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蛾散是何物?”众人听赵庭燕喉间颤抖,珍妃先开口问了出来。
“便是昔日毒杀父亲之物!”赵庭燕哭喊道,一手拉着珍妃,另一手顺手便拉住身侧的皇甫昭,一边流泪一边拉着二人朝瑞清宫后门奋力前行。众人不知所以,但瞧她的神情凄绝,再加上那些倒地的神武军,知晓这赤蛾散定是极端凶险之物。
故而杨治下令周边龙骧卫护卫宫中众人速自瑞清宫后门离开,众人离开之后,宫门前红雾渐浓,猩红浓雾笼罩住整个瑞清宫正门,正门下躺着千逾尸首中,有那些疯魔的百姓,亦有二百神武军。而此刻瑞清宫前,只见一婀娜丰腴的女子,在这冬日寒夜中朝那诡异红雾走去。她红纱覆身,月光透纱而过,隐约映照着纱下大片不着寸缕的雪白胴体,丰腴的身段更在红纱包裹下若隐若现。
“嘿嘿……”也不知为何此女此时轻笑嫣然,眼波迷 离,荡漾着春日的旖 旎,长发散在胸前身后,正遮住那些引人想入非非之处。
就当她一步将入之时,面前红雾霎时被探出的一柄锐利横刀斩得上下二分,就好似盘古奋力劈开混沌一般。这女子亦被这突如其来的快刀惊得退了三步,瞧眼神似是依旧未曾清醒,不过那媚人的笑容却丝毫未减,反倒愈发娇柔而迷乱。若此前是无意的柔媚,那此时便是有的而放的纵 情之矢。
“你这毒妇,可还认得我?”只见那柄横刀之主已圆睁怒目伫立于红雾之外,正是此前一路追踪皇甫昭而来的神武军队正,金少棠。
“奴家如何不认得,你今夜便是奴家的郎君,你要奴家做什么自然是没有不依的。”金少棠眼前意乱情迷的女子,便是那日在珍妃家乡故府中毒杀满院之人的冷烟宫使名唤闫妃。
“你这不知羞耻的毒妇,金少棠今日必要取你项上人头,祭死于你手中的数百同袍,及千逾百姓冤魂。”金少棠说罢引刀向天,白月白雪祭白刃,只见其手中冷锋更冷,若细看去仿佛将月光雪光尽数凝结于锋刃之上,夺目更夺魄。
迷乱闫妃如觉不得眼前杀机,竟张开双臂,更是要去拥抱那清冷刀光一般。金少棠心沉意坚,杀伐果决,自上而下的一劈势如天神怒罚。刀势极快,竟将身后红雾生生带了出来,就好似刀后挂着无尽的红缨一般,煞是好看。世间好看的东西往往最为致命,就如青翠如碧的竹叶青,就如雄壮斑斓的林间虎,就如这眼前迅疾如光的沉剑第十式——凝霜不落红。
就在金少棠胸中热血沸腾,默默告慰诸死者在天之灵时,刀刃未至,寒光先启杀机。闫妃的遮身红纱在刀光下滑裂而开,就在冷冽刀光要将她不着寸缕的雪白胴体如劈柴般劈开之时,也不知如何一件黑色大氅将闫妃裹得严严实实,大氅的主人一手揽住闫妃腰身急急退避。金少棠的刀有多快,那人的身法便有多快。金少棠一刀劈下不过刹那,刀光锋锐足斩十丈之远,而那人揽住闫妃竟在刹那之间退避十丈。
金少棠心下暗惊,世上之人绝不可能有此般身法,莫说这一刀斩下之刹那倒退十丈,便是迈出两步也是不可能的。这刀是金少棠的必杀之招,来人竟用最不可能之法避开,想是为了一举击溃金少棠之斗志。
“这招叫什么,这趟来还是有些意思的。”只见来人给闫妃喂下一粒丹药,将昏昏睡去的闫妃平放于地上,起身问道。
“沉剑十四式,第十式——凝霜不落红。”金少棠知晓自己绝非来人敌手,故只得凝神戒备。
“好大的口气,我便来瞧瞧你这十四式,是不是能沉了我手中这柄鎏罪剑。”来者一翻手,只见赤芒闪烁,一柄长剑已然在手。金少棠朝那暗红之剑瞧了一眼,便堕入无尽暗夜,心中狂乱,理智消融。那人原一直闭着的双目首次只睁开一刹那,视线所及之物皆尽扭转卷曲,树木建筑都好似泥塑一般被随意扭曲后又再烧制定型一般。而正是这眼将金少棠自癫狂的边缘拽了回来。
“来来来,时间不多,好让我感受感受你这沉剑之刀,是如何沉剑的。”那人语气随和,面露趣味之色,闭眼静待金少棠之刀。
金少棠回过神来,也不管那人有何目的,既已为鱼肉,那便使出浑身解数,了无遗憾。只见金少棠猛然冲向那人,刀已入鞘。那人缓缓将手中鎏罪背负身后,左手剑指一点而出,正迎上金少棠重又出鞘之刀。
金少棠此前将太阴清雪之光随刀纳入鞘中,猛然前冲之际,再激鞘中太阴清雪光之力,将刀顺鞘射出,辅以数十年的挥刀练就的臂力,骤然斩出,这一刀可谓快至人之极限,寻常之人怕是尚未瞧见出刀便已身首异处。纵是高手能见着刀,身子也快不过这出鞘的刀,即便不死亦然重伤,再无一战之力,只得任人宰割。
而那人只是剑指一点而出,正避开刀锋,点于刀面之上,将刀势生生移了开去,刀锋正擦过那人衣角。
“这刀不错,杀人足矣,可惜够快不够准,要沉我这剑还差了许多。可有名字?”那人负手和声再问。
“沉剑第八式——流光无咎。”金少棠说话间,借刚刚一刀余势,再扭腰转身一圈,一臂反手甩出,手中刀柄直击向那人太阳穴处。只见那人亦不闪避,左手朝金少棠手腕轻轻一托,金少棠整个人便凌空飞起打了两个旋,重重摔倒在地。
“小聪明随意耍不得,势均力敌之时,或能有些用处。”那人说道,“时间不多,几番试探某已知你根底。现下鎏罪一剑,生死你且自负吧。”
说罢那人右手提剑,只是寻常架势。金少棠慌忙起身,似凝神戒备,却出其不意竟弃了守势,又朝那人攻去。鎏罪斜探而出,似是要点出一剑,而金少棠见此来势,刀一扫而出,欲架开长剑。那人微微一笑,鎏罪竟由上斜之势化作下斜,点剑变为刺击。金少棠见状,刀势不变锋刃正划向那人咽喉,竟是同归于尽之招。
“某本爱研习这世间武术,故而仅以剑技与你对敌。”那人撤了半步,依旧一剑斜刺而下,正刺于金少棠手背之上,金少棠吃痛却仍想斩杀眼前之敌,那人抬头道,“你既是一心求死,某便圆你之愿,不必感念某之慈悲!”
说罢,那人除开鎏罪禁制,只见金少棠骤然静止,动弹不得,满身浮起黑色炎气,静静燃烧。突然间那人又再开口,只是此时语音已断断续续:“看来……某之慈……悲……无法圆你之愿了……待未来……”
话未说完,只见那人倒下一动不动。而金少棠浑身黑炎熄灭,冒出阵阵青烟,亦轰然倒地。而远处的闫妃也被人抬上马车,远去消逝于陈阳的冬夜。
瑞清宫前红雾更浓,若西北风一起,怕那荣清坊将满坊朝臣皆难逃一死。正在此时,一对男女策马而至。男子冷若冰霜,又天然质朴,非似凡俗之人,倒像那修无情之道的仙人。而女子分外活泼,就如三月山谷,予人盎然生意,青衣跣足,踝上一对铃铛随马蹄交迭响动,尤自悦耳。
这一对男女便是与骆嵩久别数年的冷秋霜与白姝,二人听闻卫萤行踪,新至陈阳。刚刚白姝于客栈房中瞧见远处红雾蒸腾,隐约知晓是何物,忙叫上一旁熟睡的冷秋霜一起出门探查,待至这红雾不远处,两人便闻见血腥味已浓至令人作呕。
“冷郎,怎这般重的血腥味?红雾定是赤蛾散无疑,可赤蛾散杀人绝不流血,也不知是何人用了何法能让这赤蛾散生生不息。我前去瞧瞧,要先设法阻其散发,这巨量之毒若一起风,怕不消一日陈阳便要死去不下万人。”白姝瞧向红雾,将缰绳交到冷秋霜手中。
“姝儿,小心。”冷秋霜接过缰绳,自怀中掏出一粒纯白玉珠,要交给白姝,道,“这避毒珠含在舌下能避百毒。”
“冷郎,也太小瞧你夫人了,但放下心来,赤蛾散还奈何我不得。”只见白姝踮起脚尖,一口亲在冷秋霜脸颊之上。
纵然周边无人,自小学受礼教的冷秋霜依旧面红耳赤,开口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白姝便最爱瞧冷秋霜这番模样,笑着挥手入了红雾之中。冷秋霜好容易缓下心神,将马系于一旁,待白姝归来。冷秋霜心系白姝安慰,踱步见正瞧见不远处倒在地上金少棠,忙上前查看。只见金少棠身上甲片不少已被熔为一体,衣物亦被烧却得破烂不堪,须发几被烧尽,只是皮肤却无烧伤之痕。
冷秋霜见此情形,动用内元拍其几处大穴,方才将金少棠缓缓救醒。冷秋霜见金少棠已醒便开口相问:“这周遭究竟发生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