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暑假部队大院里放暑假的孩子总是扎堆的疯跑,操场上,树阴下的道路旁,都闪动着他们的身影,一群,一群的呼啸着来去,在最热的天气里挥汗如雨也挡不住他们的热情。几个孩子因为口渴去大门口的门市部买冰糕解暑,出门时正看见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站在路边无精打采踢着小石子想心事,买冰糕的一个小胖墩看到这孩子后,眼睛突然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他的手一摆,示意小伙伴一起向他走去。
“杨鹏飞,你在这干什么?是不是在等你爸爸,告诉你还是别等了,你爸不会回来了,他是杀人犯,而且还是隐藏在革命队伍里的特务。”小胖墩跑到那孩子面前大声挑衅。
“放屁,你爸才是特务,再污蔑我爸,我跟你拼命。”刚才还无神的孩子此时像是一头发怒的小豹子,瞪着眼睛冒着凶光似乎要刺穿小胖墩。
“凶什么凶,你就是特务小崽子,就说你怎么了,我们以后都不跟你玩。”小胖墩伸出手指着他戏谑说。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对面那个孩子就发疯一般的扑了过来猛的一推,小胖墩坐在地上,刚拿到手的冰糕掉也脱手落地,小胖顿时恼羞成怒,拍拍屁股和那孩子扭打在一起。那孩子虽然没有胖墩块头大,但是因为愤怒使他攒足了力气,一时倒是势均力敌,他们抱在一起,不顾晒的发烫的马路,你上我下的在地上翻滚。别的孩子在一旁大叫观战,起哄声此起彼伏响起来,安静的部队大门口一片喧闹。
把门的卫兵可能见多了这种小孩吵闹的场景,这些孩子很让人头痛,他们在大院里住着,父母都习惯这样散养孩子,他们惹不起也不想管,所以他们看过来又把脸扭过去,一幅熟视无睹的模样。连小商店里的阿姨也只是抬起眼皮瞧瞧又各干各的事,都是淘气的孩子她们见怪不怪了。
“哎,哎,别打架,别打架。你们都是学生,老师没有教过你们不能欺负人吗?“打闹声终于吸引了路边的零星小贩,清脆的女音传来,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挤在乱糟糟的战团中手脚利索的分开他们。被她推开的几个孩子瞪着眼睛不服气的瞅着她。他们看清楚这个出头管闲事的,足在他们大院门口新来的卖糖姑娘。这个姐姐年龄看起来也不比他们大几岁,却出来摆摊卖皮糖,褪色的红色汗衫让人一眼就看出来她家庭的拮据,凭什么还来管他们的闲事。
“看什么看,你们出来打架大人知道吗?玩归玩,不能欺负人啊。几个人打一人算什么好汉,再要动手告诉你们大人去?还不快走。“红衣姐姐气势十足的教训他们。那声音都让人心颤,小胖子刚才经她一拉,实实在在感觉到她手上的力气,猜想她肯定是干习惯了农活,才锻炼成这样的手劲,跟她较量也占不了便宜。他自知不敌,瞅瞅强势的红衣女孩,虽然委屈却不敢再说什么,嘟着嘴叫上同伴直接走人了。
“小弟弟,不要再跟人打架了,看看你也打不过他们是不是。“红衣女孩看那几个孩子走了,帮助挨打了的孩子拍拍身上的土,一边拍一边说:”下次碰到这样的事要有一点眼力劲,看看这脸上都被打青了,打不过就快跑,这孩子怎么这样死心眼。“她的话让那个孩子眼睛闪了闪,倔强的表情也松动下来。
“你这孩子也不怕热,别站在日头下面,快过来凉快,凉快。”那个红衣女孩说着来拉他的说,杨鹏飞突然觉得手掌心里多了一张纸。
“别说话听我说,有人监视你,现在不方便说话,先看看纸上画的东西就知道是谁让我来找你了,晚上你悄悄出来在西边小菜园边上见,我等你。只可以悄悄告诉你哥哥一人。“她忽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悄声说。男孩抬头,狭长的凤眼不解的看着她,女孩意味深长的跟他对视。
“快回家吧,出来时间长,你家里人找不到你该着急啦。”女孩马上恢复高嗓门大声说。
杨鹏飞攥着那张纸先是茫然后是惊喜,又听了小满谨慎的提点,他憋着心中的万千思绪小声说:“嗯,我知道了。”
“走吧,走吧。”女孩一摆手,不以为意的样子,回了自己的小摊位。
被孩子围攻的男孩叫杨鹏飞,今年十三岁,刚上初中,因为父亲有敌特杀人嫌疑被抓走,妈妈后来也被带走不知去向。家里剩下他和哥哥弟兄俩人,虽然还住在部队大院里,但是境遇却完全与先前不一样。原来玩在一起的小伙伴纷纷离开他而去,和他划清了界线,有的甚至对他反目成仇大打出手,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对一个孩子来说是不能承受的痛苦煎熬。他上学跟人打架像一头暴怒的小狮子,后来索性不上学校了,还是能听到别人对父亲的侮辱之言,他除了跟人打架发泄愤怒外,就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惶恐不安,蜷缩在床上思念父母,这么暗无天日的过了两月,憋闷的快让他发狂。现在终于有了父亲的消息,他心跳如鼓一口气跑回了家,睡意朦胧的阿姨被他的冲劲差点带倒,想拉住他问发生了什么事,杨鹏飞甩开她的手说跟人打架啦。看他脸面上的伤痕,来照顾他们哥俩生活的阿姨一言不发的闪到了一边。对这个父母走后出现的阿姨杨鹏飞一点也不信任,她待他们哥俩一幅公事公办的模样没有亲切感。哥哥说是派来监视他们的,杨鹏飞很讨厌看见她,木楼梯被他踩的咯咯响,表示着不满和愤怒。他飞快的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展开手中的纸张,他看到这张纸上只画了一只烟斗,在这一刹那他一阵狂喜,眼泪落了下来。
这是父亲的信息,她带来了父亲的消息。烟斗是父亲的好友送的,用珍稀的木头为父亲打造了一个桌子,用剩下的料子刻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烟斗,自己小时候调皮不懂事,在其中一个烟斗上的侧边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河”字,因为这件事,还被父亲还教训了一顿,这个歪歪扭扭的“河“字此时就写在烟斗上,是的是父亲画的,父亲平时很爱惜这个烟斗与它形影不离,有父亲的消息了,而且肯定是好信息。杨鹏飞认真的想了想,赶紧冲向哥哥的房间。哥哥杨鹏程没有看书也没有写字,他独自坐在那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这些天他都是这么安静,家里的声响都是鹏飞弄出来的。杨鹏程被弟弟的猛烈的推门声惊到,他回过头来看向鹏飞,眼神里的死寂刺痛杨鹏飞的心,自从家里出了事情后,杨鹏程就是这样坐着发呆,原来父母眼里懂事明理有上进心的哥哥,变得沉默寡言不读书啦。
“哥,有事给你说,“杨鹏飞小心的看看门外,他走到杨鹏程的身边附耳对他说。
“真的?”杨鹏程眼睛里一下子有了光彩,他弹起身来。
“嘘”杨鹏飞用手指比划了一个禁声的动作,然后兄弟二人又惊又喜的窃窃私语起来。
在军民一家亲的年代,部队的大院一到晚上,驻地附近的百姓都爱去部大院里溜达消食,沿着林荫大道,年轻人谈情说爱的成双成对,浓情蜜意的卿卿我我,在绿茵茵的草地上甜言蜜语憧憬自己未来幸福的生活,小孩则在草地上疯狂玩闹发泄多余的精力。
“部队的操场可真大呀!”坐在小满身边的陆莲说。她穿着一袭碎花的衣服,非常的清爽。
“这是个消夏休息的好地方。“小满惬意的向四周望了一圈,看见结伴出来的人,三三两两气氛祥和。
“咱们走吧。“小满看着渐渐暮色四合夜色对陆莲说,俩人站起来,顺着操场往西边营房走去。穿过营房拐角到了最西边的小菜园地,杨鹏程和杨鹏飞弟兄俩已经在那里等着,看见小满杨鹏飞就迫不及待的扑过来,他紧紧抓住小满的手。
“你终于来了,快说我爸现在哪里,他怎么样了。”他迫不及待的说。
小满忙抽出自己的手说:“你别急,听我慢慢说。”
“鹏飞,你松手,别太着急。”杨鹏程拉住弟弟对小满说:“你真见到我爸爸了?那张图是不是他画的,是他让你来找我们的吗?我爸在哪里?他为什么不来找我们?他身体好不好?“
“还说不让你弟弟着急呢,看你比他还着急,小声点我们慢慢说给你听。”陆莲白了他一眼小声说。
杨鹏程今年十八岁,正处在考大学时的关键时候,本来一个意气风发满怀抱负的少年,因为家中的变故,变得憔悴不堪。父亲因杀人的罪名被抓之后母亲也被带走,哥俩从此不知父母去向,每天处于恐惧担忧情绪中,快把这个少年逼得接近疯狂。他不相信父亲会杀人,也不相信父亲会叛国,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多天的音讯全无,使得他非常担心父亲的安全,更想急切找寻母亲的去向,所有事情从疑惑不解到愤怒焦虑,已经使这个少年快到了崩溃的边缘,现在听到父亲的消息哪有不急切的道理,他眼睛里的焦灼比杨鹏飞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