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当年
日子过得顺溜,村民们正卯足了劲做晚稻的收晒工作,冬小麦的播种也接近了尾声。就在十月即将过半,在天气渐渐变得凉起来的时候,西河村再次热闹起来。
因为一个平时默默无闻的人物。
其实李大郎也在纳闷,西河村的风向怎么突然朝向了自己?成为家家话题人物的主角,李大郎表示很无语。
话说那天王二和他家的婆娘刘氏破天荒地到李大郎家,美其名曰看看多年未见的兄弟。
李大郎有些意外,但也客气的招待了。
不知道他们的来意是什么。
“本来想着早些来看看的,可是家中一直有事顾不过来,可怜大郎一个人撑起门户,着实艰苦不易,回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咱们两家是沾亲带故的,总要有些来往不是,可惜这几年反而有些疏远了……”
多年不见?这话也就王二家的那个刺头说的出来,李大郎在西河村生活了三十来年,和王家一直抬头不见低头见,真是颠倒黑白,恩,说谎不打草稿。
李大郎坐在一边听,从一开始的聚精会神,到后来的昏昏欲睡,饶是他耐心再好忍不住都想爆粗口了:叨叨了半天到底想说啥,直说不就完了!
王二家的在一旁都快跳起来了,偏王二上过学好面子,说话爱像个文人一样文绉绉的咬文嚼字,拗口又啰嗦,就差引经据典!直让人想打瞌睡……
“我和你嫂子今天来,也是想全了老爷子的心愿,王李两家毕竟是亲戚,沾亲带故藕断丝连,平时也要有些来往才不至于生疏了情分……”
重点……重点?他想听重点!
“二哥的大姑娘要出嫁了,今天来是想告诉邀请兄弟下月初一到我们家来喝杯喜酒。”
这才是重点!“那是喜事,大喜事!恭喜恭喜!”一个人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再老实憨厚,心里还是有一个算盘的。李大郎笑笑不接话,打马虎眼儿谁不会?
眼见着王二出师不利,刘氏坐不住了:“大兄弟,菊姐儿要嫁到镇上去了呢,夫家是开铁铺的,张记铁匠铺,她是个有福气的。你也是她的长辈,可要照顾一二。”话里话外就想要点好处,还不忘给自己女儿脸上贴点金。
李大郎慢悠悠地打着太极:“嫂子这话说的,我在镇上一无铺子二无熟人的,想照顾一把手也伸不到啊。”他一个过房的叔叔手那么长伸到侄女家里?
“大郎说笑了。今天也是抽空来兄弟家,家里还有活要干,我和你嫂子就先回去了。记得下月初一来喝喜酒。”说了这么久,王二也不想再坐下去了,而且他自认为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确了。
“是啊大兄弟,二十八那天大家都来看菊姐儿,兄弟可要来的,咱可是娘家人!好了,我和你二哥这就回了。”
出嫁前看新娘子?是想要自己添妆?可又不能空着手去,摆明是要自己添妆呢,要是直说也就算了,偏偏绕了一大圈还自认说的合情合理,一付都是为你好的模样。
泥人还有三分脾性呢。
虽然李大郎还不至于失了冷静,砸了小辈的场。
但是想怎么热情也是不可能的。
于是二十八那天,他就给王菊添了两匹布(和银花想的一样),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错。
西河村也没人说他什么。
李大郎家家境摆在那儿,再说西河村里本就没有特别富贵的人家,出个门子添个妆什么的大家送的都不贵重,也不可能贵重。李大郎也没做错,两匹布都够做几身衣裳了!
只王二家觉得自己是一拳打到了棉花里,啥浪都没翻出来。“李大郎好意思送这么点儿,呸!叫他是看得起他!就一个穷鬼!一辈子都是穷鬼翻不了身!”王二家那里可是怨气冲天,“以后别指望他有事咱家会帮他!”
十一月初一,良辰吉日,男婚女嫁,场面十分喜庆热闹。一切都很顺利,只在坐席时稍稍让人有些惊讶。李大郎到了王家喝喜酒,落座时却发现自己被安排在了宾客桌,也就是和村民坐在一起。主桌根本就没有他的位子。
周围的村民都诧异的看过来,嘀嘀咕咕:“这李大郎怎么跟咱们坐一起,他不是王家的过房亲么,也算是搭边儿的亲戚、新娘子的长辈娘家人啊。”
“你不知道?这两家就没怎么来往过。我还听说呀,”这婆子压了压嗓音:“王二家嫌李大郎添妆添的少。”
“人家好歹添了,之前大郎家有事咋不见他们帮个手?两匹布也不算寒碜了。”
“你以为是因为什么,还不是他们家觉得自家女儿这是要嫁到镇上了要过好日子了,想从大郎那儿给菊姐儿加点嫁妆……”
“……从过房叔叔那边讨嫁妆?”
不得不说村民们的眼睛可是雪亮的。
细细碎碎的嘀咕声李大郎不是不知道,但是,他就是老神神在在的坐在那儿,非常冷静的吃着喝着。
不吃白不吃。
后来新娘子新郎官一桌一桌的敬酒,他也淡定的喝了酒就完事了。
其实这事到这里也算结束了,不巧的是三天后新姑爷带新娘子回门,在门外等待的工夫不小心听到了两个婆子在一边唠叨,一时好奇就走了过去,然后听到了这个事儿:新娘子叔叔喝喜酒居然坐在宾客桌、连个主桌都坐不上,忒看不起人,不就为了那点嫁妆么……
新姑爷白净的脸彻底黑了。
王菊很郁闷,张胜很恼火,回去后正在新婚期间就和媳妇大吵一架闹的鸡飞狗跳,不提。
不过从此之后,王李两家是彻底断了来往,形同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