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雨看到一面旗号上大书“湘西三侠”四个大字,噗哧笑出声来,继而对身旁的柳承渊说道:“在我们衡州,分明将他们三个怪物唤作湘西三邪。这会子太行山庄居然给他们打一面湘西三侠的旗号,奴家实不知此三人侠从何来?”
柳承渊仔细打量旗下坐着的三人。中间的作道士打扮,身材细长得像根竹竿儿似的,面色惨白,手中握着一根纯钢的哭丧棒;左边是个妇人,头发斑秃,右边脸上有好大一块紫红色血斑,相貌丑陋,手里把玩着一只蟾蜍;右边的作书生打扮,长得倒还过得去,只不过神情冷峻,目光漠然,身着红色衣裳,发髻上还插一朵鲜花。
柳承渊对钱雨耳语:“此三人衣着相貌异于常人,不知是何来路?”
钱雨掩口笑道:“中间的瘦竹竿儿叫林正颖,是湘西赶尸人,在湘西沅陵、泸溪、辰奚、叙浦四县经营赶尸生意;左边的妇人唤作‘草鬼婆’,是个养蛊和放蛊的苗人;穿红衣的是落花洞主花万谷,相传未婚女子经过花万谷的落花洞时,倘若对着洞口望了一眼,回家后便会不饮不食,三日后就死了,脸上还带着笑容,村民认为女子是和落花洞神成亲了,人死后不办丧礼反而办婚礼。”
柳承渊奇道:“看他三人长相奇怪,打扮异常,也不知是好人歹人?”
钱雨在柳承渊耳边悄悄私语:“他们在湘西倒也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不过奴家也没听说他们做过甚行侠仗义之事,亦正亦邪吧,不过肯定当不起这个侠字。”
正说话间,关中拳的掌门孙半农携雷霍春、雷永邦父子等一众弟子也抵达了太行山。
柳承渊迎上去喊:“师……”。本想喊师公、师傅的,可转念一想,自己已被逐出师门,已不是关中拳的弟子,只好改口喊:“孙掌门、雷前辈。”
雷永邦见柳承渊也来参加武林大会,嚷道:“魔教妖人孽子!这里是武林正派聚会之地,是你这种魔教妖人可以来的么?还不快滚!要不然别怪我不念旧情。”话毕便想动手。
柳承渊正要争辩,见一虎体猿臂、彪腹狼腰的青年走过来对雷永邦道:“柳兄弟是在下的旧友,还请这位关中拳的兄台给在下一个薄面,高抬贵手,不计前嫌,不知可好?”
钱雨看到一青年过来帮柳承渊说话,见这青年身材魁梧健硕,皮肤呈小麦色,心想:“想不到柳大哥还交友广阔,这青年看打扮像是太行山庄的人。”
青年紧接着对雷永邦抱拳施礼道:“在下乃太行山庄周长林,今日敝庄邀请各大门派前来赴会,各门派间以往无论有甚恩怨,都姑且放下,不知这位兄台意下如何?”
雷永邦见太行山庄少庄主亲自出面为柳承渊说话,心中更是愤恨不平,但毕竟是客,不好发作,只好暂且作罢,只在心中暗骂。
雷永邦退开后,周长林径直走到柳承渊跟前道:“柳兄弟,昔日一别,兄弟别来无恙乎?听说皇甫将军被贬,不知杨大哥可还好?”
柳承渊见问,忙道谢:“劳周少庄主费心,小弟很好。杨大哥如今在京城,在东宫待诏翰林李泌府上做客卿,每日与李翰林谈论天下大事,推演兵法,过得甚好。”
“杨大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其才可比子房、卧龙,在下甚是佩服,他日若是去京城,定要去拜访杨大哥。”周长林眸中不禁露出钦佩之情,转头见到柳承渊身旁站着一名貌美如花、衣着华贵的女子,咧嘴笑道:“柳兄弟身边这位姑娘莫非就是昔日兄弟你身受重伤还要去营救的钱姑娘?果然郎才女貌般配得紧哪!”
朱二爷咳了两声:“周少庄主慎言,我等虽是江湖草莽,但毕竟男女有别,非礼勿言啊。”
“朱二爷说的是,晚辈失言了。朱二爷请上座,钱柜坊的棚子在前头。” 周长林忙施礼致歉并引着朱二爷等至钱柜坊彩棚坐定。
钱柜坊的棚子对面就是崇福庵的彩棚,彩棚底下端坐的不是别人,正是伽晏师太。玄妙和其他几名俗家弟子直挺挺地立在师太身后一动不动。
却说太行山庄的英雄帖送至崇福庵后,崇福庵伽静师太道:“佛门乃清修之地,出家人五蕴皆空,已无所得故,扶桑剑法杀孽太重,佛门弟子不该去争,我崇福庵就不去赴会了。”
“掌门师姐,大乘佛法渡己又渡人,崇福庵如能获得扶桑剑法,便可号令武林,若能令武林人士消除业障,诚心向佛,岂不是功德无量?况且此次前去,我崇福庵也未必能获得扶桑剑法,就当是去弘扬佛法,亦是莫大的功业。”伽晏师太极力争辩。
伽静师太摇了摇头,无奈地手捻佛珠道:“既如此,师妹就去一遭吧,南无阿弥陀佛!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下山亦是修行。”
人都到齐之后,太行山庄周伯庸庄主朗声道:“今日武林各大门派齐聚敝庄,真是令敝庄上下蓬荜生辉啊!”
柳承渊寻眼望去,见周伯庸四十五六岁年纪,看上去谦虚文雅,正气凛然。
“周某原本邀请了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少林寺同光方丈和天台山上清派萧掌门前来主持大会,只是他二位一向事务繁忙且不喜欢热闹,所以本次大会由周某和欧阳掌派、释空大师共同主持,众英雄一同推举有德有才者,授予虬髯客的扶桑剑法秘籍。”各门各派弟子听周伯庸提到扶桑剑法秘籍时,皆跃跃欲试,大有志在必得之意。
“今日有幸邀请到了关中拳孙掌门、漕帮韩帮主(韩千业)、盐帮黄帮主(黄归仁)、丐帮焦帮主(焦固)、南诏点苍派段掌门(段俭魏)、钱柜坊朱二爷、湘西三侠、崇福庵伽晏师太等武林同道。”周伯庸又逐一介绍了此次前来赴会的各派英雄豪杰。
韩千业何许人也?漕帮帮主“阎罗曹”韩万里过了六十大寿之后,就将帮主之位传给了儿子韩千业,自己专心钻研武功去了,帮中大小事务都交给韩千业处置。
与杨牧之一同被贬的韦坚任江淮南租庸使时,曾引浐水至禁苑东边望春楼下汇积成潭,用来停泊江淮的漕运船只,役使民夫工匠开通漕运河道,刨挖百姓的坟墓。
一来征调民工挖祖坟造成民怨沸腾,二来修河道影响了漕帮的生意,江淮地区的漕帮弟子多有联合百姓对抗官府的。
是年,韩千业三十出头,身材魁梧,武功也是家传的韩家刀法,不过还没练到家,武功稍逊于韩万里。
一日,韩千业带着两名漕帮弟子在淮河畔处理帮中事务,两名漕帮弟子为了修河道影响了漕帮漕运一事与江淮南租庸使韦坚手下的五、六名官兵发生了冲突,先是言语冲突继而大打出手。
只见韩千业使出了家传的韩家刀法,虽然刀法不如其父精湛,但也已练得纯熟,众人见他缠、滑、绞、擦、抽、截、展、抹、钩、剁、砍、劈,斗得这五、六名官兵毫无还手之力,眼看就要打败官兵了,可惜其他官兵听见这边有打斗声,都过来助阵。
韩千业和两名漕帮弟子被十几、二十名官兵团团围住,自古双拳难敌四手,官兵人多势众,韩千业渐渐落了下风。
只见一名官兵挥舞陌刀来抢韩千业面门,另一名官兵从后面抢上一步用剑来刺韩千业后心,韩千业腹背受敌,只好往右边急闪,后面的官兵顺势将剑尖往右削,韩千业躲避不及,左臂被划出一道伤口,眼看就要落败。
此时,不远处的小船内传出阵阵奚琴声,韩千业顿觉神清气爽,内力充盈,遂将刀横过来,使了一招韩家刀法中的抹字诀,向面前的官兵抹去,同时缓吐内力,官兵忙用陌刀来挡,只听“铛”的一声,官兵的陌刀折为两段。
韩千叶又转过身来,使了一招截字诀,截住身后官兵的长剑,提起右脚,运起内力踢中了官兵腰间的京门穴,官兵跌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韩千业听着奚琴声,越斗越勇,又跃到两名漕帮弟子面前,将围攻漕帮弟子的官兵一顿钩、剁、砍、劈。
官兵不敌,败退下来,为首的官兵嚷嚷:“好你个漕帮,好大的胆子,竟敢跟朝廷作对,是要造反吗?我这就回去禀告租庸使大人,有你漕帮好受的,走!”
韩千业内心也暗暗称奇,心想:“不知是何方高人,竟然能用奚琴声助我。”于是来到小船前,行礼道:“多谢高人相助,不知可否现身相见?”
只见一名年轻人掀开船帷,走出小船,邀韩千业上船小叙。韩千业上下打量这名年轻人,约莫二十岁的年纪,生得白皮肤、高鼻梁,一头棕褐色的头发,虽身着汉人的服饰,但看上去不像中土人士。
韩千业上了小船后,发现船上只有船夫和年轻人两人,其他再无别人,小船内摆放着一把奚琴。
韩千业不禁问道:“不知适才用奚琴助在下的恩公何在?”
年轻人笑道:“韩帮主言重了,适才在下看不过官兵以众欺寡,乃拉奏了一曲《一阳来复》,为韩帮主助助兴耳。”
欲知此年轻人为何方高人,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