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曾经是死者百货公司的保安队长，全名刘牧，案发前两个月辞职。”
“他就是案件的第一发现人？”
“没错，他就是报案人。根据他的描述，他当时看到死者上车，过了十几分钟车却没有发动，于是便上前查看，发现了死者。”
“他和死者有什么恩怨吗？”我认为他辞职和案件有关，便问道。
“刘牧在公司的风评很好，和其他人关系也很融洽。他自己也否认与小田切社长有恩怨。”
“原来如此。”
“另外我们从玲女士那里得知，他们公司大部分人都住在这个小区，因为小田切社长把这个小区的一二单元当做员工宿舍。老刘辞职后小田切社长并没有让他搬走，小区保安的工作也是社长介绍的。因为这份工作离家近，还可以轮班，所以老刘就答应了。”
“他有看到车内的状况吗？”
“根据他的证词，他当时在保安室内喝茶，并没有看到车内的情况。”
“这样他也不可能看到犯人吧，”突然，我想到什么，翻了翻笔记本，问道“不对，车是正对保安室，如果他有注意车子没有开动，应该也会注意到车内的情况吧，难道他说谎了？”
“没错，他确时说谎了。我到保安室里看过，从窗户可以清楚的看到车内的状况。不过他的证词……只有一半是假的。”
“一半是什么意思？”我很好奇，一句话竟然可以有一半真一半假。
“这是安东尼说的。他说老刘的证词「在保安室内喝茶」是说谎，但「并没有看到车内的情况」是真话。”
“安东尼？就是和你一样是刑警队长的那位？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安东尼只要把同样的话问上两遍，就可以知道对方是不是说谎。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听他的意思并不是分析微表情或是动作之类的，具体的原因他也没有告诉我，但最近几年他这个技能越来越弱，之前一个犯人说谎都没有看出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是吗，还真是神奇。”我有些感叹，这城市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好啦，我们继续说吧。”
“好的，话说回来，那个叫金研的人怎么样了？”
“我们去了金研的家里，对他进行了询问，他的证词表示，昨天晚上惠小姐一直在他家，早上离开，之后的时间里他一直在看早上转播的棒球赛。安东尼问过了他的邻居，大家都说听到了电视和他本人的声音。”
“这个人平时看电视都开很大声吗?
“嗯，根据周围邻居反映，金研平时看电视都会放很大声，如果是看棒球赛还会大呼小叫的，喜欢的球队得分他还会更夸张。听说那天打出一击全垒打，他还大喊了很久。”
“原来如此，不过怎么又是安东尼，你好像没有什么贡献啊。”
“不是啦，因为我并没有去金研家。我们兵分两路，所以我在现场勘察结束后，就去了刘牧的家里。”
“现场勘察的结果怎么样？”现在看来我确实是外行，竟然差点忘记现场的情况。
“现场的疑点可是多到爆炸，我先是查看了车内的情况，尸体头部紧靠座椅，除了颈部的勒痕外，右脸有一道自上而下的划伤。车子的驾驶位在左侧，左前和右后的车窗完全打开。”
“车窗完全打开？这是什么习惯吗？划伤又是怎么回事？”
“听玲女士说打开窗是小田切社长的习惯，因为他会抽烟，所以会把左前右后两扇窗打开通风。至于脸上的伤痕，是因为细线划过造成的。”
“细线划伤，是被勒住脖子时造成的吗？”
“并不完全是，具体原因我之后再说，先把现场情况说完整吧。车内的疑点还有很多，比如驾驶座的安全带有一处崩开，副驾驶的靠垫也有一处崩开，车顶有两处胶水粘过的痕迹。”
“这些都是为什么，完全不懂。”
“这些我稍后会解释，和手法有关的我都会在最后解释的。那接下来就说一说我在刘牧家里的发现吧。”
“好的，我会好好记下来的。”
“嗯。我到刘牧家时，他的妻子一个人在家整理植物，听她的意思是花花草草长的太快，所以要换大一点的花盆。我从她口中得知，刘牧最近都在上白天的班，所以经常早上六点左右就出门，今天也不例外，他早上六点出门，就没有回来过。”
“只有她一个人的话，不能作证吧，有其他人可以证明吗？”
“我问过刘牧的邻居，大家都说最近和他们家交集很少，所以不怎么注意。刘牧的妻子以前和邻居相处的都不错。他们家隔壁的一位女士说，自从刘牧的女儿去世之后，他们两夫妻就开始和周围的人疏远了。”
“女儿？刘牧的女儿去世了，因为什么？”
“刘牧的女儿是在两个月前自 杀的，在家里的浴室。我问过刘牧夫妇，他们女儿自 杀的原因，但他们什么都没说，就把我们赶出去了。”
“他们夫妇两个也太可疑了吧，是合作犯案吗?”
“是不是合作稍后在说。他们夫妻二人态度是有点差，所以我特别去调查了一下他们女儿的自 杀原因。我到了刘牧女儿所读的大学，找到了一个和她关系不错的女生，不过我并没有直接问她的死因，毕竟之前的警察什么都没问出来。和女生聊天不能直接聊这种可怕的东西，懂了吗？”
“不，我也是女生，所以这种事不用特别告诉我，”这话说的好像有点奇怪，我反驳道“不管是不是女生，第一次见面都不能直接聊这种话题吧！”
“哈哈，抱歉抱歉。不过我们两个好像就是一见面直接在聊杀人案。”
“确实，所以可以继续说了吧。”不过也是，我们才认识不一会儿，他为什么会答应我这种诡异的请求，之前说的理由完全就是随口编的吧。听诸葛小姐说，夏先生做刑警这么多年，夏城发生的重大案件他都有参与，像他这种人这么可能闲的下来。辞职的原因我也不清楚，对于眼前这个人，我确实了解的很少，不过我决定的事可不会半途而废，我会了确你的一切的。
“就是这样，她自 杀的原因...你还在听么？”
“对不起我刚刚有点走神，你说了什么吗？”想的事情太投入，完全没有听到夏先生说什么。
“我在解释刘牧女儿自 杀的原因，你没有听到吗？这样也好，我最后在解释清楚吧。”
“抱歉，请继续讲吧。”
“嗯。我这边的调查差不多讲完了，说一说安东尼那边吧。金研的态度很差，安东尼只问了两句话就被赶走，不过他在金研小区的垃圾回收站点发现了一个望料袋，里面装了一个水瓶，一个面包袋子，一副手套，和一根三米长的钓鱼线。在有了这些发现后，安东尼就回到了案发现场，他在车子的后备箱缝隙里发现了金研家小区甜品店特制面包的碎屑，还有三根金研的头发。”
“金研的头发，这样说来，金研是凶手？”
“正确，但也不正确。总之所有的证物都浮出水面，下面就是推理了。首先是我的推理，当然凶手是刘牧。安东尼对刘牧证词的判断，证明刘牧不在保安室，看不到车内情况。一开始我认为刘牧的话没有问题，但之后安东尼说，刘牧的证词「看不到车内的情况」这句话中，重点在「内」而不是「车」，也就是看不到车内是真，但看不到车是假。安乐尼告诉我他的依据是按他的观察，刘牧在说‘车’字时有说谎的嫌疑，但当他说出‘内’字时让这半句话成了真话。我不知道他测谎的原理，不过我相信他，于是我得出了这样的推理。刘牧在车外用鱼线杀害了小田切社长。手法是这样的，准备一条至少15米的鱼线，在鱼线一端系上一个结，另一端穿上一根针，把安全带拉出一部分，在合适的位置穿过，放开安全带，把线头隐藏。再穿过副驾驶的靠垫，将位于安全带和副驾驶中间的鱼线，用胶水粘在车顶，一边在安全带上方，一边在副驾驶正上方。最后将针线从右后车窗扔出去，左前车窗完全关闭，右后车窗不完全关闭，下车调整线的长度和位置，将线放在地上，另一端隐藏在矮树丛后。做完这些后刘牧回到家，第二天早上正常出门，但不是上班，而是躲在车后方的矮树丛。因为不确定小田切社长什么时候到车上，所以要一直等。下午一点半左右，小田切社长上车，打开车窗，找好时机，用全力拉扯鱼线。最后鱼线被扯出来，在安全带和靠椅上就会留下崩开的痕迹。将鱼线收起，回家处理凶器，再到案发现场报警。因为矮树丛在监控的死角，所以他不担心被拍到，布置现场时被拍到的影像他也可以解释成在检查车子。”
“原来如此，为了方便用力，在车外的鱼线一定要紧贴车子外壁，这样人就会稍微斜着拉动鱼线，使其产生一定的角度。如果这样，刘牧就会站在车子正后方，所以才会说可以看到车，却看不到车内社长的情况。”
“没错，我也找到了凶器，那根钓鱼线就在刘牧家的花盆里。他本人也挺意外的，应该是回家让他妻子处理凶器后就马上走了，所以他并不知道凶器在哪里。”
“因为怕被警察搜到就藏在花盆里，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话说，这种手法真的有可能杀人吗？”
“我们在那根钓线上发现了被害人的血迹，和脸上的伤口吻合。这就说明刘牧确实动了手，他本人也承认了。不过实际上这手法有很多偶然性，被害人在上车时很可能会发现副驾驶上方的线，胶水的强度也不确定，可能在动手前就脱落了。最重要的一点，这个手法需要被害人系上安全带时，把线从车顶扯下来，落到脖子的位置才能动手。在看不到车内情况的位置，找到时机根本不可能，这完全变成了靠运气的手法。事实上这手法也没能杀死人，钓鱼线在小田切社长脸上划出一道伤口时，他应该就注意到了，况且拉动鱼线时安全带也会延伸，这样很难把线扯下来。也就是说，是小田切社长自己把鱼线从安全带上扯下来的。所以在刘牧动手后，小田切社长还活着。”
“动手后人还活着，那小田切社长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就要说一说安东尼的推理了。首先是金研邻居反应的，他在全垒打时大喊大叫的庆祝，那天上午转播的棒球赛是冬城的水无花社对上夏城的三炎阳社，从金研房间的球衣球棒什么的，不难看出他是三炎阳杜的球迷，但那场比赛唯一一记全垒打是水无花杜的山田选手打出来的，所以金研绝对不可能欢呼庆祝。看准这点，安东尼在金研房间找到了一台摄影机，里面录下了以前金研看球赛时的情况。应该是小田切惠早上从他家离开时播放的影像，把它开到最大声，周围有人听到就可以当作不在场证明。不过在车后备箱里的面包屑，头发之类的就可以证明他当时在现场，何况还找到了凶器。”
“这么说来，就是两个人都动手了，但最终导致小田切社长死亡的是金研。他们的动机是什么？”
“金研的动机是因为他赌钱欠了三百多万的债，一个月前他听小田切惠说，她父亲立好了遗嘱，小田切社长死后把公司和房子留给了玲女士，其它所有财产留给了小田切惠。他觉得惠小姐得到遗产后会帮他还债，所以计划杀死小田切社长。而刘牧的动机，是因为他女儿的死。”
“因为女儿的死？对了，我刚才走神没有听到，他女儿穷竟是为什么自杀的？”
“刘牧女儿是两个月前在家里的浴室上吊自杀的，我问了那个和她关系不错的女生，刘牧女儿之前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她对我说刘晶晶以前经常受到小田切惠的霸凌，大学四年间一直不敢怒不敢言。小田切惠仗着她父亲是刘晶晶父亲的老板，总是使唤她，有时还会动手打她。她曾经劝过刘晶晶反抗，但是刘晶晶却不敢，她想要阻止小田切惠的时候，刘晶晶也拦着她。事实就是如此，小田切惠的人品不好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但没有多少人想过要反抗她的行为。”
“都已经是大学生了，还搞校园霸凌这一套。”
“霸凌这一套可没有年龄限制，无论是施暴的一方，还是被害的一方。不过刘晶晶自杀的主要原因还不是这个。两个月前小田切惠贿赂了学校的研究生导师，让刘晶晶没办法通过考试，最后她自己还成功当上了研究生，刘晶晶因此大受打击。因为常年累积的压抑情绪，还有这次受到的严重打击，所以刘晶晶才自杀的吧。顺便说一下，那个受贿的导师已经被抓了。”
“原来如此，还真是个悲惨的故事。不过按道理来说，刘牧要杀的应该是小田切惠吧。”
“事实上刘牧也是这么认为的。我们把他带回了警局，他这么对我们说「其实我在报警的时候才发现死的是社长。小田切社长平时都不会等我停完车，一般他都会先回家，之后我再把钥匙送上楼去，所以我不担心他发现我有异常。就因为这样，前一天晚上停车时我一直想着布置现场，完全没注意两个人在说什么，根本不知道小田切惠不会开那辆车，从你们口中听说时我也很吃惊。」”
“他没听到两个人的对话，意思是他以为那天开车的是小田切惠。”
“没错，刘牧一开始要杀的是小田切惠，他说那个人给他的计划也是杀小田切惠的。其实不只是刘牧，金研也有些地方很奇怪，根据安东尼的推理，金研在案发前一天，准备好了凶器，水和食物，之后在没有监控的地方潜入车子的后备箱待上一晚，案发当天刘牧动手后，他使用鱼线勒死社长，之后离开。但问题就在这里，监控摄像头没有拍到他进入车内可以解释，不过没拍到离开就很奇怪了。我们问了金研，他说「他对我讲的计划就是这样，在小区外潜入不被拍到，在小区里面的时候，他会帮我把监控处理掉，不用担心。小田切惠也会帮我打掩护，我也不怕被发现在那辆车后备箱里。」”
“金研和刘牧都提到有别人帮助了他们，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件事的话，刘牧和金研同时表示有人给他们发送短信，提出要帮助他们计划杀人。发送短信的号码是同一个，但对方是一个初三的学生，不可能参与这件事。他跟我们说，他的手机几天前丢了，但很快就找回来了，我想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发的信息吧。总而言之，我们最后什么也没查到。当时我确实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不过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他是那个犯罪策划，宫本三田。”
“犯罪策划，就是昨天新闻说的那个人吧。他为什么要参与这个案件？”没想到我还能听到这个词，一开始我对这个策划没有多大兴趣，不过现在有了。
“根据他们的证词，那个人是主动联系他们的，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刘牧的妻子对我们说，是她联系了那个人，花了三千块现金让他杀掉小田切社长，没想到最后让她丈夫和这件事扯上关系。他们的短信记录显示，对方让她把钱伪装成垃圾扔在了一个距离小区很远的垃圾箱，附近没有监控，我们没办法查到钱的去向。给刘牧妻子发短信的是另一个号码，但我们依然什么都没查到。”
“是这样啊，刘牧妻子委托他杀人，最后动手的却是刘牧和金研。这人还真可怕。”
“不过他给刘牧和金研设计的手法都有很大的漏洞。当然刘牧和金研自己也有问题，比如金研躲进后备箱竟然还要准备水和食物，不被抓才有鬼。”
“确实如此。不过那个策划现在也被抓了，真是太好了。”
“嗯，是啊，大概吧。”
“对了，小田切惠怎么样了？”
“小田切惠的话，我们本来想请她到警局来坐坐，毕竟她犯了那么多事，只不过在我们找她的时候，得知她……”
他话刚说了一半，被一通电话打断了。
“抱歉，我接一下电话。”
他接起电话，听了一会儿，脸上的笑意全无，浮现出了一点惊讶，不过他一瞬间就冷静下来了。
“抱歉，这个案子也说完了，其它的我们下次再聊吧，我有些事要处理，现在要出门。”
之后，他便起身走出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