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还在飘着细雨,很细很细的雨像发丝那般温柔,漂浮在空中变成一片迷蒙蒙的雨雾,悠悠洒洒飘落在众人的额头眉间处,如果不是太在意根本无须伸手去擦拭。
石琢磨在这群人面前无疑是年龄最小的,身材也是最小的一位,所以他选择了最前面的一个位置,然后像他们那样恭谨肃立的站在那里。
众人都没有说话,显然彼此之间并不熟识,他们只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理想聚集在一起,那是一个神圣的理想,想起来就让人热血上涌,以至于那位老者也正满含热情地站在那里翘首期盼着。
这无疑就像一群学子在等待着老师的出现,为他们解惑,指引他们人生的方向。
场地前方避雨亭下走来三位中年人,为首之人身形削瘦却显得神气十足,精光爆射的鹰眼投来,冷冷地扫过场上众人,就像是一道道寒气逼人的利箭直透众人心房。
石琢磨站在最前排,明显感受到那道眼光带来的威慑,不安的心竟然让他的身体一阵颤抖。
“本人是卧龙庄总教习冉志鸣,在此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诸位的到来,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的学生,我一定会竭尽所能教好大家!”那人开口介绍,像是平地惊起一道炸雷,震得众人的耳房“嗡嗡”响个不停。
石琢磨又是一阵颤抖,瞧他那幅身板和自己相差无几,也是那样瘦弱,怎么会发出如此沉闷的声音?
“有学问的人站到左边,有修行的人站到右边。”他正在惊异之时,厚重的声音又忽然犹如雷鸣般的响起,就像是在每个人的耳边炸裂一样。
众人望着他,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心神却是跳动到了极点。
下一刻人群顿时乱了起来,纷纷寻找属于自己的位置,谁都不想独自面对那道令人心悸的声音。
片刻之间,慌乱的人群安静下来,石琢磨才发现左边只有那位温文尔雅的读书人,右边却是一大群修行者,显然除了那位读书人其余的都不敢自认有学问,又或者是他们觉得自己的修行要比学问高一些。
目不识丁又毫无修行的他站在场地中间,茫然措首不知该往哪一边去,抬眼望去,四周像是投射过来无数的嘲笑和鄙意,他第一次真正有了自惭形秽的感受,耸立在那里像是一名犯错的孩子,恍然懊恼。
冉志鸣显然也察觉到他的与众不同,这些年还没有如此窝囊的学生,他冷冷地盯着石琢磨,眼神逐渐变得异常犀利,像是要以这道犀利的眼神让他觉悟,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场上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紧张,那些找对位置的学子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自我优越、幸灾乐祸、同情怜悯各种复杂的表情写满他们的双眼。
石琢磨呆呆地站在那里,眉宇处已经积淀了过多的雨水,顺着他的鼻梁滴了下来,一丝冰凉挟着微痒传递到脑海,他伸出右手像擦鼻涕那样十分自然的抹去那滴雨水,就在那拂袖一抹之间,那颗忐忑不安的心忽然归为平静。
“在下没有念过书也从来没有修行过,所以在下只好站在这里。”他的眼神不再惶恐不安,静静地说道。
没有念过书没有修行,这些都是以前的事情没有办法去改变,他认为只有这样回答才是正确的。
闻言,冉志鸣的眼神变得有一些迷糊,三个月的人选竟然选出这样一个废物,没有文化没有修为要成为黑暗中的影子怕是活不过三天,也不知道朝廷的人是如何办事的,
不过他没有再去计较太多,这批影子密训的期限只有一个月,他实在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
一抹同情在他的眼中一闪而过,他沉声说道:“你们此次的训练只有一个月的时间,现在开始修行无异于临阵磨枪,你就随着宋如鸿读书吧。”
接着他没有再趣理会石琢磨,转过头去对着众人朗声说道:“很高兴你们来到这里接受帝国最为专业的机能训练!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名人,机智、坚韧和修为至关重要,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大梁国最为神秘的名人,希望你们勤奋进取,刻苦训练,早日成为帝国最锋利的利剑!”
“不过作为合格的名人更重要的是忠诚!对帝国无条件的忠诚!你们一定要记住,在任何时候都必须保持对大梁国绝对的忠诚,就算是处于最危险的时候也要保持一颗忠诚的心,绝对不允许投敌叛国的事情发生,你们听明白没有!”
“绝对忠诚!绝对忠诚!绝对忠诚!、、、”众人异口同声振臂高呼。
激昂的高呼声驱散了那飘飘洒洒的细雨,也感染了石琢磨,他扯着嗓子随着众人一起高喊,熏黄的脸颊泛起一阵阵血色光辉。
。。。。。
宋如鸿就是那位二十岁出头的读书人,从练武场出来石琢磨随着他来到院庭左侧的一间小屋。
小屋有笔墨纸砚还有堆积如山的书卷,他像是第一次走进私塾的学生,兴奋忐忑难以名状。
小时候看到那些欢悦诵读的孩子,他的心头总是泛起羡慕和心酸,他是多么渴望拥有那份自由自在的生活啊,只是身边都是一群贫苦的乞丐哪有钱进学堂,本应纯真的童年就在饥寒交迫、夹着着老乞丐时不时莫名其妙的话语中度过。
“我终于可以读书了。”这一刻,石琢磨的心头一阵释然,泪水早已经噙满了那双小小的眼睛,他巍巍颤颤地走近前去,伸出巍巍颤颤的小手,小心翼翼的轻触着那些书卷,生怕惊动了它们。
宋如鸿在他的身后,温和地说道:“盛年不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等人。今日开始石贤弟就随为兄读书学习,虽然只有短短一月时光,还望贤弟勤学苦练、磨砺自强,不负青春韶华才是。”
石琢磨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水,转过身来说道:“小弟从来没有进过学堂,适才骤然之间看到这么的书籍,心下一时感慨万分,让宋兄见笑了。”
宋如鸿正色说道:“我大梁国历代以来重武轻文,天底下没有进过学堂的人数不胜数,为兄又岂敢心生嘲笑之意。为兄若不是自幼多病,身形单薄,也早已经投效军中为国建功去了,又岂会像如今这般虚度光阴数十载,所以没有读过书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石琢磨闻言愣了一愣,他本以为读书学习才是人生正途,可没有想到饱读诗书的宋如鸿对于读书的态度竟然显得无所谓一样,难道报效帝国就只有上阵杀敌这一条途径?假如在某一天整个天下都太平了,那这些没有读过书的人还有什么用处?
“宋兄既然选择了读书这条路,为何不去科举文试中一显身手,偏生要来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他的眼中泛着迷惑。
宋如鸿缓步走到窗前,凝眸望向窗外的青山绿水,轻轻一叹,说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需躬行。就算是科举文试金榜题名那又如何?还不是活在自己那一个小小的书圈子里,对于书外的世界却还是一无所知,所以有此机会去做书外之事,为兄又岂能错过。”
石琢磨听得不是很明白,如果不读书就连那本“天心感应篇”都瞧不清楚,还谈什么修行,谈什么报效帝国,难道是他读书读得太多变傻了?
“有人说读书多了人就会变傻,为兄的心里面却是清醒得很,做为大梁国的影子,随时随地都会悄无声息失去性命。可是为兄早就已经做好准备,准备为了帝国的和平安稳奉献自己的一切!”宋如鸿目光变得十分坚定,随后说道:“倒是石贤弟,没有读过什么书亦非修行中人,又怎么会揽下此等重任?”
石琢磨笑了笑,脸上隐约显出一丝无奈。
在潇进温与叶微的面前,当时那种形势怎能由得他有半分推诿?何况以前那种狗都不如的生活他早就想要摆脱,这一次或许也是一个机会。
而初到卧龙庄就了偿多年来读书的心愿,看起来自己的运势确实挺不错。
“家国有难人人有责,好男儿自当抛头洒血报效国家,又岂能因为无才无力而偷活于世!”笑容在他的脸上骤然消失,削瘦的身体陡然之间竟似变得巍然挺拔。
他正气凛然的说道。
宋如鸿实在想不出这小小的躯体,竟然能够冒出如此慷慨激昂的话语,望着他认真的脸庞迟疑片刻,随后点了点头诚挚地说道:“闲弟能有此等报国之心为兄深感佩服,不过前途凶险还望闲弟日后多多保重才是。”
石琢磨感受到他的那份关怀,心里不由得一阵感动,十多年来还没有人真正关心过自己的死活,就连陪伴了多年的老乞丐最终也还是不声不响地离开了自己。
忽然之间,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决定今后要把宋如鸿当做自己的大哥!
“小弟也明白这次的任务凶险异常,只是小弟从来都没有修行过,所以遇到危险的时候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这条小命。”他从怀中掏出那本天心感应篇,恭恭敬敬地递过去,说道:“这本修行秘诀小弟看了无数遍却始终不得其解,以后就有劳宋兄为小弟多多指教了。”
望着那本书,望着他那幅谦卑的神态,宋如鸿的眼角不由得泛起一丝轻笑。
还真有人拿着这本烂大街的书四处请教,妄想修道成仙,要是如此容易的话整个大梁国岂不是仙人遍地?
悲哀与同情旋即浮现在他的脸上,他缓缓说道:“石贤弟如此执着于修行,为兄定当竭尽所能与闲弟共勉。只不过对于修行为兄也只是略窥皮毛,可能要让石贤弟失望了。”
“据为兄所知,这个世上修行的宗派有很多很多,修行的人也是千奇百怪。而在大梁国道家修行者居多,自然以青云观马首是瞻,秦岭明月宗、衡山峰云观也都是闻名于天下,闲弟日后有机会应当多去那些地方请教学习才是。”
那些修行名派石琢磨也隐隐间有曾听闻过,不过终究只是闲聊与遐想,并没有机会去真正见识。
闻言,他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前些日子在都城小弟有幸见得一位僧人,火红的袈裟就像是天空燃放起烟花那样灿烂,宋兄可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仙法?”
宋如鸿笑了笑:“那是嵩山法宝寺的知觉大师,为兄也曾听闻他一举击败苍狼国异灵宗的天残地缺,想来他的佛法已经到了非常高的境界。”
“佛门修性,道家炼气,修行的方式虽然各自有所不同,不过终归是让人的心境脱离凡身,免去轮回之苦,无论是佛门的佛还是道家的无所不能,皆是如此,以后你走上修行之路的时候自然就明白了。”
石琢磨听得似懂非懂,心中对于那片神奇的修行世界充满着无尽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