，一位妙灵女子正在抚琴，旁边一位年轻的公子手拿诗书正专注地望着抚琴的女子。
婉澄不禁赞叹这雕功，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这么小的玉石上雕出如此多内容，而且栩栩如生，连每一个衣服皱褶都清晰可见。简直太神奇了！玉坠用一条白金的链子穿着。
婉澄将坠子挂在自己脖子上，想着娘亲的嘱托，心中叹息：“娘，女儿或许辜负您的期望了。就让这坠子永远陪着女儿吧。”
日子依旧过着。自从入了冬，兰姑的身子便不太好。整日地咳嗽，婉澄请了大夫看了看，吃了许多药，却不见效。
“我医术不精，你带她去镇上看看吧。离这儿三十里有个沿河镇，那里有个医馆叫和善堂，老板是个医术极高的大夫，不过诊金也收得很高。”
婉澄也顾不得许多，将家里所有银钱拿上，找了车带兰姑去了和善堂。来看诊的人极多，她们等到天快黑了才看上。
大夫为兰姑把脉，说是积劳成疾，需细心调养，又开了方子，果然如村中大夫所说，诊金药费是寻常大夫的两倍不止。大夫嘱咐她们七日后再来。
回到家，婉澄给兰姑煎了药服下，三日时间过去了，兰姑咳嗽少了些，看来药见效了。七日后两人又去复诊，又给开了七八日的药。
如此反复几次，兰姑的病情已好了许多。然而家里的日子却拮据起来。近来没有多少针线活儿做，家里积蓄又在几次寻医问药时花光了。
婉澄便想着如何去赚些钱。她想起玉盈当年为了生计在街头为人代写书信及画像之事，和兰姑商量，兰姑死活不同意。婉澄怕她着急，便没有去。而是用丝线绣些肚兜手绢拿到镇上来卖，所得不过少许，祖孙两个勉强度日。
这几日天冷，兰姑的病有些反复，婉澄很着急，她去了镇上一天也未曾卖得几个钱，别说看病抓药，吃饭都成问题了。这些年兰姑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当掉了，现在两人真是不名一文。
她走到一家当铺外，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玉坠子，驻足良久，还是没有走进去。她用身上仅有的钱买了几个包子带回去给兰姑。
回到家，看到村里的钱大婶正陪着兰姑说话。婉澄把包子拿给兰姑，自己却一口也不肯吃。兰姑哪里吃得下去。
钱大婶见二人情形，便知她们生活艰难。她看了看婉澄，又看兰姑道：“我们当家的有个表弟在沿河镇上的柳员外家当差，听他说柳家要买几个丫头，他这两天正张罗这事儿呢，卖身契签订三年，给银二百两。”
“钱大嫂不要说了，我绝不会让澄儿去为人奴婢的。”
“可是你看你们眼下的生活，若不想些办法，可怎么办呢？柳家是大户人家，又是慈善人家，从不苛待下人，你们再想想吧！”
“不必了！我不会同意的。”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多说了。”说着钱大婶起身告辞了。
婉澄送钱大婶出来，她拉住钱大婶问道：“大婶刚才所说之事澄儿可以考虑。”
“可是你祖母那里？”
“祖母那里我自有办法说服，还请大婶帮我问一问柳家婢女一事。”
“好吧，只要你能说服你祖母，其它事包在我身上，我家表弟在柳家还说得上话，我会请他对你多照看照看。你有什么要求提出来吧。”
“倒也没什么大要求，我只是想常来看看祖母。”
“这个不难，我和表弟说让他们每月准你告假两天就是了。”
“太好了，谢谢大婶。”
婉澄回到屋里，兰姑便问她怎么出去这样久。
“和钱大婶多说了几句。”
“澄儿，你莫不是想要卖身做奴婢吧，这绝对不可以！你可是大唐的公主，虽然落魄了，但也不能卖身为奴婢。我绝不同意！”
“祖母，大唐都没了，还哪里来的公主？眼下我们生计堪忧，能有这机会便让我去试试吧。”
“生计的事儿我来想办法，你马上打消这个念头！”
“祖母”婉澄跪了下去“澄儿知道您心疼我，但您还能有什么办法？这些年您的穿戴首饰卖的卖，当的当，为了养我，为了让我读书您已倾尽所有。现在我们能卖的除了这座房子，就是我娘留下的这枚玉坠和当年柴荣哥哥给的那玉佩了。不瞒您说，我今日已在当铺前徘徊了很久了，可是我舍不得这个坠子，也舍不得那玉佩，祖母我求您让我留下它们吧。好吗？”
“都怪我这老骨头不争气，当年就是我生病拖累了你娘，现在又拖累你。”兰姑哭道。
“祖母，若没有你，娘和我早就葬身火海了，我哪里还能活到今天？这些年您为了我熬坏了身子，现在我长大了，就让我来孝敬您吧！”
兰姑垂泪无语，婉澄知道兰姑答应了。
第二天，婉澄便由钱大婶带着去了柳府。钱大婶找了她的亲戚一一柳府一个管事的，姓秦。他正好负责给府里买丫头这事儿，他让婉澄签下三年的卖身契。并一次付给她二百银子。因有钱大婶做保，他答应婉澄三日后来上工。
婉澄拿着银子回了家，第二日一早带着兰姑先去看了病，幸好这次病得不太厉害，大夫开了十天的药，说只要注意休息，不必复诊。把兰姑送回去后，婉澄又为兰姑准备好了米粮。又托钱大婶照顾兰姑。
三日后，她便如期去上工了。
兰姑只觉得心疼无比，她曾在玉盈家为婢，虽然玉盈母亲在时对她很好，但玉盈的继母却没少折磨刁难她。若婉澄遇到个刻薄的主人，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然而事已至此，也只能狠心让她去了。临行前千叮万嘱，就是不能放心。婉澄认真记着兰姑的叮嘱，依依不舍地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