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兜里颇为干净。今晚在院子里坐着看小说,忽然想起日日走过的墓地,在这满月的光里,应该不会闹鬼吧。
月亮渐渐地升高了,墙外马路上混混火拼的惨叫声,已经听不见了;大黄在墙角淌着口水,津津有味地打着呼噜。我悄悄地穿上裤子,带上铁锹出去。
沿着墓地,是一条曲折的骨灰小路。这是一条幽僻的路,白天也少人走,夜晚更加幽寂。墓地四周,长着许多树,影影绰绰的。路的一旁,是些木鬼,和一些很招阴的树。没有月光的晚上,这路上阴森森的,有些恐怖。今晚有月光,更TM吓人。
路上只我一个人,扛着铁锹踱着。这一片墓碑不知道谁的,反正没有我的。我也像灵魂出窍,到了另一个世界里。
我爱喝酒,也爱烫头;爱骂街,也爱吹牛。像今晚上,一个人在苍茫的月下,喊一声“不服的给老子站起来” ,便觉是个霸道的人。白天不想做的事,不想说的话,现在说也没用。这是盗墓的妙处,我且受用这无边的荒坟月色好了。
圆咕隆咚的坟头上面,弥望的是泛黄的花圈。花圈直径不小,像村长家私装的卫视接收器,能看十八禁影片。汉白玉墓碑上面,写着死者名字,讲究些的,还会刻上铭文。有笔走龙蛇的狂草,有端庄大气的楷书,还有蝌蚪一样的阿拉伯文字,似乎隐藏着绝世武功。
阴风过处,卷起阵阵枯叶,仿佛哪位大爷显灵了似的。这时候飘带也有一丝的颤动,像闪电般,霎时传过墓地的那边去了。飘带本是静静地垂着,这便宛然有了一道惨白的波痕。花圈底下是长眠的逝者,遮住了,不能见一些棺材;而飘带却更见风致了。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花圈和墓碑上,点点磷火浮在空中。花圈和墓碑仿佛活过来一样,又像张牙舞爪的怪兽。
虽然是满月,天上却有一层淡淡的云,俗称“毛月亮”,最易吸引鬼怪出来;但我以为这恰是到了好处——墓里的东西固然要拿,直播探险也别有风味,估计还有老铁打赏。
月光是隔了树照过来的,高处丛生的木鬼,落下参差的斑驳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弯弯的杨柳的稀疏的倩影,却又像是印在墓碑上。墓地中的月色并不均匀,但光与影有着诡异的旋律,如87版《聊斋》开头播放的名曲。
墓地的里面,远远近近,大大小小都是坟。这些坟错落有致,犹如大海里密匝匝的波峰浪谷。坟与坟之间,笼罩一层淡淡的烟雾,近处依稀可辨,远方渐渐模糊。这时候最欢快的,要数狐狸和黄大仙了,它们很有灵性,抓住也不值钱,少惹为妙。
忽然想起摸金校尉的事来。摸金校尉是官盗,似乎很早就有,而清末时为盛,从小说里可以约略知道。尚存的摸金校尉是胡八一和王胖子,他们坐着火车,吃着火锅,走遍大江南北。
摸金校尉不用说很牛的,精通阴阳风水,寻龙点穴。《寻龙诀》里说的好:
寻龙分金看缠山,
一重缠是一重关。
关门若有八分险,
定有王侯居此间。
可见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这真是高科技,可惜我不会,于是又想起《咏坟》中的句子:
远看坟头黑乎乎,
上边细来下边粗。
有朝一日倒过来,
下边细来上边粗。
今晚若有摸金校尉在,我连吃屎都抢不到热乎的;只不见人的影子,有些害怕,便想起身上的半瓶牛二——刚喝两口,猛一抬头,警察叔叔不觉已站在面前。咣当一脚踹上警车,机器轰鸣,两旁的树木飞快退去,仿佛在给我送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