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屋里只有一点光亮。
那是他二手小电视的光。
他激动地坐在电视前。
手里是他花了大价格二十块买的彩票。
还有几分钟就开奖了。
周晓易站在沙发后。
“晓易,我好像感觉真的好像,就像这二十块真的能中大奖一样。”
“别紧张,一会儿见分晓。”
“嗯。”
他盯着电视,看着那堆小球掉进摇奖池里,他的心提到最高点。
他不知道身后周晓易的目光一点点幽暗深沉。
“X”一样。
“XX”一样。
……
“XXXXXX”六个数都一样。
“特别号码8。”
他感觉呼吸都没了。
长这么大了,他头一次中奖,还一次来这么大的。他感觉不只大脑,心脏都有点不够用。
“我,我,我中奖了,晓易,晓易,我们……晓易?”
他的身后并没有人。
“晓易??”
除了电视的声音,屋子里黑暗的安静让他心里一阵发空。
好像除了他,从来没有另外的人来过。
晓易……是晓易,还是小易,是谁来着?
他好像忘了点什么。
迷茫了会儿,对了他要吃点东西压压惊,一定是太紧张了。
他兴奋的睡不着。
乔装打扮地取了钱,他更是睡不着了。
税后整整四百万。
这辈子都见过这么多钱。
体验了数钱数到手抽筋的快乐。
吃了一锅麻辣烫冷静冷静。
自古以来,有钱人的标配不都是有房有车有美女吗?
买房!买车!
两百万就这样撒丫子跟他说了拜拜!
他再也不用委屈自己住在那座小的跟沙丁鱼罐头样的小屋子了。
站在自己的新家里,一边体会着心疼,一边感受着开心。
他也可以成家了。
等等,激动了,还没给爷爷汇钱。
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个公司抽奖赢了的说辞。
汇过去了五十万。
还剩一百五十万。
存个一百万。
剩下五十万找个美女过日子吧。
他开着他的小跑车,成天在街上晃悠,晚上出入各种酒吧,期待遇到个美女,开始一段浪漫的邂逅。
不过似乎不太靠谱。
美女一堆都是宁愿在宝马里哭的,他的小跑车,竟然还没人看的上。
退而求其次吧。
长的清秀点就行。
终于坚持不懈的搜寻中,认识了一个他挺中意的姑娘。
不是那种很漂亮的大美女。
但眼睛很好看,怎么说呢,有种深邃的美感,似乎在哪里见过。
在他契而不舍的追求下,以及金钱的实力下,最后女孩同意了。
婚后,暂时还算平静美满。
但是很快就暴露出他懒散。
成天吃吃喝喝,反正银行里每个月都可以领到一笔利息。
日子在柴米油盐酱醋茶,打架争吵鸡飞狗跳中昏昏而过。
很迷茫,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吗?
每天都是重复的一天又一天。
他其实也尝试过古玩,股票,投资。
还不如不弄,甚至不如彩票,还能卖个废纸钱。
打工什么的他再也不想考虑。
就这样混日子吧。
虽然他总感觉很空虚。
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无论什么都填不满他的空虚的心。
这就是他所设想过的未来吗?
不快乐。
一日在酒吧喝酒。
“这是什么?”
所谓的朋友告诉他摇头丸。
“没事,玩玩的。”“劲不大。”“放心不上瘾。”“吃了保嗨。”
试一下吧,只试一下。
有两个消息同时砸向了他。
好消息:他媳妇怀孕了。
坏消息:他好像离不开那个丸了。
他的药丸需要的越来越多。
他也越来越控制不了他自己。
毒瘾上来的时候,那种地狱般的难受,如果不能吃到药丸,只感觉自己还不如要完的好。
朋友告诉他只要跟他赌两场,赢了药丸给他走个特价,输了药丸就要涨价。
不知不觉中,他又染上了赌瘾。
争吵在升级。
他知道,是他没有理。
他不配当个好父亲。
房子车子他都给了妻子,也付了一笔钱。
很快他手里的钱就没有了。
银行的利息远远不够他的挥霍。
全部取出的钱,也只是一时而已。
他曾经跪着祈求过他已经离婚的老婆给他一点钱。
心软的对方还是给了他一笔。
但他就是个无底洞。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的。
可是毒瘾已经支配了他,他自己觉得自己可能是个鬼。
离婚的老婆最后悄悄搬走。
看着人去楼空,他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远离这个没脸没皮,不人不鬼的他。
他已经好几天没吃到药丸了。
就算几天没吃饭,他渴求的不是吃的,而是药丸。
他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
看着他的目光鄙夷,怜悯,恶心,不屑……
凭什么?他应该很有钱的。
只是一步走错。他活该被这样惩罚吗?
那个曾经向他推销药丸的朋友。
无月之夜。
他的麻袋子套在对方的身上。
他被对方一脚踹开因为早就知道他在跟着。
对方的拳脚交加。
他已被透支的千疮百孔的脆弱身体。
只剩奄奄一息。
一颗药丸被对方踩了几脚,然后喂给了毒瘾发作中摇尾乞怜的他。
活着的行尸走肉。
每天都渴求着钱。
再兑换成药丸。
晚上无人的街巷中。
一位少女。
他抢了对方的包就跑。
体力还不如一个女孩。
被一拳打倒在地。
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少女走了。
而他倒在地上。
可笑曾经拥有那么多钱的他,现在却要去抢。
好饿,好困。
抓了一口地上的泥土。
起码不要做个饿死鬼。
眼前一片片黑暗。
“到头来,不过人财两空,空欢喜。”
这句话,真是有种当头棒喝般的贴切。
可悲极了。
好像声音挺耳熟的,不过知道也太晚了,他的一辈子,只剩荒唐而已。
“还不晚。”
不晚?
这个声音真的很耳熟,好像某个很爱笑的人,经常贴在他身后的高个子。
“阳爻!”
好熟悉,是谁?
“我是周晓易。”
“阳爻,醒来!”
他猛然睁开眼。
一张熟悉的脸庞在他眼前,紧张的看着他。
“周晓易?”
他坐起了身体。
“我……还活着。”这是他熟悉的小屋子。
“嗯,你似乎做了噩梦。”
“噩梦吗,中了五百万的噩梦?”
周晓易笑了笑,莫名地他觉得这家伙好像知道了什么,但是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说。
他只想静静。
这就是所谓的黄粱一梦吗?
也是他家根本连那种二手淘汰的小电视都没有。
又在床上躺平,也许做条咸鱼也挺好的。
半晌,他问:“我可能真的会中五百万吗?”
周晓易静静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微笑着回答:“很难讲。”
“如果代价是失去你,那么就算是全世界加起来的财富都给我,我也不愿意的。”
他看着周晓易,目光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周晓易看着他很是惊讶,之后是个看起来很舒心的微笑。
“嗯。”
余生很长,没有你的生活,真的非常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