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画像
第二天一早，玉盈匆匆吃了几口饭，向小二打听了一下槐树街怎么走，然后拿着画具出了门。路不太远，走了两柱香的时间便到了。
这条街上车水马龙很是热闹，她找人打听了一下张府就在正中间，有三间兽头大门的便是。来至门前，见两个家丁坐在门口台阶上聊天，她上前施礼道：“小人高玉，昨日与李总管约好了要来给公子画像的。”
两个家丁斜着眼睛打量了玉盈一番，道：“跟我来吧。”
玉盈跟着他们来到内院，见这院落十分气派，三进三出的大院落，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雕梁画栋尽显富贵豪华。来来往往的丫头仆妇衣着鲜亮整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难怪出手阔绰。
昨日见到的李总管倒是很热情，亲自领着玉盈来到了一处院中。此院中堆满假山石，又有一个小水池，养了许多供人观赏的金鱼。现在还未到春暖花开，但邓州要比洛阳暖和许多，院中栽种的树木有的已显绿色。
李总管让玉盈在外等候，自己进去通禀。过了一会儿他出来叫玉盈进去。
玉盈来到厅中，见一人背对着门站在厅中，李总管点头哈腰地陪笑说画师已至。那人让李总管出去。
待李总管走后，他转过身来，向前走了两步，玉盈心中一震，原来那人的脚是跛的。不过看面容长得还不错，但不知为什么，玉盈总觉得那人的脸有些不自然。
“你是画师?”
“不敢不敢，小人只是一个以卖画为生的穷书生。”
“哦。你打算怎么给我画像呢?如实画吗?”
玉盈有些语塞，心中暗暗揣摩他说话的意思。
那人也不着急，接着说：“你没听人说过，给本公子画像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吗?”
“我想我只要画得让少爷满意就行了。”
“好吧，我要你如实画出我的样貌，不得丑化，也不能修饰。”
玉盈想这有何难，自己正是擅长把人画得分毫不差。她刚想请张公子坐下，却见他一只手在脸上摸索了一下，将一张人皮面具撕了下来。
玉盈惊地几乎要喊出声来，这是怎样一张脸啊！她简直无法形容。原来这张家公子长着一张奇丑无比的阴阳脸。左边一半白皙英俊，若从这面看，他无疑是个丰神俊朗的少年郎，可是他的另一半脸却是布满了恐怖疮疤。
“怕了吗?我再让你看看我的腿，说着他脱掉右边的靴子。”玉盈永远也忘不了那触目惊心的一幕，那是一条被火烧的面目全非的腿。脚已经没有了，只剩下腿骨。玉盈心中一阵难过。
张公子并没有太多的难过，他接着说:“我再让你看两幅画。”
玉盈犹在震惊中，却见他将两幅画像递了过来。玉盈接过来打开看了一下，两幅都是他的画像。一幅画中的他面色白皙，温润如玉。是一位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而另一幅却如实地把他现在的样貌记下来了。
“这第一幅画的根本不是我，我爹看了大怒，把那个画画儿的送进了邓州大牢。第二幅我爹看完几乎将那画画儿的打死。你是第三个要给我画像的，不知能不能让我爹满意啊。你若觉得为难，趁我爹来之前我让人送你出去吧。要是我爹来了，你就必须留这儿画像。”他的声音里有些忧伤，也有些无奈。
玉盈不知道他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儿，心中只是觉得难过。她对他说：“公子，小的试着为您画一幅画像。”
“对，让他画。为父花了大价钱请他来，就是为了让他给你画个满意的画像。”玉盈仿佛听到了一声发自心底的叹息。轻轻地，似有若无的。
张老爷转过脸对玉盈道：“高先生，小儿的画像一定要用心画，银两方面好商量。”
玉盈见他并不像听说的那样狠厉，看着挺和善的，和其他人没有太大区别忙答道：“小人自当尽力。”
“那就好，若是不能让我们父子满意”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凌厉起来“那你可要小心了！”
玉盈嘴上答应着，心中却有些忐忑不安。果然张家的钱不是好挣的。
她心中飞快地思索着该如何画。严秀才的画技已经很好了，可以说真实地画出了张公子的容貌，显然，这并不是高家父子想要的。他们到底要什么样的呢?
思索半晌，忽然有一道灵光在她脑中闪现，她心里暗喜，有了！接着她铺开画纸，在一旁慢慢画来。张老爷坐在一旁等着看画像。
厅中极静，仿佛能听到大家的心跳声。玉盈时而抬头看一眼张家公子，不知道为什么，玉盈总觉得他的眼里充满了悲伤。张老爷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不紧不慢地把玩着两颗核桃。大约过了两个时辰，玉盈的画画好了。
“请老爷和少爷过目。小人画技不精，还请老爷公子包涵！”
“楠儿，这是你的画像，你去看看，可否满意！”
“爹满意便好，儿子累了，想休息了！”张公子意兴阑珊，对玉盈的画像毫无兴趣。
“楠儿，看看又何妨！”
玉盈见他不肯走过来看，便将画拿起来展示在两人面前。
张公子看了一看，眼中露出一丛惊异的光，似乎是不可置信的样子。
张老爷一瞧，却哈哈大笑起来。“好，好！你真是聪明。来人拿银子来！”
李总管谄笑着走进来，手上的托盘里放着八十两银子。张老爷让玉盈将银两收好并让李总管送她出去。
走出张公子的院子，玉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中的压抑了许多。他们走到一处较僻静的地方，她突然觉得有个冰冷的东西抵住了自己的腰。凭感觉应该是一把刀。
她吓得差点喊出声来。却听见身后李总管恶狠狠地道：“别出声，否责我要你的命！”
玉盈以为他是盯上了自己身上的银子，忙道：“李总管，你若看得上这些银两就拿去用吧，只要你放下刀，我身上银两都给你。”
“小子，你别小看我，这点银子我还拿得出。我只警告你一件事，今日不管你看到什么，都要保秘，千万别多嘴，送了自己的小命！”
“小人明白了，总管放心，小人必不会多嘴，小人马上要离开此地，请您放心！”玉盈赶紧答应。
离了张府，玉盈匆忙回到客栈。兰姑见她回来，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玉盈将银子交给兰姑保管。兰姑问她画像的事情，她推说自己累了，什么也没说，便躺在床上休息了。
到了掌灯时分，玉盈被婉澄叫醒，看到晚饭已准备好，三人围桌坐下来边吃边聊。
兰姑道：“盈儿，我的病好的差不多了，不如我们明天起程去江陵吧。在邓州耽搁了这么久，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们。”
“娘说得哪里话，要不是您帮我，我早已葬身火海了，哪里还能坐在这里吃饭呢？依我看您还没有全好，不宜周车劳顿，我们再歇几日吧。我还可以多摆几日摊位，挣些钱留着日后用。”
“好吧，不过最多三五日就要起程。你不要太累了，等到了江陵，我们再想其它谋生的办法。”
“好，等安顿下来，我们便一心抚养澄儿，让她快快乐乐的长大！”
玉盈又付了五日的房钱，白天她依旧给人画像，虽再没有碰到张家那样的大户，每天也总有人找她画像。到了第六日，祖孙三人打点行装想要离开，却见小二进来道：“客官今日走不成了，昨日午夜开始起风，到现在没停，小的听闻今日船停航了。”
“人不留，天留。也罢，那就再住几日”玉盈笑道。
过了一日，风不但没停，还更大了。天阴沉沉的，到了傍晚，又下起雨来。三人百无聊赖，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
第二日，风停了，雨却没有停，玉盈担心兰姑身体，一直没有起程。三天后，雨才算彻底停了。太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照到人间，格外耀眼。
三人商议好，明日一早便起程去江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