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之后,冰语洗完了澡,便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看电视。
由于,露台的房门大开,江面刮来了夜风,吹在女孩的脸上很是惬意。一阵拍打的翅膀声,天英飞进冰语的房间,双爪抓站在床当头,歪着脑袋望向女孩,那样子似乎是在研究自己的同伴。
“怎么?”冰语抚摸着角雕的羽毛:“这几天都没有跟我好好地见面,所以想我了?”
天英横着步态挪向了一边,虽然心里不愿意承认,但身体则是十分诚实,它的确已经跟女孩建立起了美好的友谊。
突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冰语走过去开门,见忆眼站在走廊,其不免摆出一副质询对方干吗的凛傲。
“天英是不是在你这儿?”
“是啊!”冰语点头:“它在跟我玩。”
忆眼走进了房间,看到自己的爱宠,随而扫视了一目墙上挂着的那台液晶电视:“你居然在看《动物世界》?”
“怎么?不可以吗?”冰语开玩笑道:“你不觉得这画面很像那三个男人在祝仙仙面前求婚时的决斗场景?”
电视上正在播放公羚羊为求偶,其相互之间惨烈地厮杀与决斗,从而俘获母羚羊欢心时的场面。
忆眼淡淡地回答:“动物的杀戮往往是为了满足自身的生存需要,满足口腹之需,亦或求偶这种最基本、也是最为合理的繁衍需求;然而,人类的杀戮却是要复杂得多,多是为了满足自身的各种贪欲。”
冰语据理力争道:“所以——你不认为这正是人类比动物更加高等的原因吗?正是因为人类有私欲,也就代表了人有思想。”
“是啊!”忆眼面现忧心忡忡的冷漠:“这种思想——往往是以牺牲别人的利益而满足自身的各种欲望。”
“哎呀!不过就看个电视嘛,干嘛弄得这么扫兴?!”冰语抓起床上的遥控器,便不开心地关闭了电视。
忆眼却是一脸坏笑道:“我还没说更扫兴的话呢!”
“什么?”冰语用掌心蒙捂住其正在打哈欠的嘴巴。
“不知道今天零点过后——”忆眼注视着小助理的眼睛:“死的人会是谁?”
冰语的哈欠刚刚打到了一半,其表情自是一愣,似乎将剩下的哈欠一口吞下:“那——那三个求婚者不是都已经死完了吗?”
忆眼摇了摇头:“但我觉得这整起案件似乎还没有结束。”
“啊!还会有人死啊!”冰语的脸色蓦地一惊:“难道,下一个是Selina?”
“Selina?”当即,忆眼的目光恍惚一亮:“我出去一趟。”
“哎!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你早点儿睡,不用等我了!”
忆眼没有马上去往霓裳酒吧,而是径直来到了仙仙乐园,恰巧碰到祝仙仙走出花房,正准备关门回家。
“啊!”因眼见风风火火赶来的忆眼,祝仙仙露出一副吃惊的神状:“忆先生,你找我?”
“嗯!”忆眼点头:“幸亏及时赶到,我以为你没在店里。”
祝仙仙微笑地回应:“有几个老客户,公司因为开业,需要插花,所以我就加个了班。”女人一边说话的同时,一边用手蒙捂着哈欠:“眼下,总算是弄好了!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忆眼跨前一步:“祝小姐,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什么问题?”祝仙仙收住哈欠道。
“我想知道——”忆眼定定地注视向对方:“那三个男人为何会选择在同一天、同一时间向你求婚,而且——还选择在那么一个大庭广众之下。”
“我不知道啊!”祝仙仙茫然地摇了摇头,表明她从未想过该问题:“这跟案子有关吗?”
“你不觉得——”忆眼放慢了语速:“这是有人在刻意安排?”
“刻意安排?”突而,女人恍然大悟:“难道是——”
忆眼再次逼近一步:“难道是什么?”
“不!”祝仙仙紧紧地闭合上嘴巴,并且死咬住自己的下嘴唇:“这——这不可能,绝不是这样!”
忆眼笃定地点头:“不可能什么?绝不是什么?”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祝仙仙的脚步连连后退,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更是把她自己都给惊到了。
然而,忆眼用他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神注视着女人,代替她说道:“是不是——这一切都是Selina的安排?”
祝仙仙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用双手蒙捂住脸放声悲哭,显然多半是承认了对方的此般猜测。
凌晨两点,忆眼跟祝仙仙交谈完毕,便气喘吁吁地来到了霓裳酒吧,正见Selina走出店面,似乎是要关门打烊。
忆眼便快步走了过去:“Selina,我能跟你谈谈吗?”
“什么?”Selina回头怔怔地望向对方。
忆眼已经凑到女人的面前:“之前,你说了那么多关于白兰地杯的种种优点,但惟有一个最为重要的好处——你则是避而不谈。”
“噢!”Selina饶有兴致道:“什么?”
“你没有说——”忆眼顿了一顿才继续道:“你之所以选择那种杯子的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它是一种矮脚杯。”
尽管Selina的身体微微一颤,连同其脚下的影子也有些飘虚,但她的神情却是强装镇定,将目光盯视回面前的男子:“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祝仙仙看起来那么高不可攀,既有美貌,又有学识,性格温柔,还很独立……可以说——她聚集了所有女性的优点,成为所有男人性幻想的对象,仿佛像是远在天边的一个仙子,”忆眼将话锋一转:“但你希望自己依然能触手可及,守护在她身边,因而——矮脚的白兰地杯正是具有这层深意。”
Selina保持着礼仪的微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忆眼则是固执地畅所欲言:“其实,你之所以选用矮脚的白兰地杯,是希望自己才是那个捧握酒杯、呵护酒杯之人,从而给杯中的那款名叫‘仙仙’的鸡尾酒带来不同凡响的美妙口感。”
Selina愈加荡漾着风轻云淡的笑意:“忆先生,您想的太复杂了,我只是希望仙仙能够得到她应得的幸福。”
“但你希望自己就是那个让她幸福之人,不是吗?”
“但我们同为女人,我只能做她的闺蜜。”
“但在你心底却不是这么想,”忆眼牢牢地盯视着对方的眼睛:“你甚至不甘心,不情愿……所以你杀死了那些追求祝仙仙的男人们,以试图守护在她身边。”
“随你怎么说!”Selina分明已经放弃了跟这个不速之客的此般饶舌。
“那你敢让我握你的手吗?”忆眼已经抬起手臂邀约。
“这有什么不敢!”原本,Selina大义凛然地伸出手臂,则是在即将接触到对方的那一瞬间,刹停住了自身的举动,男人的眼睛异常深邃,似乎隐藏有什么阴谋。
“怎么了?”忆眼保持着抬臂的持重。
“男女授受不亲!”Selina将双手潇洒地揣入进其裤子的口袋。
“你害怕了?害怕我接触你?”
Selina的嘴角撕裂开一道锋利的笑容:“就算是吧!我怕你,就算你激我,我也不接招,你便拿我毫无办法。”
“是啊!我拿你毫无办法,但这也许只是暂时的。”忆眼露出会心的微笑:“因为你没办法阻止我从你最好的闺蜜——祝仙仙那儿获得我想要的一切信息。”
“你要干吗?”显然,对方拿住了自己的痛处,Selina挡在忆眼的面前,俨然是将闺蜜护在其身后:“你别打仙仙的主意。”
忆眼面朝女人走去,两人几乎面抵着面:“我只是想帮她,这也是为了帮你。”
“是吗?”Selina一点都不怵对方直视而来的那双目光,其看似是在冲忆眼面带微笑,实则是在对自己无比残忍道:“那就让我们自生自灭吧!”
那一瞬间,忆眼看到Selina脸上的笑容就像是一抹正在跃动着的火光,仿佛预示着女人必将自我走向毁灭的深渊。
“对不起!我们打烊了!”
“好!我等你!”
Selina掏出钥匙,关锁上了店门,她的动作轻柔而缓慢,凝持着舞蹈般的美感,是在用眼角余光观察站在一旁的忆眼:男子正背靠着墙壁,漫不经心地吹着口哨,心意却是坚定无误。
她知道自己必是逃不过这道坎了,其心中不免涌现出一股凄冷之态。
即使磨磨蹭蹭到了最后,也要面对眼前的这一切。
于是,Selina快速拔出旋转的钥匙,望向与其保持五六米的忆眼,便高傲地抬起脖子,自顾自地朝前离去。
眼见女人转身离开,也不与之并肩前行,忆眼急忙跟随在Selina的身后。
就在两人先后走过那辆停靠于路边的奥迪轿车,忆眼大声冲对方的背影叫道:“不开车回家吗?”
“不!想走走!”Selina并没有回头:“今天不用送仙仙回家,而我的家就在这儿附近。”
忆眼跟Selina保持着五六米开外的固定距离,仿佛这就是灵魂本应接受拷问的恰当间距:“每天凌晨两点下班后,你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赶往御天府邸,因为在这个时间点,路上不堵车,所以只需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就可前往目的地。而这就是平帅和杜金都在凌晨三点遇害的原因吧?”
Selina的背影明显一愣,但她倔强地没有回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真的不知道吗?”忆眼则是完全不肯放过的神状:“你因为觉得祝仙仙最有可能选平帅,所以就最先把他给杀了。 ”
“原来——”Selina冲自己冷笑道:“平帅是因为这个原因最先死啊!”
忆眼每走一步,皆是关于案件的分析:“凶手肯定知道祝仙仙的生日,因而才会夜间潜入御天府邸,用电子锁打开房门,将平帅乱刀杀死;同时,凶手因为清楚杜金不会游泳,而赵利有吃自家夜宵的习惯,由此这三点可推测,凶手一定是这三个求婚者的朋友,所以才会知晓上述的这些信息。并且,很有可能也是由凶手攒局,使得这三人安排在同一天、同一时间向祝仙仙求婚,进而便实施了自己的杀人计划。”
“是吗?”Selina竟是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那还真是他们的不幸啊!”
一阵乍暖还寒的夜风吹过,Selina不自觉地拥抱住身体,感觉自己的内心如此冰冷且无助,仿佛正一步步地走向地狱的深渊。
与此同时,Selina想起自己攒局那天的情景:一个星期前的傍晚,她正在酒吧里忙碌,就接到了平帅打来的电话,对方的语态显得无比兴奋:“Selina,这个星期六晚上的九点整,我要在你的酒吧向仙仙求婚,我一定会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什么惊喜?”尽管Selina的心头“咯噔”一惊,则是保持着脸上的微笑道:“你都不能告诉我吗?”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电话那头传来平帅神秘兮兮的话音:“你一定不要跟仙仙说呦!只管把她约来到你的酒吧就好!”
“你确定——”Selina确认着时间道:“是在这周六的九点整向她求婚?”
“是啊!”平帅已然完全沉浸于自己所想象的这份美妙的幸福当中:“我要跟仙仙长长久久地过一辈子。”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Selina放下手机,显得心事重重,随而因想到了什么,便拨通赵利的号码。
“赵利,这周六有人要向仙仙求婚,你作为仙仙的朋友,肯定也希望她能幸福吧?一定要来捧场呦!”
“什么?”果然,赵利的反应如Selina所预料的那样——发出了爆炸般的怒吼:“有人要向仙仙求婚?不行!萨姐,你给我拦着,一定要给我拦住了,你知道我要给仙仙一个大大的惊喜。”显然,赵利是在强调自己给祝仙仙求婚时所准备的那枚鸽子蛋。
“是吗?我们的仙仙还真是幸福啊!”Selina佯装一嘴艳羡的口吻:“那你最好赶在星期六晚上的九点之前来酒吧!”
Selina刚放下电话,脸上浮现出窃喜,手机便再次铃响,屏幕显示是杜金的来电。
“Selina,我一会儿会带几个客户过来,你帮我留一张卡座。”
“没问题!”Selina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 :“对了!刚才,我接到赵利的电话,说他要在这周六的晚上九点整,向仙仙求婚。”
“什么?”杜金俨然无法相信:“仙仙怎么可能看上那样的男人?”
“赵利那人是不怎么样!”Selina佯装挑剔的语态回应:“但你也知道,这女人通常心软,就算烈女都怕缠郎,更何况——仙仙人又特别善良,在那种唯美浪漫的求婚攻势中,很难说——她会不会被对方的甜言蜜语所攻陷。”
“不行!”杜金着急道:“我要赶在那个混蛋之前向仙仙求婚!”
……
现在想来——自己居然做了这么大的一个局,Selina的嘴角露出惨淡的笑容,并且愈加抱紧了自己的身子:“今晚的熙街还真是冷清啊!”
“是啊!”忆眼点头赞同:“今晚的熙街还真是冷清!”
原来,熙街的路灯如此寂寞清冷啊!
看似照耀着这一路的盛世繁华,却是在各家各户酒吧打烊之后,在这喧嚣闹腾与光怪陆离的背后,就只剩下泡沫一般的孤独和清寂。
原来,即便是人潮鼎沸、不眠不休的繁华熙街,也会有人去街空、逐渐入梦了的时刻。
忆眼凝视着不远处——那个相隔了六七步之遥的孤独女子,其心底里涌现着一股说不出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