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陷阱与反制
三亚的盛夏,毒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柏油路面被晒得发软,脚踩上去能留下浅浅的印痕。热浪裹挟着海风扑面而来,咸腥气里混着燥热,连空气都带着一股潮湿的黏腻,让人胸口发闷,喘不过气。街道上的梧桐树叶蔫蔫地耷拉着,蝉鸣声嘶力竭,一声高过一声,像是要把整个夏天的烦躁都喊出来,却穿不透“龙芯”研究院厚重的隔音门。实验室里,听不见一丝窗外的聒噪,只有中央空调风扇嗡嗡的转动声,和键盘敲击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场永不停歇的战斗进行曲。
周明远伏在案头,脊背佝偻得像一张拉满的弓,花白的头发里夹杂着几缕顽固的黑发,此刻却乱糟糟地贴在额角,几缕银丝黏在汗湿的皮肤上,狼狈却又执着。他手里的放大镜被掌心的汗水浸得发烫,边缘沁出一圈淡淡的水渍。汗水顺着皱纹的沟壑往下淌,浸湿了胸前的白大褂,晕开一片片深色的水渍,连胸前别着的“龙芯研究院”徽章都被浸得发亮。老花镜的镜片上沾了好几道指纹,他却顾不上擦,抬起袖子胡乱抹了把脸,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屏幕上滚动的代码。血丝密布的眼睛里,满是专注和锐利,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符在他眼里,不再是冰冷的符号,而是一条条盘绕的毒蛇,吐着芯子,暗藏着致命的杀机。
“周老,您歇会儿吧。”旁边的年轻工程师小林端着一杯温热的枸杞水,轻手轻脚地走过来,生怕惊扰了这位沉浸在代码世界里的老人。他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工作服,袖口挽到胳膊肘,露出小臂上暴起的青筋,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心疼。他看着周明远眼下浓重的青黑,那青黑像烟熏过一样,忍不住补充道:“您已经四十八小时没合眼了,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芯片破解急不得,得先保住本钱啊。”
周明远摆摆手,头也没抬,手指依旧在鼠标上精准地移动,滚轮滑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他调出一段代码的核心片段,放大,再放大,直到那行字符占据了大半个屏幕,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过木头,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你看这里,这段跳转指令,表面上是常规的运算逻辑,实际上是个伪装的触发器。”他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指,指腹上还沾着墨水印,点了点屏幕上一行毫不起眼的字符,“只要我们的破解程序触碰到这个阈值,它就会立刻引爆逻辑炸弹,把整个芯片的核心数据烧得一干二净,连一点残渣都不剩。”
实验室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连键盘敲击声都停了下来。年轻的工程师们纷纷凑上前,脑袋挤在一起,看着屏幕上那行看似普通的代码,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坐在最边上的小张,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角落里的小李轻轻叹了口气,眼底满是担忧,手里的笔在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
“米勒这个老狐狸,果然留了后手。”周明远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容,眼底却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像是出鞘的利刃,“他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们?太小看中国人的智慧了。”
他直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骨骼发出一阵“咔咔”的声响,听得人牙酸。他的目光扫过围在身边的年轻人,他们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眼下的青黑和周明远如出一辙,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像是一群嗷嗷待哺的雏鹰,随时准备冲上云霄。周明远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想起了三十年前,自己也是这样,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挤在一间漏雨的简陋实验室里,啃着冷馒头,就着白开水,攻克一个又一个技术难关。那时候的条件比现在艰苦百倍,可他们的眼里,同样闪烁着不灭的光芒。
“大家听我说。”周明远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历经风雨的沉稳和不容置疑的力量,“这个逻辑炸弹的触发机制,看似天衣无缝,实则有个致命的弱点。”他顿了顿,故意卖了个关子,看着众人急切的眼神,有人忍不住踮起脚尖,有人攥紧了衣角,才继续说道:“它需要依赖芯片内部的时钟信号来计时引爆,只要我们能切断这个信号源,就能让它变成一颗哑弹。”
“可是周老,”小林皱着眉头,第一个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腿滑到了鼻尖,语气里满是困惑,“切断时钟信号,会不会影响芯片的正常运行?我们破解代码的目的,是为了清除暗门,让芯片恢复安全,而不是让芯片彻底报废啊。”
“问得好!”周明远赞许地点点头,拍了拍小林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眼里满是欣赏,“这就是我们接下来要攻克的难题。我们需要编写一个伪装程序,先模拟时钟信号,骗过逻辑炸弹,让它以为一切正常。然后,再绕开这个触发器,直接定位暗门的核心模块,把它连根拔起!”
他转身走到白板前,拿起一支黑色的马克笔,在上面飞快地写画起来。笔尖划过白板的“沙沙”声,像是春蚕啃食桑叶。一行行复杂的公式,一个个精准的流程图,在白板上渐渐清晰,从时钟信号的波形图到伪装程序的架构,再到暗门模块的逆向追踪路径,密密麻麻,却又条理分明。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白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也洒在他佝偻的背影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色的铠甲,让这个年过花甲的老人,看起来格外高大。
“现在,我们分成三个小组。”周明远放下笔,转过身,马克笔在指尖转了个圈,目光炯炯地看着众人,眼神里满是坚定,“第一组,由小李带队,负责分析时钟信号的频率和波形,一定要做到精准无误,误差不能超过万分之一赫兹;第二组,小林你负责,编写伪装程序,记住,要做到以假乱真,让逻辑炸弹完全察觉不到异常;第三组,小张带队,逆向追踪暗门的控制链路,找出它的通讯端口,切断它和外界的联系。我要求,在七十二小时内,必须拿出破解方案!”
“明白!”年轻的工程师们齐声应道,声音里充满了决心和斗志,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他们立刻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起来,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战场上密集的枪声,在实验室里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急促,更加响亮。
周明远看着眼前的一幕,欣慰地笑了。他拿起桌上的枸杞水,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去,驱散了些许疲惫。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屏幕,眼神里充满了坚定。这场芯片之战,不仅是技术的较量,更是民族志气的较量。他绝不能输,也输不起。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台积电南京厂,洁净的车间里,也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恒温恒湿的车间内,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带着一丝清冷。天花板上的净化灯亮得刺眼,将每一个角落都照得纤毫毕现。张启明穿着一身白色的无尘服,帽子戴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口罩和手套将他的脸遮去大半。他带着林辰和几个技术骨干,守在一台价值上亿的光刻机旁,那台机器通体银白,线条流畅,透着一股精密的科技感。他们面前的显示屏上,显示着晶圆的微观结构图,密密麻麻的电路纹路,细如发丝,在屏幕上缓缓转动。张启明的眼睛紧盯着屏幕,手里拿着一个精密的操作杆,杆身只有手指粗细,他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光刻机的参数,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一丝颤动影响了刻蚀精度。
“刻蚀深度,再下调0.002微米。”张启明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沉闷却沉稳有力,“注意观察晶圆表面的反应,一旦出现异常,立刻停止。”
林辰点点头,他穿着和张启明一样的无尘服,年轻的脸上带着专注。他的手指在操作面板上轻轻一点,动作精准得像是外科医生在做手术。光刻机发出一阵细微的嗡鸣,像是蜜蜂振翅,一束极细的激光束,肉眼几乎看不见,精准地落在晶圆表面,刻画出一道道细密的电路纹路。屏幕上的微观图随之变化,每一条纹路都清晰可见。
“张工,您看这里。”林辰突然指着屏幕上的一个区域,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连手指都微微发颤,“这个电路节点,和周老传过来的暗门模块示意图,高度吻合!位置、结构,一模一样!”
张启明连忙凑近屏幕,眼睛瞪得大大的,几乎要贴在显示屏上。他仔细观察了片刻,又对比了一下手里的图纸,脸上露出了一丝兴奋的神色,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没错!就是这里!这就是‘猎户座’那群家伙埋下的暗门!藏得可真够深的,居然躲在电源管理模块的夹缝里!”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启动屏蔽程序,切断这个节点和外部的信号连接!动作要快,别惊动了其他模块!”
林辰立刻执行命令,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指尖在按键上跳跃,像是在弹钢琴。随着屏蔽程序的启动,屏幕上的那个电路节点,瞬间变成了灰色,像是被切断了命脉的毒蛇,彻底失去了活力。张启明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摘下口罩,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眼眶里布满了血丝,却亮得惊人。他知道,这意味着他们成功切断了暗门的触发链路,迈出了关键的一步。
“太好了!张工,我们成功了!”旁边的一个技术人员忍不住欢呼起来,他叫王鹏,年轻的脸上满是兴奋的光芒,差点跳起来,又想起车间的规矩,连忙收敛了动作。
张启明却摆摆手,脸上的神色依旧凝重,他看着众人,语重心长地说道:“别高兴得太早。这只是第一步。我们还要对所有出厂的晶圆进行全面筛查,确保没有遗漏任何一个暗门。另外,还要修改生产流程,补上这个漏洞,在光刻环节增加一道节点检测程序,绝不能再给敌人可乘之机。”
他的目光扫过车间里的每一个人,从头发花白的老工程师,到刚入职的年轻技术员,声音里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责任:“同志们,我们肩上扛着的,是国家的安危,是战士们的生命。这场仗,我们必须打赢!”
“是!”众人齐声应道,声音响彻整个车间,震得头顶的净化灯都微微晃动。
而在万里之外的硅谷,“猎户座”实验室里,却是一派奢靡的景象。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都市夜景,霓虹灯闪烁,流光溢彩,映照着玻璃幕墙,将实验室里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炫目的色彩。实验室的装修极尽奢华,真皮沙发,水晶吊灯,价值不菲的抽象画挂在墙上,空气中弥漫着雪茄和红酒的味道。米勒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他穿着一身昂贵的定制西装,面料考究,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油光锃亮。他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猩红的液体在水晶杯里轻轻摇晃,杯壁上挂着细密的酒珠。他脸上带着倨傲的笑容,悠闲地看着面前的巨大屏幕,屏幕被分成了两个画面,左边是南京厂的车间,右边是龙芯研究院的实验室,周明远和张启明他们忙碌的身影,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安德森,你看。”米勒指了指屏幕,语气里满是得意,像是在欣赏一场小丑的表演,“这群中国人,还在做无谓的挣扎。他们越是破解,就越是接近毁灭的边缘。那个逻辑炸弹,会让他们所有的努力,都化为泡影。”
安德森站在一旁,他穿着笔挺的军装,胸前挂满了勋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他身材高大,肩膀宽阔,眉头却微微皱起,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忧:“米勒,你真的这么有把握吗?我总觉得,周明远那个老家伙,没那么容易对付。他在芯片领域深耕了几十年,经验远比我们想象的要丰富。”
米勒轻笑一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红酒,舌尖品味着酒液的醇香,眼底闪过一丝阴鸷的光芒:“放心吧,我的朋友。那个逻辑炸弹,是我亲手设计的,采用了最先进的量子加密技术。除非他们能停止时间,否则绝无破解的可能。”
他放下酒杯,站起身,走到屏幕前,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周明远的身影,语气里充满了狂妄:“等到‘山东舰’再次出海,我们就激活暗门,让这艘航母变成一座漂浮的铁棺材。到时候,我们就能彻底掌控南海的主动权,让中国人明白,谁才是这片海域的主人!”
安德森看着米勒自信的样子,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端起桌上的酒杯,和米勒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希望你这次,不会让我失望。”
两人相视一笑,笑声里充满了狂妄和自负,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着,刺耳又嚣张。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龙芯研究院的实验室里,一场惊天的逆转,正在悄然发生。
小林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双手挥舞着,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打破了实验室的宁静:“周老!成功了!伪装程序已经骗过了触发器!时钟信号模拟成功!逻辑炸弹彻底变成了哑弹!”
周明远猛地抬起头,原本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精光,像是黑夜中亮起的星辰。他快步走到小林的工位前,脚步有些踉跄,却异常坚定。他目光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稳定运行的程序,看着那些跳动的字符,看着代表逻辑炸弹的图标变成了灰色,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笑容,像是雨后的阳光,灿烂而又耀眼,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好!好!好!”周明远连说三个好字,激动得眼眶都红了,他拍着小林的肩膀,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骨头拍碎,“立刻启动下一步,定位暗门核心模块!我们要趁热打铁,把这个毒瘤,彻底挖掉!”
“是!”小林大声应道,声音都有些哽咽。他手指再次在键盘上飞舞起来,速度比之前更快,像是带着一股必胜的信念。
实验室里,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年轻的工程师们互相击掌,拥抱在一起,有人激动得跳了起来,有人眼里闪着泪光。连日的疲惫,在这一刻,仿佛都烟消云散了。
周明远看着屏幕上跳动的代码,心中涌起一股豪情。他抬起头,望向窗外,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墙壁,穿透了层层云海,落在了辽阔的南海之上。那里,碧波万顷,战舰游弋,五星红旗在阳光下迎风飘扬。他知道,这场芯片之战,他们已经赢了一半。
而另一半,即将在南海的波涛中,见分晓。