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龙就乖巧得多!他似乎已经明白,自己今日必然难逃一死!便压低声音,向身边的白如鹰道:“五弟!你听好了!我与你二哥、四哥必然全力以赴!而你绝不可恋战!那些金银亦不可贪!你只需逃回西凉,则我白氏香烟有望!懂了吗?”
明知在劫难逃,作为兄长,白如龙这一番话里含着三条人命,托付一门香烟!情意之重,可谓字字带血!可那白如鹰,惶惧之间竟似没听见他这句话,而马乘风仍在步步逼近!
白如龙见白如鹰握刀的手尤在发抖!只好提高声音,顿足又问:“你明不明白!”白如鹰方颤声答道:“我……我晓得!”
然这一切情状,都未能逃过马乘风的双眼!当下大喝一声:“狗贼休走!”便展身形直奔四人!
白如龙见状更不打话,举起鬼头刀迎面便砍!这边白如虎、白如蛟两个,亦各挺兵刃加入战团!霎时之间,烟尘又起!四个人全力相搏,对拆三十于招未见胜负!
只因白氏三兄弟,方才已见马乘风招沉势猛,悍勇绝伦!此番再战,便都学乖,不肯以自己兵刃,去硬碰马乘风铁戟!
皆展身法,于闪转腾挪之间钩、刺、劈、削!一人进招落空,即时撤手,紧接着另一人又行偷袭!由是三人轮番向前,只要马乘风在运转之间顾此失彼,他们便可突施杀手!
马乘风已然看出这三人的歹毒用心,将近四十招,便再次声东击西!挥铁戟猛攻白如蛟,那厮本有前车之鉴,今见戟锋又至,果然连连退缩!
背后,白如龙亦同时出刀,向马乘风腰际横扫!不料,马乘风却突然刹住前刺之势!脚下一蹬,整个身形不进反退,竟以后背迎向白如龙!
白如龙看到马乘风在此关头,竟然大意出错,急将力道猛催到十成!刀刃正中马乘风腰际,却发出金铁碰击般地一声脆响,震得自己双手发麻!
凝目细看,却是马乘风于后退之际,已将左手戟倒背于后,护住腰肋!那一刀正砍在戟杆之上,火星四溅!
与此同时,马乘风又将右手戟,于翻手之间,调转戟锋向后,刺向白如龙肩井穴!
两人相距太近,白如龙已然招势去尽,再难应变!自知无力回天,只得拼命闪身,避开穴道!而铁戟已然刺中他肩窝,鬼头刀顿时脱手!
随着白如龙一声惨呼,戟锋直从他后背肩甲透出,鲜血染透了半边身子!若不是他死命攥住铁戟,那月翅尖刃,势必会废了他这条臂膀!
白如虎猛见马乘风后退之时,便已觉察不对!所以同时出刀,趁马乘风双戟难以前顾,向他前胸斜削下来!当白如龙发出惨呼之时,刀刃已近马乘风胸前!
马乘风大喝一声,双足猛沉!以腰为轴全身拧转,戟锋穿住白如龙,将他身体生生挑起,竟在一瞬间便和他调换了前后位置!
如此一来,白如龙刚好挡在他与白如虎之间,成了他的肉盾!白如龙剧痛难当,惨号连声!
恰在此时,白如虎的朴刀也刚好劈中他的后背!虽然白如虎已经拼命收刀,然势变猝然之间,任谁也无法尽收其力!
于是在白如龙再一次地惨呼当中,马乘风虽是背对着他,却还是清楚地听到了朴刀砍进他骨头的声音!
这一刀,顿使白如龙功力全失,握住戟杆的双手,已无半分力道!马乘风猛然抽出他肩窝之中的戟锋,身体回转之时再将左手戟翻转!自下而上,以月翅尖锋在他胸腹之间,豁开了一条七八寸长的血口子,深可见骨!
白如龙一时之间,胸腹后背连遭重创,全身上下被血浸透,纵想呼号也发不得声!
就在他颓然跪倒之时,马乘风环眼一瞪,运足气劲抡起右手铁戟,猛向他头顶砸下!白如龙强抬眼皮只看了一眼,顿感万念俱灰,便又闭上眼睛等死!
白如虎在自己朴刀砍中白如龙时,便已心胆皆裂!正在方寸大乱之际,又见马乘风铁戟砸下!便不顾一切地举刀上格,同时起脚将跪在沙地上的白如龙踢向一旁!
此时白如蛟手持双钩也已杀到,并不去看白如龙,却矮身急进,斜刺里探手去钩马乘风双腿!
白如龙于地上翻滚之时惊见白如鹰披头散发仍然戳在原处,面白如纸,呆若木鸡!便强忍剧痛,提住仅存的一点真气,嘶吼道:“你还不快走!”
白如鹰于茫然之间,猛听得这一声喊,方才回了魂!接着转身就跑,连手中雁翎刀也都扔了!
白如龙看着他那背影,不禁一声哀叹!那滋味却不知到底是失望,还是绝望!
再说马乘风铁戟砸下之时,已经看见白如蛟双钩袭来,耳中又听白如龙吼叫之声!便以眼角余光,瞥见那边的白如鹰行将逃去,心中不免焦躁!
故而一声暴喝道:“哪里走!”众人耳中皆听“咔嚓”一声,白如虎手中的朴刀短杆,竟被他铁戟生生砸断!而铁戟落势不减!
白如虎惊呼之中,急将身体向旁扭闪!堪堪让过天灵,却被砸中肩头!一阵入骨地剧痛,登时袭向全身!
又见马乘风已将月翅翻转,于回戟之时带搂他后脑脖颈!他大骇之下,只得撇下断刀猛然低头,就势翻滚出去,才算勉强避过这招定海钩魂!
另一边,马乘风的左手戟便向身侧划出半圈,格开白如蛟双钩的同时,右手戟已然旋身刺出!“嗤”地一声,不偏不倚,正好刺穿白如蛟的脖子!他外凸着双眼,连惨呼都没能发出一声,便已血洒黄沙,一命呜呼了!
然马乘风并未因此稍停!只见他一脚蹬开白如蛟尸首,撤回双戟!立时以戟锋,自沙土之中挑起白如虎的半截朴刀,看准白如鹰去向,喝道:“看刀!”便猛然起脚,将刀凌空踢出!但见白光一闪,直取白如鹰!
白如龙直挺挺躺在地上,不但无法呼喊,更已动弹不得!马乘风这些举动,他虽已看在眼里,却毫无办法!只能紧闭双目,听天由命!
随即一声惨呼声起,白如鹰已被那“飞刀”自后背钉入,刀锋从左胸穿出!力道之大,竟将他向前带出三四步,方才扑倒在沙地之中!只是抽搐一阵,便再不动了!
白如鹰一倒,马乘风便回身去寻白如虎!却见他竟然舍了四个兄弟不管,正在独自奔逃!已离马乘风十余丈远,边跑边以右手扶住左侧肩头,步伐踉跄!
显见方才一戟,使他着伤不轻!马乘风看了他去向,却并不急于追赶,只是在他背后徐徐跟进!
原来那白如虎本就阴险,颇有心机!初时以为,纵使马乘风武功高强,也是“好虎架不住一群狼!”只要他们五人当中有一个偷袭得手,马乘风就必死无疑!
可一经交手,他便发现自己先前的看法是大错而特错!简直是错得要命!高手相较,怎容得半点侥幸之心!
人家既然敢大老远的,单枪匹马闯入这大漠戈壁,来寻你五人的晦气,手底下怎么可能没点看家的本事呢?
所以当他亲眼看到,马乘风以偌大身躯施展招法,却快如闪电!出手变招之际,尽显凌厉迅捷!内力之雄浑,双戟运发猛不可挡!只在三招两式之间,便已取了他三弟白如豹的吃饭家伙!便已吓破了胆!深知就算再来一个西凉五虎,亦绝难与马乘风抗衡!
因此就打定主意想要只身逃走,却又顾忌他大哥白如龙不容!另外就这么逃走,那些辛辛苦苦,从洛阳一路带到这里的珠宝银钱,便一个大子儿都捞不着!他也着实舍不得!
及至听到他大哥教白如鹰先走之时,更觉白如龙为人不公!在这般生死关头,竟将自己的性命,也一同抛了出去!可怜自己在兄弟之中一向费心尽力,这到头来全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故而心中又怨又恨,真个是恨怒交加!当时就想一刀先剁了白如龙这个老混蛋!可表面却不动声色。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刚刚许下的美好心愿,竟然会实现得如此之快!
他无法否认,当他发觉自己的刀刃,是在斩向白如龙时,心中确有一丝犹疑闪过!
而就在这刹那之间,刀刃便已切进白如龙肩背!耳听得白如龙骨裂惨呼之声,眼见得他肩背伤处鲜血淋漓,却也惊出一身冷汗!
他虽是心存怨恨,但毕竟是几十年的一奶同胞,手足亲情!便当真是个禽兽,亦不忍骤然相残!或许他白如虎身上,至少还有一分人性!今猛见亲兄弟重伤于自己刀下,又怎会无动于衷?
然当他心中正生杂念,稍一出神之时,马乘风的铁戟又已砸到!可白如龙正处于他和马乘风之间,几乎紧贴着他!虽然已经跪倒,可他的刀刃还深嵌在白如龙的肩背之中,要想抽身后撤已不可能!
急切之间,他只得先一脚踢开白如龙抬起朴刀,再以全身之力举刀上迎,方有可能讨得一线生机!
果不其然,白如虎这番盘算,的确十分精到!马乘风这一戟,虽然砸碎了他左侧肩头,却还真教他留了一口气在!白如虎深恨自己没有早一步逃走,而今终于落得这步田地!
现在,躺在地上的白如龙,已是奄奄一息,只是不住倒气!他白如虎再也无需顾忌其他!便在翻滚出去之后,就势爬起,忍痛跑向踏浪驹!
马乘风来到之时,白如虎就看出此马奔行之快,当真匪夷所思!他若骑自己的马逃走,不出一时半刻,必然又被马乘风追上,结果可想而知!
可他只需跨上此马,以其神速,不消片刻便可将他带离现在这个修罗刑场!马乘风纵然再追,也是枉然!
况且等到了西凉地面,要以如此良驹,换他个三五千两银子,当也不是什么难事!如此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因此,白如虎主意既定,便再不耽搁!一面跑向踏浪驹,一面回头看时,见马乘风并未猛追,而只是在后面缓缓相随!心中虽也有些纳闷,却也不及细想许多,只向马儿勾去!
马乘风在后面看着他,心中暗骂道:“我把你这蠢贼!想滑也不事先瞧准门路,竟向它那边跑去!看来这压轴的好戏是轮不到我喽!”
他这般想时,双眼看着那踏浪驹,竟然微微地摇了摇头,继而又轻轻叹了一声!那副表情,真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
好不容易,白如虎终于还是跑到了踏浪驹旁边!那马儿见有生人来到,刚要躲闪,却被白如虎探手一把抓住缰绳,便生急躁!虽然不住左右拧动,来回踢踏,却始终不得挣脱!
白如虎便向马鞍座上去寻马鞭,却遍寻不到!就以为是被马乘风来时,随手撇在路上了,便不加理会。
他哪里晓得,马乘风自从司马长缨手上得了这踏浪驹以来,便对它爱惜有加,从不肯以马鞭驱使!
但要奔走之时,只以脚蹬马鞍内一扣便可!有道是:硬弓不可强挽,宝马不必加鞭!
这马儿本来通些人性,加之这几年来马乘风悉心照料,它几乎已达可与主人心意相通的地步,又岂肯轻易教生人染指!
当下,见这龌龊狗贼抓住缰绳就极不自在!几番挣扯不开,又见白如虎伸手去勾马鞍,意欲攀上马背!便生狂怒!一对漆黑的眼中,几欲冒出火焰!继而跳腾撕咬,狂嘶不已!
白如虎眼见这马儿如此暴烈,不由暗暗心惊!再看马乘风,虽然仍旧不紧不慢地走着,可距他却是越来越近了!
是以心中大急,暗想自己昔日原也是见过不少烈马的,却全不似眼前这个畜牲,居然这般狂野!
另外他重伤之下,连三分真气也提按不住,又何以同这身量高大的踏浪驹周旋?故而渐感气力不支,难以跟住马儿跳腾!
可踏浪驹却越跳越狂,几经腾转,头颈一甩之间,竟将白如虎手中缰绳拽脱了手!
正当白如虎想再次去抓缰绳之时,踏浪驹已然调转身体,将屁股对准了他,呈攻击之势!狂嘶之中猛然飞起一蹄,只听“啪”地一声!正中他胸腹之间!
这一下来的突兀,白如虎毫无防备,挨了个结结实实!他感到自己仿佛是被一只特大号的铁锤击中,全身好像都散了架了!
直痛得他弯下了腰,捂着肚子,拱起后背,大张着嘴,喉头滚动却喊不出声音!眼珠子几乎要冒出来,连脸儿都绿了!
然那马儿还不肯就此罢休,似乎仍觉不解恨一般!你看它一蹄过后,又起一蹄!
这回踢得更准!直踢在白如虎的脑门上!那厮只觉眼前一黑,耳中只听“咣”地一声!整个身体便离地而起,直挺挺地向后飞出三尺多远,才仰面倒在沙地之上,不动弹了!
踏浪驹见状,即向旁边跑了几步,又再次嘶鸣着跑回白如虎身边!两只前蹄忽然高高扬起!
这要是落将下来,白如虎的脑壳,就算不碎,也得被这家伙踩出个大窟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