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自己家的大门口,王一勺突然停住了脚步,这几年来由于畏惧自己媳妇的缘故,他从没踏进过家门一步,就连母亲的一些近况也是他背着媳妇偷偷跟村里人打听的,逢年过节也只是躲在门口悄悄朝里面瞅上几眼,今天当他光明正大的想要踏进去的时候,心里顿时百感交集,这些年亏欠母亲的实在太多太多,多到现在他都没有勇气迈进大门,多到待会面对母亲的时候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王一勺就这样站在门口,正当他犹豫不决不知如何是好时,王奶奶突然从屋内走出来倒水,看到门口有个人影,不禁开口问道:“门外谁来了?”
“妈,是我,我是一勺……”王一勺用颤抖的声音回复道。
“谁?一勺?”王奶奶有些不敢相信的重复了一遍,颤颤巍巍的往门口走去。
“妈,我是一勺,我回来了……”王一勺边说边迈进大门,径直朝自己的母亲走来。
“我不是在做梦吧,一勺,你总算回来看我了,这些年每当我想你的时候就到镇上你工作的那个饭店隔着玻璃门朝里面瞧上几眼,偶尔看见你从后厨走出来就想跟你说几句话,可又怕传到你媳妇那里给你添麻烦,”王奶奶走到王一勺的身边,一边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儿子,一边流着眼泪说道。
“妈,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王一勺也一边抱住母亲,一边喃喃自语的说着,泪水止不住的流淌。
夏日的风吹在脸上将脸颊拍打得滚烫而炙热,烈日照在身上让人站了一会儿都忍不住冒汗,而王家母子久别重逢的心情却丝毫不受这些外在环境的影响,母子二人站在院子里,就这样相拥而泣,互相诉说着对彼此的挂念。
这感人的一幕持续了不知多长时间,王奶奶猛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擦了擦眼泪一下子松开了双手。
“一勺,你这么明目张胆的过来,你媳妇知道吗?”
“她知道,我要将您接过去住,她不同意,我就跟她大吵了一架,随后就搬出来了。”
“一勺,你这半边脸是怎么了?”王奶奶仔细的打量着儿子,发现他的脸看上去有些肿胀,急忙问道。
“没事,过两天就好了。”王一勺怕母亲跟着担心,装作无关紧要的样子说道。
“一勺,不用你说我也猜到了,准是你那个媳妇打的吧,你这孩子也真是的,知道你媳妇那个脾气,干嘛还招惹她,”王奶奶心疼的抚摸着儿子肿胀的脸颊说道。
“妈,这事您就别管了,咱们再也不能任由那个贾丽芬肆意妄为了,这次除非她贾丽芬同意把您接过去,要不然我就留下来陪您在家里住,反正我是再也不会扔下您不管了。”王一勺边说边扶着母亲朝屋内走去。
“一勺,听我说,咱们乡下人娶个媳妇不容易,犯不上因为我跟媳妇闹别扭,你在我这儿住几天之后就回去吧,别跟她赌气了,再怎么说你们俩还有小乐呢,”王奶奶边走边转过头冲儿子说道。
“妈,贾丽芬就是仗着咱们一直这样忍让才敢这么嚣张跋扈的,您就听我的,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惯着她了,”王一勺将母亲扶进屋内,转身走向厨房。
“一勺,你进厨房干什么?”
“我今天亲自下厨,给您做顿好吃的,您坐着别动,就等着吃现成的吧,”王一勺边说边系好了围裙。
“好,那我今天就好好尝尝我儿子的手艺。”王奶奶坐在屋内笑着说道。
听王奶奶这样讲,王一勺不禁一阵心酸,这些年来,他作为一个厨师,整天给客人炒菜,作为一个丈夫,下班回家给妻子做饭,作为一个父亲,时常给儿子改善伙食,唯独作为一个儿子,从未给母亲做过一顿像样的饭菜。想到这儿,王一勺的眼角湿润了,他揉了揉眼睛,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只要有时间,就下厨给母亲做自己的拿手好菜,将这些年的遗憾全都弥补回来……
晚上,郁闷了一天的贾丽芬坐在炕上,独自面对着这个空荡荡的家,忍不住抽泣起来。正在这时,儿子小乐背着书包兴高采烈的走了进来。
“妈,我回来了,”小乐在镇上读高二,由于学习紧张不想来回跑,平时就住在学校,只有周末放假的时候回家。他刚进屋看到厨房里的冷锅冷灶就觉得气氛不对,走进屋内一见母亲贾丽芬低着头无精打采的叹气,脸上的泪痕未干,不由得开口问道“妈,这是咋了,我爸今天没做饭吗?”
“你爸走了……”贾丽芬哑着嗓子哽咽着说完,不由得又落下了几滴眼泪。
“走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您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啊,我爸的身体不是一直都挺好的吗?怎么突然间说走就走了……”小乐看母亲的神情,以为父亲出了什么事,边说边嚎啕大哭起来。
“傻孩子,你想到哪去了,我的意思是说你爸没在家,到别人家去了。”贾丽芬见儿子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急忙解释道。
“吓了我一跳,看您的样子还以为我爸出事了呢,还好虚惊一场……”小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长长的舒了口气,紧接着放下书包给自己倒了杯水,随口问道“我爸去谁家了?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去你奶奶家了……”贾丽芬面朝儿子低声回复着。
“我爸今天胆子怎么大起来了,是您让他去的吗?”小乐放下水杯疑惑的问道。
“我怎么可能让他去,事情是这样的……”贾丽芬接下来将今天白天发生的整件事原封不动跟儿子表述了一遍。本来以为儿子听完这件事以后也会替自己抱不平,没想到小乐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后脸上竟然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太好了,我爸终于想通了,总算干了件硬气的事,”
“小乐,你刚才说啥?”贾丽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这个幸灾乐祸的臭小子真的是自己亲生的吗?
“妈,既然我爸都已经搬过去了,那我也就不用再藏着掖着了,之前我就背着你们常到奶奶家干活,现在我爸跟我统一了战线,那我干脆也搬过去住段时间,反正你做的饭也不好吃,”小乐边说边背起了书包,“妈,我劝你也别跟我爸较真了,目前的局势已经很明朗了,你明显就是一个人孤军奋战,再继续僵持下去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还是趁早缴械投降算了,还能给自己留点颜面。”
“滚,跟你爸一个德行,白给你养这么大了,”贾丽芬气愤的指着儿子喊道。
“您别生气,我这就走,不在您眼前添堵,您没事的时候好好考虑一下我刚才说的话……”小乐说完朝母亲挥了挥手,哼着歌大步朝门外走去。
“都走了才好,省得惹我生气,我一个人过更清净……”话是这样说,可贾丽芬一见儿子真走了,心里顿时觉得更难受了,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今天发生了太多令贾丽芬始料未及的事情,丈夫和儿子竟然跟算计好了一样同时离她而去,这个打击让她一时间难以承受。晚上,贾丽芬躺在炕上辗转反侧,一天都没吃饭的她丝毫没有饥饿的感觉,脑子里反复回想着白天村干部和丈夫对自己说过的话,难道真的是她做错了吗?她真的有那样自私吗?贾丽芬在心里不停的质问着自己,趁着夜深人静认真分析了眼前的状况。不管怎样事情总要有个结果,正如儿子所说,一直这样僵持下去确实解决不了问题,可让她低头服软想想又觉得有些不甘心,“还是等一段时间再说吧,没准丈夫过几天气消了自己就回来了呢?”贾丽芬思索了半天,觉得以丈夫那种优柔寡断的性格最后多半会妥协,乖乖回到家中。于是她决定先按兵不动,看看情形再说,可惜有句话叫做事与愿违,一切算计在血浓于水的亲情面前势必是要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