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头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玉翠发出的那片红光,久久挥之不去。
以前与乞丐们的闲聊中也总是会聊到修行的奇妙,不过那些也只是闲来无事的扯淡,如今亲眼见到让人心悸的飞剑,还有那玉翠神奇的力量,此刻他的心头脑海全部都被修行念想占据。
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够修行啊?
他攸地坐起身来,掏出怀中那本天心感应篇,迫不及待地翻开,十分认真的看着,努力的要看出些什么名堂,然而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我是不是要去学院读书识字,长点学问?”他有些烦躁的扔掉手中的书,随后躺下去摸着怀中那叠厚厚的银票,接着说道:“小爷现在不缺钱了,要不请个先生到家里来,你看如何?”
他自然是在和那个妖邪说话,那个妖邪却没有回答他。
“刚才莫不是那些刀光剑影把你吓傻变成哑巴了?”他拍了拍脑袋说道:“有小爷在小爷会保护你,不要害怕。”
“你现在明白那块玉翠的威力了?你不把它要回来我懒得理你。” 脑海中那声音忽然冷笑:“像你这种傻子竟然还想保护我,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小石头怔了怔,随即翻过身来讨好的说道:“是是是……你那么厉害要不你教我修行,待小爷修成通天的本事就去将那块玉翠抢过来,好不好?”
那声音还是冷笑:“修行讲究神凝气静,物我两忘,最忌焦虑浮躁,心神杂乱,你看看你,见钱眼开,俗不可耐,还妄想修成通天本事,真是痴人说梦可笑至极!”
小石头听得有些不爽,从床上爬起来叫道:“上午你还说小爷气海清明、心地单纯,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一文不值?再说小爷不想钱你不早就饿死了,哪里会像今日这般吃好的住好的。”
那声音又不说话,小石头嘟哝着骂了两句跳下床去,在院中转了两圈实在无趣至极,便随手拉开院门,就看见门外站着两个人。
他自然认得送还银票的那个年轻男子,而旁边那位腰携长剑的美貌女子却是十分眼生。
“贵人……贵人怎会找到这里来?”他有些惊讶又忽然显得很是高兴,结结巴巴地问道。
上次年轻男子送还二百两银票,这回他又会送点什么?还有他身旁的那位女子,怎么会长得那样好看……
他的心头正在暗自猜想,年轻男子温和的声音响起:“自从前日与小兄弟分别以来,在下的心中甚是挂念,今日不请自来,唐突之处还望小兄弟莫怪才是。”
这男子明明知道自己只是一个落魄潦倒的小乞丐,他却称呼自己为小兄弟,而且还叫得如此亲切!
小石头真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贵人客气,小的好得很好得很……”他挠了挠小脑袋,显得受宠若惊的应道:“多日不见贵人,小的正在发愁如何报答贵人的恩情,今日却不想贵人竟然亲自登门,快请里面坐里面坐……”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倒让小兄弟挂心了……”中年男子寒暄着走进小院,望望四周眼神随后落在他的脸上,说道:“前日破除刺客布下的阵法,今日又得天子不惜犯险御驾亲临,小兄弟实乃真人不露相,敢问小兄弟师门何处,令师又作何称呼?”
小石头闻言暗惊,听男子的言语像是在说适才前来歇息的那位年轻人就是当今的天子?
嗯……难怪出手那般豪爽。
想到此处,他的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笑着回道:“哪里哪里,贵人实在是太抬举小的了,小的就是一个乞丐,也没有什么别的本事,不过就是自小和老乞丐四处游荡混一口饭吃,老乞丐的名字嘛就叫做老乞丐,大家都是那样称呼他的,不过他一年前就不辞而别,走了,走了……”
他一边客气的说着一边斜眼瞟向旁边的那位美貌女子,朦朦胧胧间只觉得那女子立在那里肌若凝脂,端庄自然,竟似不食人间烟火。
“师兄与这般人何须客气,他有无真材实料小妹一试便知。”他的话还未说完,旁边那位美貌女子忽然冷笑说着,腰中长剑“铮”地一声脱鞘而出向他的面上袭来。
两人相距甚近,小石头完全没有看清楚那道剑影是如何从那柄精致的剑鞘中飞出,只是感觉眉头一股微凉,缠在额头的锦布就已经被剑光割断!
他的表情就像是忽然被扒光衣服的女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结整个人僵硬在那里。
锦布缓缓滑落,小石头裹藏多年的胎痕赤裸裸的展现在两人眼前,望过去就像是额头长着一只小小的眼睛,如蚕豆般大小,又如玉石般晶莹,只是在这张惊愕泛黄的脸上显得十分扎眼。
年轻男子和美貌女子相互对望一眼,显然他们也瞧不出这道胎痕有何异常之处,而剑光闪过,小石头的表情倒是让他们相信,他真的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人。
“小兄弟,得罪了。”中年男子的表情又如春风:“适才师妹无礼冲撞了小兄弟,林轩在此向小兄弟陪个不是,他日有缘再与小兄弟相聚,林轩告辞。”
小石头已经抓住了那片缓缓坠下的锦布,慌乱的将它在额头上遮掩着,完全没有听见林轩在说些什么,也顾不得再去理会他旁边那位貌美如花的女子。
。。。。。
西荒昆仑山,一座白云淹没的山峰似真似幻,拨开轻如尘丝的烟雾,隐约窥见幽翠的山峰中白墙青瓦、花红叶绿,这里就是道家修行门派御灵宗。
青云观道家成立千年以来一直奉行长生不老、无所不能的理念,到五百年前,青云观冲虚真人却奉行大道无为、心随自然。
因理念不合,冲虚真人离开青云观前往西荒,创立了道家支派御灵宗,数百年门下弟子极少入世,所以知晓御灵宗的人并不多。
自冲虚真人开始御灵宗传到如今已是第十五代,第十五代宗主姜无双年过半百,门下弟子不足百人,却都是千挑万选、根基纯正的弟子。
一纸便签就呈现在姜无双的面前,浮空而立,若隐若无显现着两行字:“火灵现于都城,少年玉石胎痕尚待查证。”
这是御灵宗独有的意念传书,修行达到超凡境界的弟子就能够使用超强念力,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向师门传送消息,无论距离远近。
姜无双看了一遍这道由林轩从洛阳传回来的便签,微微颔首,那道以念力传来的便签便无声无息的消散于微风中。
他于一年前使用先天大衍术窥得幻灵界的奥秘,于是派出林轩和姜雨蝶四方查探,此时他清澈的眼眸泛出一丝深邃,抬首望向殿外深处,那里白云缥缈、如仙如幻、、、
。。。。。
小石头都不记得是如何送走林轩和那位美貌女子,只是那女子走出院门时回头那冷冷一瞥,让他竟然有种气息不畅、心跳加快的感觉。
自幼乞讨他早已经习惯那种冷漠与鄙意,只是那一瞥却是来自那双犹如秋水的眼眸,他的感受与以往大不相同,至于有何不同一时间他也说不清楚。
关上院门他有些落寞的在床头躺下,心情极为烦躁,贵人并未再送来惊喜,那女子的隔空一剑让隐藏多年的胎痕现身,反而让他感受到一种莫名的羞辱。
以往没钱的日子,别人的呵斥与巴掌他都能够隐忍下去,如今有钱了,却再也无法忍受那些不公的待遇。
“嘿嘿,想不到你竟然是一个好色之徒,瞪着那位姑娘看,眼珠子掉下来没有?”脑海中那个声音忽然响起,满是讥讽的味道。
小石头翻了个身,没有理会“他”。
“你只顾瞧着那女子如花似玉、娇柔滴滴,却不知她的修为何等深厚!”那个声音继续嘲讽:“刚才她以意念驱使腰中长剑,弹指间就割断你额头的锦布却未伤到你分毫,像这样的女子你还心心念念,真是不知自己的德性。”
小石头自然不愿意承认自己刚才对那女子的失态,忍不住抬头大声说道:“谁说我对那女子念念不忘?她长得好看小爷多看几眼又有什么不妥?她的修为高深,小爷日后努力修行就是,到时候一定比她更厉害。”
“啧啧啧……你这个傻子,满脑子想着金钱美女还妄想着修行,真不知道是谁给你的勇气。”那声音冷笑。
“嘿嘿,小爷就是这个样子,金钱美女、修道成仙一样都不会落下,你不服气么?”小石头反唇相讥:“小爷我光明磊落,行事大方,却不像你偷偷摸摸躲在别人的身体里面不敢露脸。你说!你要在小爷的身体里面待到什么时候?”
那声音又忽然不说话了,小石头骂骂咧咧叫嚷了几句也觉得甚是无趣,嘴里嘟哝着沉沉睡去。
。。。。。
第二日天色尚早,门外一片喧哗,小石头揉着迷糊的眼睛拉开院门,只见院门外围着十数人,老少都有,从他们的衣着和不远处停立的马车,可以看出他们非富即贵,而他却是一个都不认得。
他正想不明白为何忽然会有这么多的贵人会来到自己的院门前,只见一位衣着光鲜、发须花白的老者走上前来,对着他深深一揖:“小兄弟,老朽西城万祥绸庄王掌柜这厢有礼。”
“在下武毅将军府郭管事,特此备下薄礼,请小兄弟前往一叙。”一位獐眉鼠眼的中年人捧着一个精致的匣子,拖着肥胖的躯体挤上前来抢着说道。
“都城七律堂堂主,今日得见小兄弟尊颜,实乃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
众人七嘴八舌自我介绍,都恨不得要把自己的名号深深地烙在小石头的心底似的,显得十分熟络热情。
小石头听得那些贵人的名头不禁一阵惊异,这些来者都是都城名门、富商,随便一个人吼一声都城这片土地就要抖上三抖,可是此时他们的神情举止就像是对待自家老子一样,对自己恭敬有加。
一时间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唯唯诺诺应付着,还是一位身材硕状的公子“耿直”的说出了来意:“小兄弟承蒙圣上青睐,日后定会飞黄腾达,我伍飞俊今日就与小兄弟在此义结金兰,望小兄弟切勿推辞。”
此言一出围着的人都不敢再出声,谁都知道镇东大将军伍三思的孙子伍德,是一个极其嚣张跋扈之人。
小石头终于相信,昨日前来小院的那位年轻人就是当今圣上潇进温,而这些人都是闻风而来巴结自己的!
顿时他觉得这件事情简直匪夷所思,脑袋不由得一片混乱,随口应道:“诸位贵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的只是一介布衣,岂能高攀诸位贵人,”
“诶,小兄弟如此说话就太见外了,你这位兄弟本公子是认定了。日后在都城小兄弟但凡有事,直接报上镇东大将军的名号便是。”伍德拍着厚实的胸膛,竟似把他真的当做兄弟一般说道。
“是是是……承蒙各位贵人抬爱,小的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小石头受宠若惊地回答道。
好不容易打发走这拨人,他关上院门回头望着满院堆积的礼物,身上的疲劳顿时一扫而空,不禁高兴得手舞足蹈,大笑道:“这真是遇到了活财神,要是天天都有这么多人送礼,小爷我得搬进大宅才行。”
“哼,贪得无厌、唯利是图的小人。”脑海中那个声音忽然鄙视道。
小石头没有生气,反而笑眯眯的说道:“你莫不是高兴傻了吧?钱这东西啊自然是越多越好,有了这些钱就可以到济世春买下很多很多灵芝野参,小爷这身体是时候该好好补一补了。再说小爷吃得好了你不是也跟着小爷享福?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说你有多傻就有多傻,那块玉翠胜过千百颗灵芝野参,你却盯着这丁点东西沾沾自喜,没出息的东西。”那声音还是对潇进温的那块玉翠念念不忘。
小石头的心情极好,清点着院中的礼物随口应道:“好好好,不就是一块玉翠嘛,小爷还以为有多大一点事,改天小爷我去要过来就是,省得你像个妇道人家似的整天啰里啰嗦、唠叨个不停。”
接下来几天每日都有贵人临门,小石头干脆花了五文钱请人写下几个字张贴在门口。
“凡登门拜访者十两银子一次,真金现银概不赊欠。”
白纸黑字贴在院外却惹来更多的拜访者,或许是他们真的要来结交这位新晋的准贵人,又或许是出于好奇,反正这几日城西祥云街祥云巷甲字一十九号就没有断过人。
小石头额头的胎痕也逐渐传了出去,他干脆摘下那块锦布不再遮掩那道胎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